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骨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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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我们专柜呈列了各种样式的香水，您是准备买给女性朋友还是自己使用？男士香水的话您可以现场试用哦。”
安静地听完营业员一番珠连炮语，郭明神色不动，指着柜中一款看起来造型简约的长颈瓶，语义明确：“这一款。”
早已在商场打磨十多年的精明女人自然不会被这个看似冷脸实则金主的男人吓到，笑容不变：“是买给您爱人的吧？”
简单一句话，却是带着玄机。
在郭明这个年纪看起来又成功的男人，身后多半是有个糟糠之妻的，至于身旁会不会再来个红颜知己红袖添香，那可就说不准了。
不说妻子，不说情人，只说是爱人，总归是不会错的，不是吗？
郭明作为商人何其精明，自然是听出了话中话，简单直接的挑明：“我妻子闻不了那些太熏人的味儿，就喜欢这种清淡的。”
营业员心下有数，笑容不变，便又接口道：“您真是好眼光，这款爱马仕的尼罗河是柑苔调，清新自然，很适合优雅的女性使用。不过香水这种商品，一定要本人试了才知道合不合适，不知道夫人以前有没有用过呢？如果以前没买过，可能需要她亲自来试一试。”
郭明神色一动，有些犹豫，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稍一停顿才拒绝道：“不用试了，她不方便出门。”怕营业员误会些什么，又补了一句，“她一直用这款的。”
看出郭明神色不对，营业员心里一跳，生怕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弄砸了这笔生意，赶忙赞叹道：“您跟您妻子真恩爱，来这里购买香水的男士，要不就是二十多岁买给小女朋友的，要不就是买着自己用的，很少有给夫人买的。您这么用心记着您夫人的喜好，还亲自来，夫人好福气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郭明的神色，心里却琢磨着，这位夫人该不是身患恶疾行动不便，或者是两人吵架了丈夫来买礼物哄妻子开心吧？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惹了这位老板不高兴，心下埋怨着自己。
而对于郭明，听完营业员的恭维，也不再介意之前的那番话，只是耸了耸眉毛，带着怀念的神色笑起来。
他想起了上大学那会儿第一次买香水的经历。
那时候的郭明已经跟郑敏在一起快一年了，转眼就快到了郑敏的生日。
郭明的第一次表白就是在郑敏的生日那天，那天的他，只能用一个混乱来形容。
听了师兄们的建议，郭明又是用蜡烛摆爱心，又是到处找人借音响麦克风喊话。
饶是有一整个宿舍的兄弟帮忙，郭明还是忙的焦头烂额，差点忘去花店买花。骑上自行车赶去花店的他，心里只恨不得招来各路神仙做他的亲友团。
好不容易把蜡烛摆成爱心状，女主角也被喊下了楼，郭明抱出准备好久的花却傻了眼。而身旁围着的一圈看热闹的人，笑作一团。
花，娇艳欲滴；颜色，热情似火。只不过，谁来告诉他，代表“热烈的爱”的玫瑰什么时候换成了代表“亲情”的康乃馨？
郭明哭丧着脸，终于想起在花店时老板夸奖他孝顺时的场面，他当时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事也理不清，加上赶着回来也没多想。
以为这次表白被自己弄砸了，沮丧的郭明恨不得转身就逃，没想到，女主角被他逗乐了，应承下了这个傻小子的请求。
这一年里，两人偶有争执，相处却是越发默契，只不过，郭明的心里始终介意着一年前的糗事，暗下决心一定要再送一个让郑敏称心如意的礼物。
他省吃俭用，兼职挣外快，在郑敏生日的当天，揣着银行卡，来到香水柜组。
面对着满柜子散发着香味的小瓶子，郭明傻了眼。又加上是给女朋友买礼物，内向的郭明哼哼唧唧好半天，营业员才弄明白他想要什么样的样式。
上了些年纪的营业员阿姨看着郭明这么个害羞得紧的小伙子，忍不住逗着他玩。撺掇他试了各式香水，还向他八卦他和他小女友的事，脸皮薄的郭明忍耐着挑完，付了钱就赶着逃走了。
心灵受到重度摧残的郭明终于站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深吸口气，郭明打起精神，郑重地捧着那个巴掌大却精美异常的小盒子，满怀期待地递到寿星面前。
看到郑敏珍而重之地收下并展露笑颜，郭明只觉得心里麻酥酥的，说不出的舒心。
“沙沙，沙沙沙…”
昆虫坚硬的甲壳与地面相触，碰撞的声音几不可闻。
然而这样寂静的夜晚，再细微的声响也能的到扩大数十倍的效果。
“沙沙，沙沙沙…”
时走时停，黑色的触须像雷达般快速转动，在空中努力探寻着。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摩擦的频率骤然加快，雷达也停止转动，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甘甜的气息越发浓郁，似在证实美味就在不远处。
