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HOICE选择》洛安之

40、是非题Test ten

　　哈利的整张脸笼上了一层阴影，哪怕是阳光照在他身上都不让人觉得温暖，冷风嗖嗖，而他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状的疤痕露了出来。
　　 
　　他紧紧盯着那些围成圈的孩子，有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也有大一些或者小一些的孩子。他戴在普通的圆眼镜后面的碧绿眸子此刻有些深沉，嘴巴抿得笔直仿佛随时都能爆发一句威力十足的恶咒。
　　 
　　但比起那张清秀的脸在逆光中隐晦不明的样子，他身上涌动的魔力更加可怕。
　　 
　　空气仿佛在翻滚的魔力中受到了挤压。
　　 
　　那几个非巫师血统的孩子张大了嘴，他们当然感觉不到魔压，也不会明白着如同实质的魔力，但有一种让人惊恐的压力临近了，让他们喘不过气。他们没法思考，肺部仿佛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呼吸困难，他们的面色变得有些青白，冷汗涔涔，很痛苦。
　　 
　　没有人哭。
　　 
　　这种直扑而来的压力下，孩子们连哭都哭不出来，拼命地呼吸，试图汲取空气里仿佛在消失的氧气。
　　 
　　“哈利不！”赫敏又惊又惧地喊道。
　　 
　　她反应地太慢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有两个孩子几近晕厥。
　　 
　　赫敏惊恐万分，模糊之中担心地是哈利犯错，她听说哈利受到过魔法部的警告，她害怕极了，生怕她的朋友因为伤害普通人而被惩罚。她承受着巨大魔压扑了上去，抱住哈利，并在这个瞬间意识到哈利和她不一样，这个传闻中“大难不死的男孩”并不是一个附加的名词，而不是命运的偶然，这个男孩天生就是个强大的了不起的巫师。他拥有远超过她的实力和对抗不公的勇气，这股潜力藏在哈利的体内，时刻等待着爆发。
　　 
　　但不行！绝不能这样！
　　 
　　赫敏炯炯有神的褐色大眼睛里充斥着泪水，满是惊慌和担忧，“哈利，不行！不行！”她几乎要哭出来，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哈利身上的魔力翻涌着差点轰进了赫敏的身体里去。
　　 
　　“……”哈利被赫敏的动作吓了一跳，“赫……敏？”
　　 
　　哈利伸手抱住赫敏，模糊地感觉到又温热的液体滑到他的脖颈里，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身上狂暴的魔力被轻轻地安抚了下来。
　　 
　　“怪物！是怪物！快跑！”那几个小孩子万分惊恐地爬起身，急匆匆地落荒而逃，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哈利你吓死我了。”赫敏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只是普通人你知道的——你——你吓死我了——”她紧紧抓着哈利，像是惊惧不安。
　　 
　　“对不起。”哈利立刻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赫敏说。
　　 
　　“我一下子没忍住——我——对不起——赫敏对不起——”哈利紧张得结结巴巴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很生气——对不起——我真的很生气——他们竟然这么对你——我——克制不住——对不起——”哈利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不住地道歉。
　　 
　　“情绪带动魔法，哈利我知道。”赫敏的身体还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冷静地安抚哈利，“书上说了，巫师的情绪是魔法施展的催化剂，哈利，没事的，我们小的时候也会这样，记得吗？”
　　 
　　哈利僵硬地站了一会，直到赫敏收拾好情绪对他笑才放松下来。
　　 
　　“我……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被这样对待。”哈利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说。
　　 
　　“这都是家常便饭，哈利。”赫敏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
　　 
　　哈利抿直了唇沉默。
