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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缘字诀 几番轮回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

      他们是同期相识的同伴。
      月光疾风和夕颜,一个是恹恹快挂的半吊子,一个是艳压群芳的优等生,本来并无交集,毫无朕兆,突然爱得死去活来。

      夕颜有一头很美的熏衣草色头发,在木叶是得天独厚第一个,连那柔柔淡淡的脸眬、细致薄弱的纤腰、温婉娴秀的气质,全在诉说她的清美多么出尘。她回眸嗤笑的轻灵、眼波流转的逞强,紧紧拉扯着月光疾风奄奄一息的心灵,一下缓一下速,终于再次噗噗跳动。

      对于月光疾风,夕颜是起沉痾的灵药;对于夕颜,月光疾风是理想的对象。
      就是见到面不禁神为之夺的一种。

      他们相爱谈不上理由,爱得很坦率。跟阿斯玛和红不一样,每次交集、每次相见、每次想到对方,总要编想一堆毫无信服力的借口推搪,暗里牵肠挂肚,表面却生疏得让人沮丧。记得一次,阿斯玛和疾风出任务受伤回来,红和夕颜一样,马不停蹄赶去探望,偏偏前者非得在医院门外磨蹭半天,待红豆、玄间、卡卡西、凯统统来了,她才佯装不徐不疾姗姗迟来,冰着绝艳的火瞳,冷冷不留情面地劈头丢一句狠话:『死不了算你运气。』

      男方气得几乎当场魂归天国,扶着疾风又是茶又是药又是慰问的夕颜偷闲翻了翻白眼。
      -----何必呢?刚才明明吓的脸如土色。

      玄间和卡卡西倒是心里雪亮,相视一笑,推着红豆和凯两个神经大条的笨蛋离开病房。夕颜见微知着,假装任务在身,嘱咐疾风好好休养后便退出房间。疾风不是蠢才,自然注意到落单的红和阿斯玛哽在喉头的千言万语,便两眼一闭,也不知真昧还是假困,总之微微打起鼾来。

      『你这么一个资历丰富的上忍,执行A级任务竟然如此大意,不好好珍惜自己,死了活该。』满以为闲杂人等统统退场后该有点甜言蜜语抚慰他这个可怜的伤患,岂料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胡子男大叹一息,当初他是为了甚么栽在这么不解温柔的女人手上啊?『真是抱歉。』阿斯玛认命似地叼起烟枝,道:『要是知道我活着回来让妳这么遗憾,倒不如按妳所愿,死了的好,省得带着满身伤口忍受妳的碎碎念。』

      『呵,说这种大话,你真不配当忍者。』红的背影微微一僵,浓重的黑发松乱地贴在风尘扑扑的白衣上,一声不吭,深呼吸飘弥在空气里干燥的烟草味,从鼻腔流到心瓣,熟悉的让她几乎失声痛哭。

      有那么几秒,阿斯玛以为红气得骨头格格作响,搔搔头,挤熄烟蒂,道:『好罢好罢,我不吸了,妳不要一副想杀人的样子好不好?』晦气中带着三分生厌的不耐烦,红咬着牙,久藏心底的担忧和委屈缺堤而出,转身尖叫道:『你要是嫌我麻烦,我就永远不来见你的面,管你死了跛了瞎了都不放在心上,这样你称心了吗?猿飞阿斯玛!』

      一怔,待她冲出病房,阿斯玛才醒觉似地跑到走廊挽着满脸泪水的红,望着她凄凄酸酸地肿着眼眸,废然一叹,心里硬是软得一塌糊涂。

      『红,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误会她哭泣的原因,阿斯玛笨拙的安慰着,浑不知道一群好事的损友佯装离去,其实躲在病房暗处细听每一只字。
      『谁管你甚么意思,快放手,拉拉扯扯的好看来着嚒?』双臂被围在强壮的手掌里,姑且相信她是气得粉脸通红,总之夕日红一边嘴里嚷嚷,一边完全没有挣脱的迹象。『当心伤口又裂开!你这人…!好不容易才缝上,动作就不懂放轻点!』

