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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魍魉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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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他没有和萧白洛讲上一句话,哪怕对方腆着一张笑脸对他。那老者被萧白洛锯了一条腿,以后的生活难以自理。萧白洛也不是大恶之人,明明有能力救人却偏偏要别人付出那样的代价,罗清不懂,这让他越发看不透萧白洛。
他辗转难眠,无意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夹杂着人音。他披衣下榻,透过半阖的窗户往外一看却见院落一角蹲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托腮,仰天望月,周围燃着一圈绿莹莹的光,几缕清辉照亮了她半边脸,映出了萧白洛略显惆怅的面容。
“唉……罗哥哥已经好几天没理我了,不开心。”
听到她的话,她身边围着的几团萤火悠悠地转了转。“唉~”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定是生我气了,气我锯了那老伯的腿。不过就算不锯掉他的腿,他的腿留着也没用了嘛,经脉都坏死了,难道留着等它腐烂?”
话落,一团萤火转到了她眼前,上下跳了两下,萧白洛“扑哧”一笑:“也就你们了解我了。之前的那个江洋大盗我不废了他两只手难道还放他出去偷别人东西?还有那个什么狗屁‘书圣’,端着一副圣人的外表暗地里不知道轻薄了多少良家女子,这种登徒子挖了他两只眼睛我都觉得轻了,你们说对不对?你们这么乖,明天我就出谷一趟吧。”那几团萤火围着她跳动地更欢了。
罗清在窗前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听着,看着月色下那张愈发明丽的笑容,罗清嘴角也挑了起来:到底是自己冤枉她了。
翌日一早,萧白洛整装待出,刚推开房门便见到罗清站在门口。见他到她罗清的脸色不自然地红了红,轻咳一声道:“洛儿可要出去?”
这几日来罗清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和萧白洛说话,这倒让萧白洛有些受宠若惊。
“我准备出谷去。”
“我同你一块去。”
有罗清陪着,萧白洛自是高兴的。
魍魉谷内只有一条通道通往外界,谷内的人难知晓更别说谷外的人。这些年来江湖盛传魍魉谷只准进不准出也是有缘由的。
罗清随着萧白洛来到了一处枯木林。林中森然,弥漫着阴冷的雾气。罗清胸口一滞竟有些喘不上气。萧白洛见状立马塞了一粒药丸进他嘴里:“这林中千百年来集了不少怨气,不易久留,你待会儿跟在我身后切莫离开半步。”
萧白洛脸上一脸凝重,拉着罗清慢慢挪进了枯木林。先前在林子外一派风平浪静,没想到进了林子又是另一番风景。眼前黑影绰约模糊了视线,耳旁风声呼喝更如鬼魅在嘶吼,在这魍魉谷内罗清真是见识到太多不寻常了。
他被萧白洛牵着不知走了多久,待眼前恢复清明自己已经在林子外了。罗清打量着魍魉谷的谷口,两边各耸立着两块巨石,巨石上雕着一只兽头,面目狰狞地望着前方。身后依旧是茫茫雾气,遮去了他们来时的路……
兽口中被塞了满满的拜帖,地上了散了一堆。稍一想罗清便明白这些都是给萧白洛的,她名声在外,上门求医的自是不少。
集市很热闹,萧白洛拉着罗清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家衣店。那老板见着他立刻迎了上来:“姑娘又捡对日子来了,刚巧我们店里来了一批新货,您瞧瞧这些衣料多漂亮啊,包您穿上容光焕发,姿容更加艳丽啊!”
