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07夜 勇者的摇篮（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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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啦啦地又是一阵乱吹。
此刻，胡八条正抱着孩子坐在山洞里面用干草铺成的床上，她正在掰着手指算日子，可怎么算来这个世界都已经超过两个月了。
唉，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她这么感慨着，还是忍不住一把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悲催，一来就生娃给人当娘也就算了，为什么坐个月子还得颠沛流离？真是有上顿没下顿，加上这身体貌似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才二十五六的年纪精气神就已经老得跟个三十多的似的了。
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拿手捂着嘴咳嗽了声才缓过劲，转头看着这个山洞里的其他女眷，他们都是跟着同一方向逃出来的，此刻正在为外出快要归家的男人们准备晚饭，听说他们已经跟其他幸存下来的村民找到了处新的土地。
是啊，两个月了，所有人也足够从痛失家园的悲伤中醒来，像火山喷发这种天灾没有办法避免，这个国家的政府对这件事也只是象征性地拨了点重建村子的钱。
她现在这个身体的丈夫名叫巴德尔，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劳动力，这些日子也是为了村子的重建早出晚归，也多亏了这，她还不用这么突然地去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给了她不少缓冲的时间。
这两个月里她也慢慢摸清了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这是个脱离她常识外的一个小国，名叫巴尔提比亚，常年都依附于临近大陆的国家生存，他们则在巴尔提比亚郊外一处名叫提逊的小村庄。
……不过现在也已经不存在了。
“唉，真是糟糕透顶。”胡八条扒拉着身下的干草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可也就这么一个动静把怀里的小家伙弄醒了，两脚蹬得起劲。
她低头往怀里瞅瞅，正好对上他咕噜大的金棕色眼睛，还扑闪扑闪的。可没对视多少会儿，那小崽子的目光就开始往下移，死死地盯着她的胸部看。
胡八条嘴角一抽，默默把孩子抱离了点儿距离——这么饱含深意的眼神她一定看不懂……嗯。
可他显然还没有死心，小胳膊小腿上下摆着又要伸过来，可怎么着就是差了一点点，到了最后只得小脸一皱哇哇哭了出来。
魔音灌耳。
这哭闹声引来了正在煮饭的女人们的注意，其中一个绑着头巾的女人在衣服上抹干了手，拿着刚温好的羊奶快步走来塞进了胡八条手里，略带了责备地对她说道——
“瞧瞧，辛巴德都饿了，都跟你说不用太担心巴德尔了。”
胡八条只得把孩子往怀里揽回来，又扯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真是对不起，朵哈，又让你担心了。”
“你这什么话，我都这么多年邻居了。”女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又马上起身重新回到火堆边上。
等人走了，胡八条才收起笑容，低头看着辛巴德心满意足地抓着自己的胸笑得灿烂……她就知道，这货哪儿会这么快饿。
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身体没多少奶，不用去喂孩子，不然她做多少心理建设都承受不来，光被摸她就在心里卧槽了几百回了……
“卧槽……”
胡八条表情一扭曲，看着摸出新花样的辛巴德拼命地催眠自己：这是自己儿子，这是自己儿子，这是自己儿子……
可下一秒，胡八条还是背过了脸去，已然哭成傻逼。
“艾思拉，我回来了！”洞口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胡八条甩了下脑袋抬脸看去，果不其然是那头扎眼的紫毛，他又是所有人外出的人里面最早回来的。
她立刻翘起嘴角，尽量温婉地笑着，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欢迎回来，巴德尔。”
是的，为了不被识破自己是穿越来的，胡八条还得扮演大家所熟悉的那个贤惠妻子，尤其是在丈夫面前。
他快步走进来放下带回的野味，抱过在胡八条手里探头探脑的孩子，咧嘴笑道：“怎么样？辛巴德，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呀？”
胡八条接话道：“辛巴德今天也很乖，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哦哦，那就好。”巴德尔说着向辛巴德做了几个鬼脸，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胡八条默默眨巴了几下眼睛，其实看个大老粗这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其实还挺有趣的。