      夕颜挤在玄间和凯中间从门缝偷窥出去,见阿斯玛真的放开了手,不禁握腕兴叹:『阿斯玛就这么老实,红又没有赏他一记巴掌,干啥真的放手?笨死了!』

      『哎哟?不是红叫骂着要阿斯玛放手吗?』银发上忍两手插兜,站在夕颜身后,垂茸的右眼盯着门缝外的忸怩光景,一副兴趣缺缺漠不在意的态度。

      『卡卡西前辈,再装傻我便把你踢出去。』

      『吶,要是夕颜不介意全体被抓个正着,我没有关系。』无视背后的两名精英暗部大眼瞪小眼,凯突然大声吼叫:『红她、红她……和阿斯玛,亲、亲……』

      『笨蛋,凯!低声…』玄间慌忙掩着凯欠揍的大嘴巴,可惜究竟晚了一步,红猛地拉开门扉,惊见病房窝藏大群看好戏的混蛋,白晳的俏脸剎时涨作猩红色,额角的青筋急剧跃动,熠熠冒光的绯瞳喷出星星焰火。『你们这堆祸害人间的蟑螂,躲躲藏藏的在这里做甚么!!』

      『不、不, 红,听我说,我们恰巧经过而已。』叼着千本的牙齿格格作响,脸色涮青,俗语有云生气的女人最不好惹,尤其是恼羞成怒的女上忍。

      『凯你这个笨蛋!都是你不好!』单纯地把玄间不戳也破的谎言无情地掀开,紫发的柴娃娃冲着满身青绿的木叶笨蛋一号开火。

      『说…说甚么惹人误…误会的话,不就是刚好路过,有甚么好不好的?!』苦苦维护体无完肤的谎话,望见红凶冽残忍的双眸微微弯起来,吓得大汗淋漓的正是笨蛋一号。

      『哎哟,真是可惜,到底被发现了。』蹲在窗框上,银发上忍弯着月牙目,竖立的发迎风飘摆,像流泻的淡蓝月色,冰凉地恍动着。『红果然是坦率一点才可爱,对不对,阿斯玛?』眼光瞥向倚在墙上一脸无所谓的胡子男,阿斯玛眉毛一挑,摘下刚燃点的烟,道:『哦…?啊。』

      『记得擦擦嘴上的蔻丹,不要让人太妒忌哦,两位..』在脸罩上比划一下,忽视红开始膨胀的脸,笑道:『好好休息啊,阿斯玛,热血方刚对身体不好。我有任务,改天再来看你。』俯身从十三楼跳下去,“咻”一声,待红嘶吼着扑到窗边,银影早不见踪。

      『卡卡西前辈绝对是有意激怒红!!』次日,坐在床边让疾风替她敷鸡蛋的夕颜恨恨的说,背后肿了眼睛破了嘴梢乌了鼻子的笨蛋一二号饶有默契的大力点头。

      阿斯玛淡淡一笑,漠视墙壁“严禁吸烟”的图志,那抽烟的手势,娴熟、冷泊
      像红表里不一的眼泪同样教人向往。

      当时的夕颜,有要好的男友,有如玉的花颜,有骄人的天赋,有亲密的朋辈。日子安定闲适,快活得让她产生错觉,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无止境保持下去。

      直至疾风去世,甜梦蓦地四散摔破。

      又下雨了。

      他死去的时候一样下着漫天薄雨,纷飞的像旋落的水针,冷而硬,狠狠扣在她的心板上,霎时结下万年寒霜,冻的她当场失去知觉。

      疾风的遗容并不安祥,手足歪曲,头颅被削去半边,凹瞳恨恨地睁着,俯望灰靛色飘撒雨钉的苍穹,一颗一颗打在青灰的脸上,十指成勾,彷佛有非抓住不可的东西在渐离渐远------
      夕颜理解为那是他们共同梦想的未来,白的新娘袍、红的玫瑰花、闪闪发亮的钻石婚戒,和一个温暖平凡的小屋,从门外跑来的叫妈妈,从楼梯下来的叫爸爸。

