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星华（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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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华回到院中的时候苏逸早已候在了房中。见她回来，苏逸淡笑道：“回来了，得空帮我把这件战甲猜一猜。搁得久了积了不少灰也不知被虫蛀了没有。”
星华听了白了他一眼，既好气又好笑道：“府内不是有下人，何顾拖来我这里帮你弄。”
苏逸见她恼了，腆着一张笑脸凑了过去：“你替我收拾了，这战甲上就有你的味道，回头我穿上了连打仗都有力气了，届时赢了赵国的军队你也是大功臣。”
褚瑶啐了他一口：“有你这样的歪理。”
出征的那日，苏逸一身厚重的铠甲，布满薄茧的手细细婆娑着褚瑶的眉娥，眼神专注地望着，似要将她的每个神情都望到心里去。
褚瑶被她看得有些羞恼道：“你要看到何时？”
苏逸回道：“怕是这辈子都看不够了，待我回来我还得细细看一遍。”
苏逸走了，褚瑶立在王都最高的山头去送他。苏逸就坐在前头的高马上，一身银甲掩在猎猎王旗之中，那般醒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感受到苏逸投来的一抹视线，如春风拂扫面，温柔得令人心悸。望着渐行渐远的人，褚瑶一声轻语嗌出口：“苏逸，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那时刚刚春归，郑国王都依旧是一派繁盛的光景，而此时的关塞却迎来了一场恶战……
烟尘散去，一场厮杀止于平静。苏逸立在一堆尸山上，用一把钢刀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他长发披散，一身铠甲早已破烂不堪，浑身血迹斑斑，目光如炬地看着敌军向自己涌来。
他自嘲一笑。犹记得自己当初对吴越说的一句话：“将来我这一条命要是丢在她手上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如今一语成籖，他真的葬在了她手中。
他吐出口中的一口污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瑶儿果然聪明，竟知道自己给她看的行军布阵图是假的，只是这般久了，他始终无法走进她的心里。
“郑国的二公子？”那骑在马背上的敌军将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一笑：“将我的弓箭拿来。”
……
箭头缓缓地指向自己，在旭日的金光下发出阵阵冷光。生命流逝的时刻，他依旧想到了她。当初自己也是这么鲜血淋漓地出现在她面前，只一眼，她的身影就同刺目的日光一起流泻进了自己心中。
“遥记那时初见，初雪纷纷，寒梅骤放，仿若这世间美好的都似她……”
箭矢破空而来的一瞬间，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角荡起的浅笑如身上不停滴下的血水，
苍凉又美得凄绝：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
苏逸死了，赵国为了侮辱郑国还将苏逸的头颅砍下挂在了裴州城门上，尸身却让郑国人运了回去。郑国公听闻噩耗，在大殿上直接厥了过去。
二公子府白布招招……
苏逸的棺木前跪了一地下人，哭天抢地，哀嚎声声，那位正房夫人不知哭厥了多少次，而褚瑶却怔怔地站着，面无表情。
见如此情景，薄南珍再也忍不住，指着她喝骂道：“妹妹！公子素来最疼你！如今他去了，你竟连一滴眼泪都不流！公子……公子真是白疼你了！”
耳旁指责声阵阵，褚瑶却依旧讷讷地看着眼前的棺木，突然出人意料的疾奔上前，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时，棺盖竟被她一掌推到了一旁。
薄南珍见状又是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棺材中躺着的确是一具无头尸体，春寒尚未过去，尸身保存尚好。褚瑶不管不顾直接就着血迹斑斑的铁甲翻弄了起来。铁甲左胸口里处的线头有些松了，她手顿了顿，随即从里头掏出了一团泛黑的烂物。
褚瑶愣愣地看着混在里头的一根红线，原本无神的眼眶竟泛出了一层红晕。
“骗子！都是骗子！”
她手中握着的原先是一张平安符，是静安寺的主持送的，说是开过光的能够保平安，她和褚萧一人一张。苏逸让她整理盔甲的时候她便将这张平安符缝了进去。
若是真能保平安，她想就护一护苏逸吧……
郑国二公子的头七一过，他的那位宠姬星华夫人便失踪了，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褚瑶出走的那天晚上，她去找了褚易。
灯影昏黄，在窗上印下了一抹孤影。院中寂寂，窗口溢出的一声声轻咳显得分外清晰。褚易无眠索性披了件单衣倚在窗柩边看书。门“吱呀”响了一声，随即刮进了一阵疾风。
褚易看了看拦在自己脖间的长剑，未动声色。
“告诉我，苏逸为什么会死！”
褚易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没有看褚瑶。
脖间的剑锋赫然又近了几分。
“我让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死！你是不是早已知道我给你的行军布阵图是假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想保他一条命而已！”
褚易转头看她，见她玉面上早已泪水泗流。他想，上一次褚瑶哭在什么时候，应当是好几年前他的旧疾犯了差点丢了命，醒来时便见她伏在自己榻前也是哭成这般模样。
“你还记得苏逸身边有个谋士叫吴越吗？”
吴越……
褚瑶细想，自打苏逸出征前她在书房外见过吴越一次便再也没看到过这个人了。
“他如今是大公子身边的人了。此人心有大志，却又不算忠义之人。他之前择主选了苏逸必是想扶持他做番霸业，只是因为你的事情他对苏逸很失望吧。他呆在苏逸身边这般久了，怎会不知道你呈上去的那张行军布阵图是假的。”
褚瑶慢慢垂下执剑的手。吴越，竟是吴越，到底还是自己害了苏逸……
褚易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不自禁地道了一句：“你要去哪里？若是不想回公子府，你还是可以回褚府的。”
褚瑶冷冷道：“此生我欠你的就当已经还清了，现在我要去还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星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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