洞口那儿又陆陆续续回来了好些人，忙活了半天的女人等到了人很快就开饭了，他们简单说了下今天的进程，说是已经凿好了几口新井，再等上一个月就差不多能住进新建的村子了，虽然还不是很完善，但条件一定比这边好上很多。
“真的吗？！”
“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再也不用呆在这边了！太棒了！”
希望啊希望，包括胡八条在内的所有人都笑开了，他们兴奋地讨论着新村子的事，开垦多少新地、离港口会不会很近……他们确实已经好久没听见这样的好消息了。
提逊村确实不富有，但可贵在团结。
她那时候也确实相信着只要人心没散，邻里乡间守望相助，被摧毁的家园终有一天会再回来。
……
说说笑笑间天色暗了下来，稍作收拾后大家都各回了自己在山洞内的临时住处，胡八条也喂饱了辛巴德，在洞里面抱着来回走啊走啊地哄他睡觉。
她差不多已经掌握了带孩子的诀窍，但也有可能是这娃生命力太强，因为隔壁朵哈每次看到她带孩子都会一把一把地抹汗，直呼辛巴德这孩子就算是扔到丛林里去光啃泥都能坚强地活下去。
啧，她这不是第一次嘛。
等到肩膀上搁着的小脑袋慢慢静下来了，胡八条知道这个好动的小祖宗终于睡着了，忙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拿几件厚衣服累起来的垫子上，又拿被子盖在他身上。
等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以后，胡八条才起身去收拾下自己，等从山洞外头简单洗刷完回来后看到之前跟其他几个村民去检查周边防护的巴德尔回来了，正趴在孩子边上默默地看着，见胡八条回来了又立刻起身——
“艾思拉，你回来了。”
胡八条笑笑：“嗯，你忙完了吗？”
“是啊。”他抓了抓头发，又往四处看看，这个时间在山洞没事做的人大多都已经歇下了，“我也该去守夜了，你早点睡。”
“嗯。”胡八条点点头，看着巴德尔俯身轻轻地亲了下儿子的额头便笑着挥手离开了。
其实说起来也很奇怪，原本胡八条还一直在纠结怎么跟他相处，尤其是晚上，夫妻的话同床共枕是无法避免的，但除了一开始她刚生完孩子的那几天他一直有在身边照顾她以外，之后就一直以守夜的名义睡在洞口附近，偶尔回来也只是悄悄地睡在她边上。
难道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很多次，胡八条都这么问自己，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巴德尔疑问的台词，但是这么久了，他却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什么，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巴……”胡八条看着男人的背影，她是想叫住他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是啊，就算叫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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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胡八条在艰苦地育儿环境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中午，那个高大强壮的紫发男人忽然提早回了山洞，还兴奋地告诉她——
“艾思拉，我们可以回村了！”
新的提逊村建好了，他们可以回去了。
这个消息振奋了所有人，像朵哈那样情感比较丰富的女人都已经激动地落下了泪水，他们很快打包行李，准备与他们的丈夫、父亲回合后去新的提逊村。
胡八条当然也很高兴，她在这个山洞都快待得得风湿了，对正在自己怀里吮手指的辛巴德说道：“臭小子，这下可以回家了。”
辛巴德对外界事物的变化尤为敏感，但此刻他似乎并没有就这个好消息的到来跟其他人一样高兴起来，只是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就是新提逊村的所在。
胡八条收起了所有的好心情，抱着孩子同样望着那个方向，表情是从未有的凝重：“……啧。”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有个多么夸张的外挂，上次看到他这种表情还是在出生那天火山爆发的时候。
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胡八条不得而知，只有时间会告诉她答案，而她确实也很快就知道了在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征兵令。
要打仗了。
征兵的消息传到提逊村是在他们刚搬来的三个月后，巴尔提比亚为了摆脱附近邻国的控制，要集合全国之力出兵，提逊村的所有青壮年都是征集的对象，巴德尔当然也不例外，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真是的，明明现在是村子里最需要壮丁的时候。”巴德尔收到征兵令的时候只是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又打着哈哈笑开了，“看来我们的菜园等得我回来再继续了。”
胡八条抱着辛巴德，丝毫没有想笑的感觉。