      幻想的时候总是那么甜、那么甜
      甜得让她的眼泪发酸。

      他已经死去两年。

      抱着包裹玻璃纸的鲜花,夕颜踏雨来到慰灵碑,每年一次,风雨不改,指头扫了扫“月光疾风”上厚厚的尘灰。

      她一眼就看到他的名字,从来用不着一列列找寻。
      就像凡尘俗世中,她一眼认定了他一样,压根儿不会犹豫。

      卡卡西的银发沾着雨露,脚底溅起小小的水洼,站在她的身后,一贯两手插兜的耍帅模样,凝眼定视“宇智波带土”的刻印,沙沙雨声蓦地变得好大。
      「卡卡西前辈,来看带土前辈吗?」
      「……啊。」

      彼此默不作声很久,无言相对,却心有灵犀,那静默的悲哀,像十月的南风,温柔地裹紧他们冷冰冰的身体,彷佛要活活勒死他们一样。卡卡西和夕颜,一个蹲,一个站, 夹在阴暗的天和湿燥的地之间,望着慰灵碑上重如山的刻印,感受繁密冰冷的雨针,顿感呼吸不能。

      「卡卡西前辈,来看琳前辈吗?」
      「……啊。」

      夕颜和卡卡西相识了很久、很久,比认识疾风还要久,作为暗部小队的队员与队长,他们表现前所未有的默契。作为木叶的平常的伙伴,卡卡西和夕颜,从来没有交集。

      也许偶尔路上碰头,她会拉着疾风的手,笑靥如花拍拍她的暗部队长的肩膊,说着类似:『卡卡西前辈,边走边看书当心踩狗粪。』等等没良心没礼貌的话。

      当然这个微弱的交集,打从疾风力战亡殁、卡卡西退出暗部后,顺理成章变为人生旅程一段不足挂齿的小插曲。

      夕颜搂着卡卡西嚎啕大哭,小脸埋在前辈军绿色的皮革外套里,剔透的雨针彷佛贯穿他们颤抖的身体,那么疼痛、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乖孩子,不要哭、不要哭,都过去了。」

      是啊……她和疾风的关系已经过去,从此死者已矣,生者还需苟且残存,做过的梦、许过的未来,被老天爷在生死册上挥笔一勾,全都不作数了,过去了嘛…过去了,哭哭啼啼于事无补,这个道理妳懂不懂啊?夕颜。抱着她的银发前辈俯嘴贴着她发凉的耳珠,一遍又一遍的问,妳懂不懂。那个声音苦涩无奈,像喉头吐出来的哽咽,听着叫人心碎神摧。

      可是夕颜用力哭着,每年这个时候,每年这个季节……她和疾风相识的季节。

      她如此天真地误信这样强烈的爱恋会天长地久,她和疾风是发过誓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死了也像连体婴一般同穴合葬,连喝孟婆汤都要手挽手才叫爱得轰烈爱得彻底。

      岂料时日一过……她才醒悟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两个人终既没有揉为一体,诺言也不过口头说说,人不在,话也不在,统统化作灰蝶鳞鳞,像阴间的死者传上人世的挂牵,栖息在她的耳朵边,却是一腔痴情枉送……她听不见。

      夕颜伏在卡卡西噗噗发响的胸膛上,恨恨的用力搥打,尖叫着为甚么死的不是你。要是死的是你那么你可以见你的琳和带土,我可以见我的疾风,这有甚么不好,为甚么死的不是你!

