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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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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外的病床紧张得很,刚巧只剩下最后一个病床,要是再来人就得在大厅添临时病床了。言瑾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医生总不好让她就坐在椅子上这么过一夜,便把自己的休息室让给了她,言瑾已经累得筋疲力竭,朝医生说了好几声感谢,躺下去后立马就进入了梦乡。
麻药早已经过去,陆生醒来的时候感到右下腹隐隐的抽痛,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同房的病人已经醒了,两人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看了下输液瓶的剩余量,他叫那位病人帮他按了铃。铃在
他的右手边,刚好针头插在他的右手手背上,他若是一动估计手背立马就肿起来了。
“急性单纯性阑尾炎,没多大问题,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一周后来复查拆线,伤口不要感染,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医生让护士给陆生拔了针头,检查了下他的伤口,才笑着继续说:“你媳妇儿昨晚可被你吓着了啊!”
陆生左手拿着棉签正按着右手手背刚才扎针的地方,闻言一愣。
“她胆儿挺小,护士说她就差没趴你身上哭了,多大点儿事儿啊!”
陆生虚弱地笑笑,“大半夜突然那样,是挺吓人的。”
“昨晚我都被她吓坏了,一个孕妇硬是要陪床,咱这普外病床又都满了,就让护士带她到我的休息室去睡了,我跟着前台的护士看了一宿电视剧。”
言瑾也来了?陆生有些惊讶,昨晚刚开始他是有意识的,可是怎么到的医院他就不知道了,但他是真的没想到言瑾会陪着他到了医院,甚至还要陪床。
说曹操曹操到,言瑾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刚好护士也来拉门,两人差点撞在一起,言瑾一惊,连忙抓住门框,另一只手护住肚子。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没事。”言瑾笑笑。
“你老公醒了,去看看吧。”医生朝言瑾笑了笑,先走了出去。
陆生看着言瑾一步步地走过来,脚步有些缓慢,大概是最近脚肿得厉害。她走进了他才发现她眼眶有些肿,跟睡眠不好的时候不太一样,像是哭过之后的样子。想起刚才医生说她哭了,看来是真的,她为什么哭呢?是因为担心吗?他不敢乱想,免得又被她一盆冷水浇下来。
“医生怎么说?”她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发现了椅子后准备搬过来,刚一动脚就被他给握住了手腕。
他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床上空出来的位置,说:“坐这。”他本想再加一句“椅子凉”,但怕她又反讥。她既然不相信他是真的关心她,那么他说不说都没什么差别。
按照她的做事风格来说,一定会没有犹豫地就坐了下去,然而这次她却犹豫了。
他没说话,自己靠在床头,把枕头竖起来放在旁边,示意她靠在上面。
她终于坐了过去,背靠在枕头上。休息室的床比较硬,睡习惯软床了的她昨晚其实睡得不好,这下一靠到柔软的枕头上,腰背瞬间舒服了不少。
“你老婆怀了孕都来照顾你,好福气啊!”同屋的病人说着,却朝言瑾笑了笑。
“我还担心她呢,怀着孕还乱跑。”陆生和那人聊了几句,转回目光看着言瑾,淡淡地说:“阑尾炎,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一周后过来拆线。”言简意赅,把医生的话扼要地转达了一遍。
他对着那人和自己的语调截然相反,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对着别人都能笑着,怎么到了自己老婆这儿就马上变成面瘫了?
不痛快是一回事,她还是好脾气地同他说话,毕竟这次是她过火了,“你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你别动,我让立泽送过来,之后他送你回家。”
“我在这陪你吧。”
“你回去,不然下次就是你进医院了。”
连着两次被抢白,言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什么时候说话变成这个样子了?已经连一个笑容一句多余地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吗?
陆生躺回床上,面朝着墙壁开始假寐,言瑾想把枕头给他,可是想想挺矫情的,便继续心安理得地靠着枕头。
陈立泽来得很快,带着还冒着热气的清粥。言瑾接过碗想喂陆生,他一个眼神凉凉地撇过来,她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碗,他还是没什么表情,把碗从她手里拿过来。
“你送夫人回家,刘嫂应该已经做好早饭了。”
这是逐客令吗?言瑾还想说话,可是陆生已经开始低头喝粥,似乎不打算和她说话了。言瑾的委屈突然就上来了,眼眶开始弥漫出一片雾气,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秒毅然转身离去。陈立泽见到她的眼泪,差点就叫出声来,被她狠狠一瞪硬是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三天里两人没通过电话,言瑾倒是去过医院,是刘嫂陪她去的,不过是去产检罢了,普外在妇产科的楼上,检查出来的时候言瑾想去看看陆生,可是一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心里也气,进了电梯直接就下楼了。
刘嫂问过陆生怎么没回家,言瑾说他出差去了,刘嫂说:“又出差啊?陆总没陪你去产检过吧?哎,老公陪着去产检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改日我跟他说说。”刘嫂仿佛认定了言瑾是不想打扰陆生的工作,这样的话她最近经常和言瑾说,仿佛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
言瑾笑笑没说话,反正自己对他就没抱过什么希望,所以也就不会见得难过。
出院的当天刚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早上言瑾还在睡觉王敏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女儿还在睡觉呢!”言瑾看了眼来电人后又闭上了眼,嘟着嘴就朝王敏撒娇。
“这都十点了!还谁呢!”王敏嘴上说着,可是话语里却满是纵容和宠溺,言瑾乐呵呵地笑
出了声,“晚上记得跟陆生过来吃饭啊!”
“他还在医院呢。”
“医院?”