　　 
　　“哈利你知道的，我们是巫师，天生拥有和他们不一样的力量。”赫敏轻轻喘口气，稍稍用手掌抹了抹脸，对他露出笑容，“所以这没什么的。”
　　 
　　“我没想到你也会——我是说你那么优秀——你——而且你没说过——”哈利努力组织语言想说出心中的感受，他不希望赫敏因为那些人的嘲笑而不开心。
　　 
　　“哈利，我只是有点儿小聪明，会死读书而已，这不讨喜，你还在魔法界鼎鼎大名呢。”赫敏说，“所以我不受欢迎——”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脸色有些糟糕，但她还是给了哈利一个灿烂安抚的笑容，“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他们从来就不喜欢我——你知道——我就和他们说的一样，爱出风头，霍格沃茨里也有人也这么评价我不是吗。”
　　 
　　哈利忍不住拍了拍赫敏的肩膀，“在我看来你是最优秀的，还会很多咒语，比我厉害。”他认真地说。
　　 
　　“……”
　　 
　　长久的缄默中，赫敏望着哈利，眼圈蓦然红了，“谢谢。”
　　 
　　哈利有些手足失措。
　　 
　　“哈利，谢谢你。”赫敏说。
　　 
　　不，我什么都没做到，没有保护好你，还把你惹哭了，哈利心说。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良久，才小声问：“他们一直这样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吃早饭，我只是先出来了，我担心你要在这里绕圈子。第一次来的人总会这样。”赫敏给了哈利一个含泪的感激的微笑，“我也没想到会恰好遇上他们，来，我家在这边。”她带着哈利往她家的方向走。
　　 
　　“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格兰杰先生他们……”哈利满怀歉意，他的唐突导致了这个结果。
　　 
　　“噢他们一点儿不知道，我不觉得他们知道比较好。”赫敏说，“所以，刚才的事不许告诉他们，知道了吗。”她语气强硬又倔强地说。
　　 
　　哈利头一回对她这样近乎命令的口吻不感到丝毫抵触，但他还是担忧，“真的不告诉他们吗，我觉得——”
　　 
　　“然后让家长找上门理论？”赫敏挑起眉，“只是几个人的嘲讽而已。”
　　 
　　“……”不只是几个人的嘲讽。
　　 
　　哈利动了动嘴巴，沮丧地垂下了头。
　　 
　　赫敏看穿了哈利，她领着他走了一段路，才轻声地说：“我已经习惯了。”
　　 
　　哈利一怔，一种悲哀地情绪涌了上来，而他的鼻子变得很酸。
　　 
　　赫敏往前快走了几步，转过身正对着哈利，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勾勒着她明亮的眼睛和浓密蓬松的头发，晨间的金光就像是在亲吻着她，那么小心那么温柔，“哈利，他们恐惧我们，所以才用这样的词汇来排挤我们的存在，他们恐惧的存在、不能理解的存在，就是怪物。”她说的那么理智笃定，就像是课堂上那个上蹿下跳、战无不胜的自信万事通小姐，她过去曾无数次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被辱骂，她总想证明自己。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我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我们会有控制不住魔力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庞大的魔力，但在最初我也不明白怎么克制这些滚动在体内的力量，尤其是那些人的辱骂变得很难听的时候，情绪会带动这种不可控制的力量。”
　　 
　　“嗯……”哈利站住了。
　　 
　　他当然知道。
　　 
　　恐惧即怪物，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是恐惧这种力量的，所以口中叫骂着怪物，拉帮结伙来抵触怪物的存在，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学校的同学们，还有德思礼一家，都是这样的。十一岁以前的哈利承受着这可怕的一切，经历着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比希望很多事情只是他的一个梦。
　　 
