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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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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言瑾久久没有再度说话,陆生轻声询问。
“我哭着问梦娜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说要告那个人,”言瑾并没有说出于庭磊的名字,“梦娜说,没用的,她妈妈在法院上班,爸爸在市政工作,捏死我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言瑾满脸泪痕地从罗梦娜家走出来,拖着冰冷而疼痛的身体回到了家,在浴室里泡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但仍旧觉得冲不掉身上肮脏而恶心的味道。
她是个女生,这种羞耻的事情无法对父母亲开口,更何况那是她的养父母,她更不想让他们难过。她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别人会认为她是个轻浮浪荡的女生,对她指指点点,言语轻挑刺耳。
寒假接下来的日子言瑾几乎整天都待在家,试图用学习来麻痹自己。当看到生物书上的胚胎发育过程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否会怀孕。终于,在她惴惴不安了十天后,经期如约而至,她紧绷地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罗梦娜说得没错,她斗不过于庭磊的。
言瑾给法院和市政寄了匿名信,她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却把于庭磊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了上去,将那天被强迫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于庭磊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结果呢?
开学第一天,回家的陆生于庭磊再次把言瑾拦住,右手一扬便将一沓纸张砸到她的脸上,低头看去,赫然是她写的匿名信。
“大家玩玩怎么了?你情我愿的,你玩这个什么意思?”于庭磊扯起一边嘴角,嘲讽地笑着。
言瑾咬着唇,用力地睁大了眼睛,这样才不会让已经弥漫在眼眶的泪水掉下来,“是你强迫我的!”
“那又怎样?你告得到我吗?你去广播站喊啊,说我于庭磊强-暴了言瑾,去啊!你敢吗?你丢得起那个脸吗?你爸妈丢得起那个脸吗?”
于庭磊说中了言瑾心中所想,她的确是没那个胆量去承担后续的风浪。
那之后言瑾没再和罗梦娜说过话,罗梦娜刚开始还试图向言瑾道歉,但是言瑾根本当她不存在,时间一长,两人变得跟陌生人一般。
毕业多年,高中同学聚会有过不少次,言瑾一次都没去过,很显然,因为她不想见到罗梦娜,那个让她坠入噩梦的始作俑者。
亲自剜开自己的旧伤疤,疼痛不可言喻,言瑾觉得自己仿佛还能记得那天漫天的大雪,进到房间的时候手脚冰凉,行动被控制住的时候心都凉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叙述完往事,言瑾已经泪流满面,若不是死死咬住下唇,哭泣声早已泄露了出来,可她的身体却因为强烈地克制情绪而在阵阵发抖。
陆生感觉到言瑾的抖动,十分明显,像是因为哭泣,但更像是因为害怕和恐惧。他没有说话,只是更靠前了一些,将言瑾搂得更紧。半晌,轻声说:“睡吧。”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言瑾身上的某个按钮,原本瑟瑟发抖的身体骤然安稳了下来,很快便传来了沉稳的呼吸声。
情绪得到发泄,言瑾安稳的睡着了,身为听众的陆生反而了无睡意。
第二天早上陆生难得起床比言瑾早,不对,估计往后半年他都会起得比她早,因为她漫长的产假已经开始了。
开例会的时候,陆生罕见地走神了,陈立泽在他耳边唤了两声他都没听见,最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有反应。
“嗯?”陆生回过神来,回忆了下刚刚在讨论的内容,说:“年底上海的论坛会议,刘经理替我去,我有些事要处理。”
被点到名的刘经理受宠若惊,这次的会议是东部地区房地产业近年来最大的一次会议,众多地产界的大佬集团都在被邀之列,虽说会议开展在传统新年前夕,可是按照陆生的性格来说,工作绝对是第一位的,什么事能重要到将会议放到其后呢?
“这恐怕不妥吧?”
“让你去你就去,我没空。”陆生现在心里还乱着,语气有些不好。
刘经理被噎住,刚想说“那我去吧”,刚刚到一旁接电话的陈立泽走过来,俯身在陆生耳边低语了几句,陆生皱眉,站起身说:“先到这里,散会。”
陆生拿过陈立泽手中地电话,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刘嫂,具体什么情况?”
“夫人到底在家不在啊?我做好了早饭,敲门她都不理我,这都快十一点了,早饭还没吃呢!”
“或许是睡着了,你再敲门看看,我给她打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陆生连忙拨打言瑾的电话,连续打了三次,每次都是机械地女音用中英文分别说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陆生有些烦躁,若是之前他可能还没那么担心,可是她昨天才刚刚那么伤心的痛苦过,叫他怎么能放心?