窗外，成片的黑云低低的压下，昭示着一场暴雨的降临。
这是哪里？
没有声响，没有光亮。
如果不是包裹住全身的冰冷触感，郭明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虚无。
是在，水里？怎么会这么暗？
郭明不确定地伸展了下手脚，没有碰到任何坚实的物体，只有流动着的水。
拧紧眉头，郭明开始整理有些混乱的思绪。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咸湿的海水划过味蕾，还有一阵莫名的腥臭味刺激着他的嗅觉，却是再寻找不到一丝线索。而周围，静的可怕。
就在郭明沉不住气开始慌乱时，一股熟悉的气味安抚下他紧张的神经。
前调微酸的青柠，中调甜香的茉莉，尾随着西洋柏的淡苦，幽静、清爽。
这是，妻子的香水味。
郭明平息着不安的心情，朝着香气的来处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目之可及，一团光晕柔和地出现在视野里。光晕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
近身细看，是一只银戒。
银戒圈住一只圆润的手指，小巧的双手半握成拳，安放在胸前，只是令人心悸的是，原本光洁的手竟是布满溃烂。
“砰、砰、砰…”凝神细听，仅有一个人心跳的声音。
银戒的主人，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郭明的不安渐渐成形，这是，谁？
即使心里的猜测带上了几分笃定，郭明仍是抱着侥幸抬首向上望去。颤抖着呼吸，流动的海水阻隔住带着探究的视线，即使面容模糊，郭明仍是认出了身前人的身份。
赫然，是他深爱的妻子！
海水开始剧烈地震颤，眼前恢复了原先的黑暗，全身的肌肉都僵持住，不能挪动半分。
离开这里！不要，他不要看到这些！郭明没有半点犹豫，居然看到妻子变成这副样子，真是不能饶恕自己。
强烈的意念冲破重重桎梏，眼前，终是一片清明。
愣愣地端详着头顶吊灯繁复的花纹，郭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似是怖人的画面教他升起止不住的惶恐，不敢去看妻子的睡颜，郭明握住身侧的手，轻吻戒指。
咦？
戒指覆盖上一层黑色，失去了金属的光泽。来不及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郭明被另一只手上传来的刺痛吸引了注意。
抬手，一滴饱满的血珠立在指尖。而床榻上，一只黑虫正昂首炫耀着自己犯下的恶行。
满腔灰色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郭明起身挥手扫落可恶的虫子，恶狠狠地踩下，让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小虫顷刻葬身鞋底。
心情骤好，聆听着小区绿化带里未曾停歇过的虫鸣，郭明心念一转，穿着便装，下楼买杀虫剂去了。
这日早上，孙芷如往常一般提前十分钟到达了自己的办公室。正收拾妥当，准备去上司办公室帮每天准点上班的郭总泡杯猴魁，才想起来今天郭总不来上班。
突然少了件事，孙芷微微有些不适应。
回忆着那晚郭总打电话来，孙芷虽然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揣测上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的清明，孙芷从没有在休息时间接到过他工作上的电话。那么，是多严重的事，才让那样一个男人也陷入了慌乱。
孙芷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郭明的场景。井然有序的公司，从容不迫的员工，只一眼，孙芷便知道她来对了地方。然后，便看见了他。
几个人一起朝面试的会议室走去，郭明与旁人穿着同色同款的西装，明明就没有什么证明他身份的事物，孙芷偏偏看出了郭明就是整个公司的领导者。
因为这个男人，散发着与这公司浑然一体的气质。一种让孙芷不由得不倾慕的气质。
她明白，她要找的便是这样一个可以让她仰视让她敬佩的上司。
万幸，他也认可了她。
收拾心神，孙芷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去想工作以外跟那男人有关的事了。那个男人，她碰不得的。
他有着谁也无法取代的、得到他全部身心的爱人了。
他的妻子，是她永远无法触碰到他的鸿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骨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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