　　“而且我以前——你知道——其实罗恩那时候说的没错——我没有朋友——”赫敏的声音小了一点，似乎在难过，“在去霍格沃茨之前更加严重，他们不喜欢我奇奇怪怪的力量，也不喜欢我上课抢答，更不喜欢我做老师的乖学生。”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固执，“可我不觉得我错了，也不为做个喜欢读书、好好学生这种事感到后悔，就算没有朋友，我知道，我被当做怪物，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朋友。”哈利说。
　　 
　　他的眼睛里盛着生机和光芒。
　　 
　　“对不起，一开始我对你有所误会。”哈利又说。
　　 
　　这一刻，哈利前所未有地理解赫敏刚进霍格沃茨时，那种尖锐的态度，就像是没有刺的小松鼠，到达陌生环境后抓着自己手中唯一的一些凭借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想法设法地融入这个或许属于她的世界，希望自己并不是让人讨厌的差等生或者落后生，想受人喜欢又想守住自己的原则。没有人天生能知道正确的做法。
　　 
　　他瞧着赫敏被嘲笑的大门牙，觉得她就像只松鼠，或许并不起眼，但是温柔又可爱，聪明又特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又守卫着自己的原则。
　　 
　　长久以来的孤独好像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哈利曾经没有一个朋友，在去霍格沃茨之前，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知道达力一伙讨厌哈利·波特，因为哈利·波特是个怪小孩，穿着松松垮垮的旧衣服、戴着一副破眼睛，还经常发生一些古怪的事。
　　 
　　他也是怪物和异类。哈利太明白这个了。
　　 
　　没人愿意和自己玩或者做朋友，更糟糕的是会被达力一伙追打，被亲人关到碗柜里挨饿。
　　 
　　不正常、怪物这些难听的词带来的威力绝对不是“仅仅嘲讽”就能形容的东西。
　　 
　　为此，他珍惜他的朋友们，无论是有些鲁莽的接引人海格，还是对角巷与他打招呼的德拉科，又或是让他感觉到危险和不适、但是引导他给他帮助的琉莉，还有板着脸说教、遵守纪律的可爱的万事通赫敏，给他热情、温暖和快乐的韦斯莱一家。
　　 
　　他珍惜遇到的所有一切。哪怕曾经很多人，都是因为他那些好听的名声而非他这个人而对他友好，他也珍惜这一切情谊。
　　 
　　“哈利，我的父母其实不愿意我去魔法界。”赫敏突然说。
　　 
　　哈利迷惑地看着赫敏。
　　 
　　“他们认为魔法界是未知的，他们无法在那个世界里保护我，让我不受伤害。”赫敏边走边说，仿佛在含笑叹息，“是我说服了他们，我告诉母亲，我不想一直做别人眼中的怪物，我想做巫师眼中的正常人。”
　　 
　　“……”哈利微微睁大了眼，竟然停下了脚步。
　　 
　　“幸好如此，我才遇到了你们。”赫敏回头说，眼角在金光下灿烂得不可思议。
　　 
　　哈利的心情翻涌着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的哈利，我们是朋友。”赫敏露出了微笑，眼底不可抑制地含着泪。
　　 
　　他们在霍格沃茨相遇，他们同样是巫师，他们一同上课、有了共患难的经历，他们是朋友。
　　 
　　哈利感谢梅林无数次，因为他是个巫师，能去霍格沃茨上学；赫敏也那么虔诚地感谢着，为自己能够来到魔法界，为自己和哈利他们成为朋友而万分庆幸。
　　 
　　“赫敏，”哈利忍不住说，“很高兴认识你。”如果魔法界只是一个梦，哈利认真地想，他希望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赫敏吃吃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们已经受到了眷顾，非常幸运。”
　　 
　　几乎是同时，一个温和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看来你的朋友到了，亲爱的。”
　　 
　　哈利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男人，穿着打扮都是普通的，很是舒适的样子，面上带笑，“很高兴见到你，男孩，哈利·波特是吗？”他飞快地扫过了赫敏微红的眼睛和愉悦地上扬的嘴角，丝毫不勉强地表现她快乐的小情绪。
　　 
　　“早上好，格兰杰先生。”哈利顿时有些拘谨起来。
　　 
　　“听说你是赫敏最好的朋友。”格兰杰先生笑眯眯地瞧着哈利。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给了我很多帮助。”哈利腼腆偷偷瞄了一眼赫敏，不好意思地说。
　　 
　　格兰杰先生笑了出来，“很高兴见到你。”
　　 