      卡卡西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像母亲抱着受伤的孩子一样哀怜切切
      「我们回家…夕颜,妳不要哭,不要哭。」

      她哭着感觉银发前辈宽阔冰冷的怀抱,那惹人生厌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噗通噗通,用力地跳着。

      这是他们卸下狸猫面具后的第二个交集,悲哀而绵长的,月光疾风的女朋友跟旗木卡卡西相恋,成为三姑六婆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吶,猫免不了偷腥啊。」

      阿斯玛告诉红,那两个人根本称不上“相恋”,最多不过算互相扶持的伙伴,因为人不可能独个儿活着,尤其忍者,战死的时候总希望有谁认领他的尸骨。说的时候大胡子勾起一点不屑,尖着嘴,烟雾漫漫在天空徘徊荡失。说实在的,很帅。

      红不敢正视这样的阿斯玛,摸着指甲剪,垂头佯装修整过长的指甲, 眉心浅蹙,一脸实事求是的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卡卡西喜欢夕颜,他一直特别照顾她。」

      「别傻了,卡卡西是骗子。」从以前就喜欢看她攒眉的样子,阿斯玛吃吃笑着搂抱女友的肩,伸头凑进她的脖子一吻一吻的香着,红作势挣扎一下,也就由得他抱着,好在自己家里,不怕别人看见。「越是喜欢,越会推开……他喜欢的那个人嘛,死了。」

      死了?红一愣,抵开阿斯玛的胸膛,抬头望进他的眸子深处,娟丽明艳的脸道尽惊心动魄。
      「啊,像月光疾风一样,出任务时死了。」
      说完,行动继续。

      想起来卡卡西从不拒绝危险性高的任务,美其名为勤奋忠心,实际是厌世找死。所以经他处理的S级任务,比其它上忍统统加起来的更多。

      跟卡卡西同居的第二个星期,夕颜成为暗部第一小队的长驻队员,负责一般上忍无法处理的高危任务,譬如说,刺杀别国的上忍,打听叛忍下落。换句话说,生还回来是侥幸,死了归来是荣幸。

      两人常常拼出满身血痕回来,却也不特别在意对方的伤势。夕颜像过去对待疾风一样,比谁都更早来到卡卡西的病榻边,堆着甜恹恹的美丽的笑,五指为梳整了整他纠乱的银发,道:「又活着回来了,卡卡西前辈。」彷佛时时刻刻巴望着他的死亡。
      看不清卡卡西的表情,他没精打采的月牙目微微一弯。

      红看不过去,偶尔出言呵责,道:「夕颜,别这么说,难道他横着回来妳就顺心了吗?」「开个玩笑而已,妳紧张个甚么劲儿?要是说说了算我有九条命也丢清光了。」夕颜吐吐粉舌,打趣笑道:「妳以前不也对阿斯玛说“死不了算你运气”吗?这样想来,我对卡卡西前辈还比较仁慈啊。」
      红叫着当然不同当然不同,夕颜笑问那里不同,她接不上口。
      总不能说不同的地方是,我爱阿斯玛,而妳不爱卡卡西吧?

      岁月的流逝渐渐把人的心灵冲洗一番,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不论是怎样的改变,好的坏的也好,总之与青涩的过去略有不同。正如二十六岁的红,虽然腼觍、虽然内敛,却也不像二十岁的时候,当着别人,甚至会把阿斯玛狠狠摔开。

      因为命运弄人,所谓的未来虚伪得让她胆颤心惊,明明立誓了将来要怎样怎样,真实的如诩如生,彷佛已经拿掐掌中,却突然在眼前消失了去。那递换的速度,快得让她有点头昏目眩。

      晚上她和红豆、夕颜、静音连袂上酒馆打发时间,也许因为忍者是最生死无常的职业,今天活力充沛把酒言欢,明天很可能化作慰灵碑上一列朦糊的名字,所以每次相聚,她们份外珍惜。

      酒过三巡,红豆突然举着杯跳上餐桌,打着酒嗝红着桃腮,大声吶喊她和玄间订婚了,准备明年初嫁为人妇,要大家敬她一杯,祝贺他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无容置疑,全酒馆的人喧闹着举杯敬红豆,震憾的让身在火影办公室搬文件的准新郎连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只是一剎,红见到举杯的夕颜脸色好淡。