言瑾出现之后,陆生做过太多不符合他风格的事情,也忍耐和谦让了太多。他向来是把工作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仿佛没有了其他的追求,唯一想要的只是攀上高峰,一览众山小。然而现在,除了重要的应酬无法推辞之外,他都会按时下班回家,发小朋友的聚会也都推辞不去,众人笑他闷声不响地变成了妻奴,连老婆都不让他们见一眼。
昨晚上她歇斯底里的哭泣仿佛每一下都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身上,连着他都很疼痛。他不强求她告诉他实情,如果那是她不愿意为他人知道的往事,那么他愿意她把它深埋在心底,至此遗忘,不再痛苦。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他可以说是目瞪口呆,现在骄傲要强、一举一动尽显妖娆的言瑾,曾经竟是一个木讷内向的小女生,如此南辕北辙的转变,可见那件事情对她的刺激有多大。
陆生可以猜到言瑾做律师的初衷了,尤其是她专接女性儿童权益被侵犯的案件,显然,她是希望能帮到正陷入困境的人,让他们能免除更多的伤害。或许,她更想回到从前,去帮助自己,将那个泯灭人性的男人绳之以法。
不论哪个男人,不管是否与这个女人有任何关联,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不会无动于衷,这样强迫的行为只有无耻败类才做得出来,完完全全是在丢男人的脸。
十年前陆生也荒唐过,夜夜笙歌,通宵达旦。可是却从来不强迫女人,那是他所不耻的。男人如果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就应该用自己的个人魅力来收买那个女人,不论那魅力来自于外表、家庭背景亦或是家产,至少女人是自愿的,而不是因为男人的强取豪夺才不得不委身。
怀中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躯,他不知言语,如果可以,他也想穿越到那一个雪天,一拳将那个无耻之徒揍得找不到北,不,应该到更早之前,让他连到这个世上走一遭的机会都没有。
言语上的缺乏,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所以他紧紧地搂住她,想给她更多的温暖,想告诉她,他心疼她,怜惜她,爱她。
爱?
对吧,应该是爱。
虽然结婚不过两个来月,可是她的一颦一笑都已深入他的心,否则,昨天她哭得悲痛欲绝的时候,他的心也不会那么疼,像是被谁狠狠拽住了一般,扯得生疼。
之前他不确定是否会再遇见爱情,可是现在他万分确认,那是爱情,他爱她,他爱言瑾。
这感觉跟十八岁那年如出一辙,她一笑,你觉得满世界的花儿都在瞬间绽放,她一哭,仿佛整个天轰然倒塌。
她挑食的时候,他会皱眉,她穿得少了,他会呵斥她,她回家晚了,他会担心她,她加班不提前通知他,让他担惊受怕,他甚至会动怒。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呢?
他经历过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爱情,更能明白这样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同样是爱情。
陆生下午三点提前下了班,把下午的会议全程交给了陈立泽负责。陈立泽跟了他好几年了,能力和办事效率都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他就做了一次甩手掌柜。
回到家的时候言瑾正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毛衣针和线在织着,陆生看不懂她在织什么,大概是刚开始,雏形都还没出现。
陆生先到卧室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刘嫂问他是否要洗卧室的床单被罩,他想了下觉得似乎到了更换的时候,便让刘嫂自己去做了。
开了空调后家里有些干燥,加湿器在噗噗地往外喷着热蒸汽。
陆生想跟言瑾谈一谈,关于他刚刚想通的事。可是他坐到她的身旁,她仿佛看不见他一般,自顾自地织着毛线,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他一直盯着她看,那眼神可以说是火辣辣的,她不可能没看见,但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言瑾,我们谈谈。”
终于,她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他,笑着问:“谈什么?”
“昨晚……”
“昨晚是我情绪化了,你可以当做是我喝醉了。”言瑾打断他的话,“那件事我也对谢中祁说过,总的也就告诉过你们两个人,我想,朋友嘛,知道这些事没什么所谓,对吧?你们总不可能把它说出去。”
“朋友?”陆生皱眉,语调变得更低沉。
言瑾摊手耸肩,无所谓地一笑,“不是吗?能被我当做朋友的人少之又少,我认为你会感到荣幸。”
“今天不跟你耍嘴皮子,你认真一点。”
“认真?我还不够认真吗?”
“我们是夫妻!”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有名无实?”陆生怒极反笑,“那你肚子里面的是什么?”
言瑾笑容一滞,“你不提我还忘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还坐不上陆太太的高座的,真是万分感谢陆总的一夜露水。”
陆生此时很想把言瑾的心掏出来看看,看它究竟是怎么做的,她为什么昨晚已经卸下防备尽数展现自己的懦弱,给了他一个真实的她,而一觉醒来,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言语犀利字字珠玑的她?
“我说了不只是因为孩子才和你结婚!”或许还因为,他注定会爱上她。
“那是因为什么?爱吗?抱歉,我只能想到这个原因。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之外,我还真没什么让你可图的。”
“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你到底是说给谁听?你根本就是在麻醉自己,你不相信你还会再爱上别人!”
“是,我是不相信。所以我答应和你结婚,因为我明白你想要这个孩子,毕竟他姓陆。而我也刚好需要这个孩子,否则将来我不会再听见有人叫我妈妈。至于离婚以后,孩子可以跟你,但是我必须有探视权。”言瑾这时就像炸了毛的猫,你轻轻一碰,她立马做出更加强烈的反应,让你无法掌握主动权。
“离婚?”陆生气结,原来她从头到尾都在盼望着孩子出生后一走了之吗?她都不会在意他吗?这几个月的相处,她一点都……不留恋吗?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跟我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一个被强-暴过的女人。”言瑾自嘲地笑着,哪个男人会真的爱这么一个女人呢?连跟谢中祁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能无名无分,甚至可以说是人人唾弃的小三。更何况是高高在上身家不菲的陆生,他怎么会爱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她?
陆生被她的咄咄逼人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言瑾就是一只猫!心情好的时候跟你耍耍嘴皮子,开两句玩笑,帮她把毛顺好了她就笑颜如花。她若是不乐意了,你碰一下她就立起全身的毛,猛地跳起老高,让你再也碰不到,只能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我又对了吧?早告诉过你,不要企图和一个律师争辩是非对错,雌雄黑白,我可是最佳辩手。”陆生久不说话,言瑾又笑开了,笑声像是风铃相互碰撞着。
陆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没有什么温度地声音顺着空气传了过来,“你最好一直保持着你那良好的是非对错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