　　“亲爱的，在说什么呢。”一脸和善的女人也是一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是哈利已经来了吗？”她瞧见了哈利，“很高兴见到你，孩子。”
　　 
　　“您、您好，格兰杰夫人。”哈利更加紧张了。
　　 
　　格兰杰夫人温柔地说，“赫敏在学校里受你照顾了。”
　　 
　　“不……其实——”哈利脸红了，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赫敏聪明又理智，她总是明白照顾好自己，不像他莽莽撞撞、胡思乱想，为此赫敏不得不陪他一起，为了收拾烂摊子，哈利羞愧极了。他偷偷地打量着和善的格兰杰夫妇，这是他见过最温和的人了，他们是普通人，麻瓜，却能这么和善地对待巫师，和德思礼一家完全不同，和那些小孩也不同。
　　 
　　哈利向往地想，他也希望成为这样的人。
　　 
　　格兰杰先生和赫敏去车库取车了。
　　 
　　“谢谢你在学校里对赫敏的照顾。”格兰杰夫人又一次郑重而温柔地说。
　　 
　　“其实是我受到了赫敏的帮助。”哈利说。
　　 
　　“我是说，很高兴你和赫敏成为了朋友，她和我们提起你，在这个暑假，说学校里有一个很好的男孩和他成为了朋友。”格兰杰夫人站在那里，等着格兰杰先生把车开出来，目光轻轻落在赫敏身上，“她向来很有主见，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我也很担心她的交际圈空白，我知道赫敏是个倔强的孩子。”
　　 
　　“赫敏是个很好的女孩。”哈利立即说。
　　 
　　虽然总是提醒他作业没写或者要考试了很罗嗦，但事实上她总是站在对的一方。
　　 
　　哈利的真诚感染了格兰杰夫人，她微微笑着，感激地说，“你也是个好男孩。”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笑纹，显得格外和善温柔，“人只有耐心地观察一个人才会明白表象和内里。”
　　 
　　友好的谈话令哈利的疑惑脱口而出：“所以，格兰杰夫人不会讨厌巫师，也是因为这样吗？”
　　 
　　“魔法世界确实很神奇。”格兰杰夫人怔了怔，微笑着开口，她的眼睛很明亮，和赫敏真像，“我们对那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想要接近了解，而只有真正了解过才有资格对其进行评论不是吗？妄加断言、盲目否认都不会知道真相和正确。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个去了魔法界的女儿，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愿意用不该有的目光去看待我们的孩子。”
　　 
　　哈利似懂非懂地站在那儿，天气晴朗，这位和善的夫人面容含笑，好像扫开了埋在他头上的种种阴云。
　　 
　　这一定是一位聪明又开明的夫人，与邓布利多先生一样，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哈利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父母尚在，又是什么样的答案？
　　 
　　他没机会想的更多，缓缓开车来的格兰杰先生从车里探出脑袋，“上车，亲爱的。”一口漂亮的白牙在温和笑脸中特别显眼，他突然想起赫敏父母都是牙医，医生是一个博学的职业，哈利又想。而格兰杰夫妇，是善良又聪明的人。
　　 
　　车门打开了，赫敏冲他招手。

　　哈利的脑子里浮现太多太多的想法，他想起韦斯莱夫人的拥抱、想起伸过栏杆那只拿着三明治的手、想起又害怕又愤恨的孩子们、想起成为废墟的家……还有太多太多，他曾感激又孤独。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些人要用恶意看待世界，更不明白那些用恶毒的字眼咒骂嘲讽别人的异常的人，而这些人的存在让哈利觉得世界会很糟糕，让他发怒——尤其是当朋友遭受了这样不公的待遇时——让他想要毁灭这种糟糕。
　　 
　　因为别人的恐惧，他们沦为被辱骂的怪物。
　　 
　　而一切不过是臆测。
　　 
　　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改变那些人的恶意，哈利爬上车的时候想，但他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绝对不会。
　　 
　　只有真正去了解过真实的人，才有资格做出评论。

作者有话说

　　2018.8.26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