      把乐极醉酒的红豆搬运回家的是静音,在酒馆门外拜别后,夕颜和红无声走在月光如水的夜街上,抬头满天星斗,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故事,星星是去世的人的灵魂。

      夕颜抬头望天吹哨子,是卡卡西吹惯的一种,在风梢中带来矛盾的熟悉感,红歇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在寻找疾风的灵魂。

      「红,陪我再喝一间。」回头笑笑,那笑结在嘴唇边,没有流到眼睛去,跟红意识中的夕颜很不相同。「卡卡西前辈出务了,今晚不回来,我怕。」

      到底是因为卡卡西出任务而害怕,还是因为家里了无一人才抵受不住,红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妳喝很多了。」坐在夜不打样的黑轮边,头上月明无缺,银灰色圆满的挂在半空,夕颜一口一杯酒,笑着摇晃空瓷杯,道:「别担心,我的酒量很好,在家闲来没事干,就喜欢跟卡卡西前辈共酌到天明,宿醉着出任务。」

      她的手放在木椅边抵着,耳边回响的依然是卡卡西吹惯的哨子。
      夜晚的风很凉,红搓了搓手臂……十一月了,难怪。

      离开的时候,她问夕颜,妳还爱着疾风吗?
      紫发的女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拍腿揉肚,笑出一点泪光。红被她的失措弄得莫名奇妙,当下横眉一攒,正色道:「我是很认真的问妳,妳笑甚么?这样对卡卡西很不公平。」

      「妳担心他?妳担心他?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种小事,妳反而担心。」夕颜挥去眼帘的泪水,咯咯笑得好响,道:「抱歉、抱歉,我在笑……妳真好运,阿斯玛活生生的,不怪妳有这种心情,问我这种烂透顶的傻问题。」

      「他已经死了,懂吗?现在妳不懂,阿斯玛死后,妳就懂了。」
      红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懂,因为只有爱这种东西,才能超越时间、超越生死,永永远远活在人的心里。

      那是一年前的小往事。红记得很清楚,当日的天,靛蓝中泛着难以发现的黯灰,白云飘来飘去,渐渐纠结一起,“轰隆”一声,大雨倾盘而下。

      出任务前,阿斯玛告诉她:『我不会死。』
      然后红天真的相信了,像当初夕颜相信她会与疾风相爱到海枯石烂,像当初卡卡西以为把琳推开,她就能好好活下去一样,没有受过伤害的孩子,总是轻易地笃定承诺这种虚无飘缈的东西能历劫千秋万世。
      事实不然。

      独力把阿斯玛抬回来的鹿丸脸色比不上他的恩师红润。
      他躺在慰灵碑的云英石地上,盖着一块短短的敛尸布,裸露一双腐臭僵硬的大脚……死人的脚。红撑着大黑伞站在旁边,眼光灼灼不发一言,直至卡卡西掀开布帘。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抽进鼻里是世界崩解后的尘絮。

      「王八蛋!你这个食言的歪种!你答应过我甚么来着!!」抱紧挣扎着要扑上去的红,夕颜眼里窝着透明的泪,手指嵌进友人寒冷的皮肤里-----她懂得这份寒冷,凄神寒骨,明明已经掌握稳当的未来,毫无先兆冰销瓦解……硬生生把完好无缺的心撕成两截。她明白这种痛楚,所以抱得份外紧,在红肝肠寸断的咆哮声下,轻若蚊闻的说着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念咒似地,彷佛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原来所有拼命守护的关系、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蓦然之间,会让一个血腥腥的休止符把彼此拉开得这么遥远。

      「王八蛋!!」漫天雨针,红声嘶力歇的叫骂成为木叶为阿斯玛敲响的第一下丧钟。

      以后……?以后是甚么样的景象,生者怀着怎样的心情悼念死者,我们不得而知。
      阿斯玛死后,日子一样地过,平淡、安静、正常,海水没有倒流,时间也没有逆走,红曾经幻想地陷山崩的日子并未来临。闲时出出任务、带带学生、浇浇植物,生活寂谧的甚至让她怀疑阿斯玛是不是她虚构的一场梦境……尽管那个梦,真的很甜。
      红觉得,她和夕颜不同,她不需要另外找男人填补内心的空虚。

