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
周犯?
赵晗发愣之时,官兵已得庆王命令一拥而上,将互博的二人分开之后,数十人却是弃退开一旁的林修不顾,齐力将寡不敌众的周木头压倒在地。
“放肆!还不放开他!”
见周木头被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赵晗哪里能忍,立刻火冒三丈的冲上前去,却没迈出去几步,便被房怡英死死的拉住了手臂,回头只见这至交好友一脸隐忍,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劝阻。
庆王表情阴沉的背手上前了几步,竟对立在一旁的林修道:“林掌门,受累了。”
庆王这虽是句客气话却语气冰冷,林修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最后看了一眼受伏的师兄,便愤然转身离去。
庆王这才是转身回到赵晗身边:“这周犯挟持殿下,罪行滔天,让殿下受惊了,您先回宫梳洗,这里交给七叔。”
这套话漏洞百出,硬是黑白颠倒,善恶不分,庆王却说得笃定。
赵晗不是傻子,没有天真到去反驳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他安静下来,看向身后的怡英以征求意见,便看见对方小幅的点着头,示意他避让。
怡英这幅样子,定是有话要说,赵晗带着满腹狐疑,视线渐渐看向周木头,此时正对上周木头趴在地上抬眼望了过来,那异常明亮的眸子中光点微微抖动,似是在要求赵晗兑现自己的诺言。距离数十丈四目相对,这一眼简直看得他心疼。
“也罢。”赵晗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他无法再看着周木头,连忙收回视线,稳住了声线,吞了口唾沫,思虑周详后道,“那便劳累王叔了。”
庆王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太子殿下会如此迅速的从善如流,脸上仍带着一丝怀疑:“殿下客气了。”
“本宫累了,先回宫休息。明天一早,本宫要亲自审这周犯。”
丢下这话,赵晗也不等庆王回复,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房怡英带着随从赶紧跟上前去保护,当一行人经过那受伏剑客跟前,房怡英偷瞄了一眼,便瞧见那人震惊之下已一动不动了,只死死盯着远去的太子,眼瞳蒙着厚厚一层失望,沉得仿佛深潭死水,宛若心如死灰。
***
太子一路沉默无言,直直入宫,梳洗过后,觐见了父皇和病榻上的太后之后,便回到了东宫寝殿,屏退了下人,独留下一路跟随的房怡英一人。
直至除了两人之外附近已空无一人,赵晗才回过身来直面着这从小到大的好友,一字一顿问道:“怡英,本宫能相信你吗?”
房怡英立刻捋摆跪了下来,义正言辞:“殿下怎说得出这样的话,怡英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愿为殿下出生入死!”
赵晗霎时红了眼眶,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擦了擦眼角,虽没有哭,却连鼻尖都漾着微红:“对不起,怡英。只是……只是想到……连庆王叔……都……都。”露出脆弱的模样不过一瞬,赵晗抽了抽鼻子,将房怡英带到书案前坐下便问:“快告诉本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此番被劫,应当是三皇子所为。庆王已查出三皇子亲信李长和与境外势力来往密切,他们里外勾结,想将殿下献给吐蕃王。一来吐蕃王有皇子为质,而三皇子也觊觎太子之位已久,定是打算趁虚……”
赵晗早已把这些利害关系猜得八九不离十,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这些还用你说?本宫是问周木头的事。”
房怡英这下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思虑了片刻,才是开口:“……太子殿下……您也是错怪王爷了,这阵子,王爷为了找您回来,可没少费力气。”
“……”
“……只是这周犯……”小心翼翼抬眼一看,却被太子狠狠的白了一眼,房怡英忙改口道,“不,我是说周,周大侠……王爷命咱们搜查的时候,收到的消息,一直都是那人闯玉门关,挟持了您。”
难道是一场误会?赵晗困惑的眯起眼来,却旋即便否定了这念头:“不,即便是有这样的误会,见到本宫的反应,还能察觉不出来那是假的吗?”