或许是看出了胡八条难看的表情，巴德尔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他其实并不是很会说话，更不用说安慰人了，到最后说给胡八条和孩子听的也只有一句：“没事的，不要那么担心，情况并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只是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不管在哪个世界，战争都是一样的残酷，而能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虽然仅相处了几个月，但胡八条知道巴德尔确实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这样的人不该在战争中死去。
但不管再怎么忧心，三天的时间还是那么过去了。
送别这天，胡八条默默把准备好的行囊交给他，该说的话也早就说尽了，而她这两天其实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并不是艾思拉这件事，但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要是让准备上战场的他知道这件事也只会让他分心、多一份危险罢了。
“喂！你们好了没有？！要出发了！”士兵在远处的岔道口催促了。
巴德尔抱着辛巴德回头看了一眼，轻叹口气道：“好啦，我要走了。”
“嗯，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巴德尔把手中的辛巴德抱还给胡八条，只是要松手时衣领又一紧，是辛巴德抓住他的衣角，手怎么都不撒开，只得苦涩地笑道，“看来辛巴德很舍不得我。”
辛巴德看着巴德尔，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发出了些奇怪的音节，到最后才记起勉强地能听出他说的两个字：“……粑、粑粑。”
第一次……辛巴德开口说话，这是第一次。
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胡八条心酸到不行，就连五个月大的孩子或许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去的会是怎么样的地方。
巴德尔没有说什么，只是连带着辛巴德一起把胡八条环住，好一会儿后才在士兵再一次地催促下松开手，却又在她耳边停留了片刻，轻声说道：“谢谢你……替艾思拉照顾这个家，如果我……，辛巴德也拜托你了。”
胡八条愣住了，原来他真的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来都没有点破。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怀里的辛巴德仍不停地重复地叫着“爸爸”，她在这一秒真的感受到了艾思拉的思想和情绪，大声地冲他喊道——
“巴德尔……你一定要回来啊！”
男人高举的右手向她大力地摆了摆示意听到了，却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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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要用老台词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巴尔提比亚的这场仗一打就是两年，前线的消息并不能及时传到提逊村，多数传来的又是死讯。
胡八条觉得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反正她最后听说的是巴尔提比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但那也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院子里的大公鸡又敞开嗓子叫唤了，而第一缕晨光也掐着这点照进了僻静的小屋。胡八条听到了床边上的动静，闭着眼一伸手就拽住了早醒过来正打算爬下床的辛巴德，在听到一声口齿不清的“麻麻”后起身顺手把他往背上一甩，不这么做绝对会大半天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扛着仍迷迷糊糊的辛巴德，胡八条咳嗽了两声，开门来到院子里的井边，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只是她刚把木桶丢进井里就听见背上起了动静。
“麻、麻麻……”
“啊？”胡八条没有抬眼，只是一边护着他，一边用力打水上来。
“麻麻！麻麻！”
“怎么了？辛。”连被小手掌拍击了好几把，胡八条才抬头看去，只是这么一抬头，便完全没有声音了，只因为她看到了，在栅栏外的不远处，某个熟悉的身影在那边站着，“……巴德尔。”
确实是巴德尔，并不是幻觉。
紫发男人衬着温暖的朝阳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还是那么笑着，就跟离开时一模一样，而唯一不同的仅是他不自然的走路方式。
一直到门口，他才停下步子，嘴角扬起最大的弧度：“艾思拉，辛……我回来了。”
可他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07夜 勇者的摇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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