      第一年、第二年过去了,“月光疾风”旁边的“猿飞阿斯玛”,积了厚厚一层灰尘,雨水擦也擦不去。
      连微风吹咈的声音都隐隐变成软软的叹息。

      最后替夕颜摘下狸猫面具的是卡卡西。当天暗部第一小队接到围剿“晓”的任务,却惨遭错误情报所累。援军来到的时候,夕颜握着疾风留下来的长剑,在斜阳辉映下跳罢他未完成的三日月之舞,两眼一合,安心让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

      她躺在卡卡西的臂上,摘掉那个可憎的动物面具,她的脸色粉嫩通红,像早已远去的少女时代,看着她长润的发像看着无边无际的熏衣草田,很香、很美。

      她柔柔滟滟地看着陪伴她走过三载岁月的银发男子,临离拜别,总有一点真切的依依不舍。「卡卡西前辈,要是见到带土,我会转告他,收了他的劳什子写轮眼,你一点儿都不快乐,」
      「嗯,拜托妳了。」
      「要是见到疾风…我该跟他说甚么好呢?」
      「告诉他,他是个毁约的混蛋,妳讨债来了。」
      「这样啊,也好…就依你的说话去办。」咯咯一笑,风中扬起了熟的哨子声,从那个晚上飘到这个晚上,跟着又慢慢远去,最后宁静的只余叶子与叶子磨擦的沙沙声,鬼哭神号一样刺耳难听。

      红别开头,不忍看见卡卡西抱紧夕颜的模样。
      所谓生死,都是一场轮回,离别有时,阎王老子大笔一挥,容不得你呼天抢地诉说放手太难。

      她不忍心看见失去带土后又失去夕颜的卡卡西,他失去的太多,珍惜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剩下他惘然站在宇宙洪流间,叫天不应、叫地不闻,那苍凉的脸目徒余空虚的轮廓,使尽力摇晃也听不见里面的灵魂咔嗒咔嗒响。
      忍者就是这样的人。

      六年前的今天,阿斯玛和疾风出任务受伤回来,她和夕颜巴巴赶去探望,在场的还有凯、玄间、红豆和卡卡西,躲在空置的病房偷看她和阿斯玛接吻。

      她曾经回避着拒绝拜祭慰灵碑上的阿斯玛,想着这样一直拒绝下去,说不定那一天他突然又搔着头叼着烟朝她吃吃傻笑,告诉她,没有娶到她以前,他不会死。
      所以她能平静面对,困在偌大无人的家,任寂寞如潮水袭来,泰然自若。

      六年后的今天,她穿着新娘袍子,挽起手袖,拿着水扚冲洗石碑的灰尘,微微淡笑,道:「我来了,阿斯玛,抱歉抌误了这么久,这些日子……在那边,你过得好吗?」

      手指移到夕颜的纹刻上,又道:「妳说的话,我终于懂了,看来我不比妳透悟…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过,到底还是不能,我懂了,夕颜。对不起,当天我问的,的确是烂透顶的傻问题。」

      当天她问:『妳还爱着疾风吗?』
      红放下水杓,拍了拍裙襬的尘灰,扬长往教堂走去,眼睛吃着泪光。

      阿斯玛死后一段日子,她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出任务去了……出一个很长、很长的任务。

      虽然不能相见,始终怀着一点希望,不论多久、不管多长…她会等下去,等他前来迎接她的那一天,她计划着要扑上去吼他打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然后他笑着说抱歉抱歉,呼出来的烟雾迷了她的眼睛。

      到今天,她才能的的确确接受-----阿斯玛永远不会来迎接她了,在她结婚的这一天。

      所有的永远都不真实,除了这一个,残酷的让你心碎肠断。

      紧接在夕颜后的名字,御手洗红豆,生于火历856年,死于火历879年,与夕颜同一天与世长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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