王敏这声疑惑让言瑾突然醒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在王敏的追问下将陆生是如何住院的事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阑尾炎多大点事啊。”
“这也不行,你说陆生一个人在国内,没爸妈照顾的,哎?不对,我跟你爸就是他爸妈!”王敏说着把自己绕晕了,“越说越乱!他什么时候出院啊?”
“今天吧。”
“那晚上记得过来吃饭,我再去买只鸡炖了给他补补。”
“别弄太辛辣的,他不能吃!”
“知道知道,看你担心成什么样!”王敏挂电话前还不忘调侃言瑾。
下午三点的时候陆生回来了,他刚换好鞋就看见言瑾拖着行李箱从卧室走出来。惊讶过后是震怒,自己住院不过三天,她就打算收拾行李走人了吗?如果他晚回来十分钟,不,晚回来一分钟,是不是就连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同床共枕两个多月,居然可以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人的吗?
“你去哪儿!”他的语气不好,几乎是吼出来的。
言瑾正弯腰下去捡围巾,被他这一声怒吼给下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手疾眼快地扶住了门框。
“回家。”言瑾愣愣地回答。
“回家?”陆生怒极反笑,三天里她对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就算了,他一回到家她就给他唱了一出回娘家的好戏,她好意思说他是个中高手,明明她自己才是最能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的那个人,“我住院三天你不闻不问,我一回来你就要回娘家,你这是唱得哪出戏?言瑾,你好样的啊!”
“我怎么了?”言瑾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地问他。
陆生好笑,她还问他怎么了?她的心态还真好!
“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想离婚!”
离婚——
这两个字犹如一粒尖锐的石子,将言瑾平静的内心哗的一下砸出圈圈涟漪。
终于……说了离婚了吗?原来他果真是要离婚的,他果真看不起她,觉得她不堪了是吗?
言瑾觉得自己累了,之前伪装起来的尖锐跟坚强,顷刻间消失不见。既然不能走下去,就算了吧。她低头沉默着,拖着行李箱就往玄关走去,陆生过来拉她,她手臂一扬就把他的手给打掉了。与此同时,原本握在手中的手机从手心滑落,直直地飞到了沙发旁边。
陆生刚想说话,便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小瑾,你们怎么还不过来?陆生还没出院吗?”是王敏的声音,大概是刚才两人的动作刚好不小心碰到了接听和扬声器。
陆生皱了皱眉,先言瑾一步把手机捡起来,看着她,确实对着电话那头说话:“妈?”
“陆生?你们来了没啊?提醒小瑾别忘了带毯子啊!”
“毯子?”
“对啊,她让我拿去改改,以后用来裹孩子的,那种没刺激性的才好,记得提醒她别忘了带啊!我的锅要糊了,你们快来!”
毯子?
行李箱里装的竟然是毯子?她是怎么想的?她的大脑构造还真是异于常人。
陆生把她的手机扔进口袋里,从她手中结过行李箱,径自往玄关处走去,换好鞋后发现她还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愣愣的。
“不是回家吃饭吗?”陆生没什么表情,但是眉头却松开了,不像刚才那样紧蹙着。
说完他拉开大门直接就走了过去,言瑾顿了顿,转身进卧室给他拿了条围巾才出门。
“最近孩子闹不闹?”王敏一边给言瑾盛汤一边关心她。
“妈!”言瑾娇嗔,在自己老公和爸爸的面前回答这个问题,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害羞什么!哪个女人不是要生孩子!说说,闹不闹?”
“不闹,最近也很少踢我了,没前段日子厉害。”
“孩子踢你了?”陆生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含糊地问。
王敏埋怨地说:“都好久了,你都不知道!”
陆生自知理亏,总不可能跟王敏说他们俩已经半个多月没好好说话了吧?
“我没跟他说呢,别怪他呀!”言瑾幽怨地看着王敏,虽然和陆生还在闹别扭,可在父母面前装装样子还是必要的。
“这得说!错过老婆第一次胎动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闻言,言瑾转头问陆生:“你是好男人吗?”
“哎!你这姑娘!”
陆生莞尔,他挺想回答他不是个好男人。过去是,现在也是。过去的时候他事事总为别人着想,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和感情,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得支离破碎。于是他学会了自私,学会了只顾及自己,和言瑾结婚的初衷也是,权衡之下他认为那是一场对他有利无弊的婚姻,而他也笃定了言瑾不会拒绝。
可是千算万算,他漏算了自己的心。
晚饭后陆生总算知道言瑾一定要用行李箱的理由了,她打算在这边住几天,所以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过来,她不确定陆生是否会在这边过夜,顺便也拿了几样他的东西。
言瑾的床是只有一米五宽,普通的单人床,跟他们家里的那张两米宽的大床比起来是端了不少,可是两个人睡却也足够了,不过有些拥挤而已。
床单是粉红色的格子样式,很典型的少女床单,还泛着洗衣液的清香味,明显是刚刚换过。被子却小了很多,一个人盖足够了,两个人的话有些勉强,两人只能紧紧的贴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有些尴尬。之前虽然有更加亲密的时候,但那是他们都没有认真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现在,在一场冷战之后都各自反思内省,对于对方的存在有了新的定义,偏偏却都固执地不肯先开口,两人的关系陷入一个奇怪的怪圈里。不能更深入,却也无法抽身而出。
这一夜两人的肩膀紧紧地贴着,温热的呼吸也交错着,看起来那么近,可是实际上两颗心都隔栏相望,相距甚远。
其实它们可以贴近,只要他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