萧白洛寥寥扫了一圈架子上的衣服,素手一点:“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件我都要了。那边那一块衣服都给我包了吧。”
听到萧白洛的话,那老板笑开了花,点头哈腰地指使店内的伙计将衣物包上。罗清看着柜台上那垒得高高的包裹将萧白洛拉到一边耳语道:“你买这般多的衣服作甚?”印象中,萧白洛总是一袭白衣从未见过她穿任何艳色的衣物,今日怎会买这么多衣物。
萧白洛回道:“我送人的。”
整整一条街,萧白洛几乎将所有铺子逛了个遍,身后的马车已堆满了货物。待到了一家香火铺,罗清还没来得及阻止萧白洛就一头扎了进去,再出来时又抱着一垒高高的货品。她走的急又顾及不到旁人迎面就和一人撞了起来。那男子当即被撞得跌倒在地连带着将萧白洛的东西都洒了一地。
“洛儿!”罗清顾不得照看满车货物急忙跑了过去,见萧白洛安然地站在那里长舒了一口气。
那被撞倒的男子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看到洒了一地的香火纸钱又啐了一句:“真晦气。”抬眼刚想和萧白洛理论却看到站在一旁的罗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竟然……”
随后踉跄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白洛有些莫名其妙朝着那人大喊:“罗哥哥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你跑什么呀。”
罗清拾起那人掉在地上的木牌,隐约觉得那人的衣带穿着很是熟悉。
萧白洛拉了拉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经撞,罗哥哥我们回去吧。”
“好。”
回魍魉谷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小村落。正当晌午,萧白洛与罗清赶着马车悠悠走在碎石路上,冷不防听到旁边林子里传出呼呼喝喝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啼哭。
萧白洛听到动静也不等罗清将马车停稳就窜了过去。
罗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马车跟着她走了过去。林子内嘈声一片,一妇人正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嚎哭着,她的旁边还跪着一名男子此时正一下一下朝着面前的老者磕着头。
“村长,小儿无辜,望村长饶小儿一命吧。”
那老者一脸为难道:“我说王生,你也知道这村里的规矩,怪就怪在你儿子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个不详之人啊!若是不这么做会给村里带来灾祸啊!你们几个给我把孩子抢过来,找个地方埋了!”话落,那老者身后的几个壮汉作势就要去抢孩子。
那妇人见状,整个人如陷入了魔症,双目赤红嚎叫道:“不要碰我的孩子!不要碰我的孩子!”
那老者冷哼一声,啐了一口:“无知妇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等到上天降灾才动手吗?”
男子见人冲了过来立马拦在了妇人跟前,大叫一声:“娘子护着孩子快跑!”
妇人犹豫了片刻立马站了起来,跑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自家相公已经被一群壮汉撂在了地上正一顿拳打脚踢。
“相公!”
话落,朔风乍起。众人回神,只见漫天烟尘中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而出,待走近竟一把掐住了老者的脖子,冰冷的话语令人如坠冰窟:“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怎么了?你说!”
那老者一脸骇然,颤抖着声音道:“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会给全村带来灾祸,是……是不详之人啊……”
“哦?不详之人?”
老者被掐透不过气来,一张脸早已憋成了酱紫色隐隐泛着死气。周围的人见萧白洛长发倒竖一身煞气如炼狱爬上来的恶鬼吓得仓皇而逃。
“洛儿!你在干什么!”
罗清的一声大喊最终将萧白洛唤回了神志。她手一松,那老者便颓然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那妇人心系丈夫的伤势急忙跑了过来,但看到萧白洛有些惧怕目光充满戒备地望着她,怀中的婴儿也因受了惊吓正啼哭不止。
“他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那王生在妻子的搀扶下吃力地站了起来,对着萧白洛和罗清鞠了个礼,道:“小儿确实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原先内人生产还有些日子只是昨晚突然受了惊吓孩子早产了却偏偏在那个点。村里都说阴月阴日阴时出世的孩子阴气重是鬼胎投生,我没办法只好趁着夜色带着娘子去附近村避一避,结果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说要将我的孩子活埋除了祸患。”
罗清听罢冷哼一声:“真是谬论!难道生孩子还要挑时辰不成!怎可这般随意坑害人的姓名,况且还是刚出生的婴儿!”
萧白洛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妇人怀中的孩子,良久才道:“我不知他将来会不会带来灾祸,我只知他将来或许会看到些常人难以看到的东西。”
那夫妇二人有些不明:“姑娘何意?”
萧白洛从颈项取下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血红竟看不出材质。
“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阴气重,你将这块玉佩给孩子带上可保他安康。”
“这……”那夫妇二人看那玉佩周围流光溢彩,知不是俗物推拖着不肯要。萧白洛硬是往那孩子怀里一塞,奇异的是那原本啼哭的孩子瞬间止了哭声,手握上玉佩时竟“咯咯”笑了起来。
“若是不想你孩子将来有事就带着。”
那夫妇二人终是将玉佩收下,却搜罗着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要给萧白洛。萧白洛为了让他们心里好受点只拿走了些银两。
回魍魉谷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罗清好几次想开口但看萧白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没有说话。马车到了魍魉谷口,见萧白洛还在发呆,罗清叫了一声:“洛儿?”
萧白洛回神看着茫茫雾气覆盖住的魍魉谷,道了一句:“回来了?”
林中依然阴冷入股,萧白洛从马车上掏出一叠纸钱一路走一路洒,奇异的是每当她走过,白雾会退却自发地让开一条。耳旁风声鹤唳,一声压过一声,罗清虽看不见周遭有什么东西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