房怡英也不傻,从看见太子殿下的反应时便已揣测庆王此举其中有私心,于是道:“怡英以为,这可能是周犯……不,周大侠,和王爷有什么私怨。”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晗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看向了房怡英,直看得对方一哆嗦。
“原来如此……”赵晗喃喃自语一句,突然猛拍一记书案站了起来,在旁边一面踱步,一面语无伦次,“十年之前,父皇继位……要对付周木头的人失了势,自顾不暇,才令他逃出生天。”停止踱步,赵晗突然立定直直望着房怡英,笃定道,“……十年前,对,十年前……太子党失势……庆王叔……也是当年的太子党。……庆王世子……夭亡的庆王世子……!本宫明白了……!”
房怡英一根眉毛高一根眉毛低听得云里雾里,又被整得一惊一乍,苦着张秀气的脸道:“太子殿下,您在说些什么啊?”
赵晗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收了所有表情,抿了嘴回过头去,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举起茶盏喝水。
房怡英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垂着头凑了上来,劝道:“殿下,依怡英看,您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流放关外的刁民跟王爷置气。”
“……”赵晗回头打量了他一番,不置可否,只道,“说下去?”
“您看,殿下这一路来顺水顺舟,王爷……可是为您撑船划桨的人那。”
“……”这发小的话不假,就算他不说,赵晗也记得庆王爷是如何将他一步步推上现今的位置。想起这些年的提携,一肚子火便这样瞬间没了踪迹,吞进了肚子里。
见殿下表情缓和了一些,房怡英在旁点头,毕竟在他看来,但凡人都有私心,统军百万的堂堂庆王,有这点私心并不过分。
赵晗陷入纠结,觉得这选题并不是一个人能琢磨出什么来的,他笑笑招手唤怡英在跟前坐下,两人手执手面对面,仿佛少年时促膝长谈的每一夜一样。
他开始从关外的遭遇说起,挨了饿受了冻,还差些被土匪劫走,然后是周剑客神话般的出场,记忆中的美化让他将那一幕叙述的极为梦幻朦胧,出剑快到看不清的剑客,一如装扮的那干净利落的身手。尽管那人并不太情愿,爱搭不理的,可之后那人却为他折回找寻,为他闯进雁门关,到最后发觉那初次谋面仿佛冷若冰霜的剑客原来只是不善言辞实则温柔和善时,他终于就这么一脚踏进去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一路粗衣淡饭,精打细算,为几文钱难倒,分一碗肉燥面,历经的每一次受袭和盘查,遇到的每一位相助贵人。赵晗还在说不停,房怡英支支吾吾的出言打断了他。
“殿下,您是说……您。”
“嗯,本宫是真心喜欢上他了……”
“……”房怡英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露出理解的表情来,垂下眉毛道,“这一路的患难与共,难怪殿下会如此为难。”
赵晗闭目了一会儿,复睁开眼,一字一顿的问:“怡英,倘若撇下所有情分,你熟知律法,平心而论,此事究竟是哪一边不对。”
房怡英知道,太子殿下虽是如此发问,却并非真不懂律法,他只能不失偏颇,实话实说。
“律法第一条便是杀人偿命,听殿下所述,此事缘起庆王世子糟蹋了一位姑娘的清白,尽管世子罪不至死,周大侠也算是事出有因。既然十年前周大侠已然定罪,得蒙圣上大赦天下流放关外,此事应当是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了。”
“如今,庆王不甘爱子之死要追究,而殿下欲报患难恩情想解救……恕臣直言,您与王爷,这两番,都是私心。”
赵晗长叹口气,道:“既然于情于理都分不出高下,那……你的意思,便是于利了。”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换了以前,赵晗还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房怡英狠狠心,捋摆在旁跪下:“殿下,怡英便有话直说了……此时朝堂格局不稳,三皇子等人仍在一旁虎视眈眈,殿下若是此时放弃庆王势力的倚靠,真是等于拱手将储君之位让给旁人。”
“怡英,你说的本宫都明白。你先起来。”赵晗将地下的房怡英拉起来,沉默中他的眼瞳闪烁了片刻,方道,“备马,本宫不放心,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