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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敞心 ...

  •   吃过草,肚子也不是太饿,回到苏氏见晚饭早被吃完苏浅沅也没觉得多忧伤。

      她忧伤的只有一件事。

      苏流水是在逗她玩么!反正玉迟早会落在他手里,何必在她走到半路偷走啊!害她晚饭没吃上也就算了,还害她吃草!虽然草挺好吃没错啦,但是怎么说她也是个人好么,明明可以吃饭却硬生生变成吃草!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就这么心急着这一两个钟头拿玉么?

      苏浅沅愤愤不平,如是想。

      踏进院落,五步没扑过来真是出乎意料。近几日住在君亦陌那,有将近半个月没见它,它倒好,也不出来安慰一下她这个吃草的主人。

      但见皎皎月下,池上亭台落满银纱。风吹得轻盈,不经意间卷进袖子,好似带着银沙滑进一般,轻柔得没话说,却有些许渗人。遥遥亭中,一袭绯色红装曳地,现下的天早已泼墨,这身影却像泼墨画卷中一点朱砂,夺人眼球。令人不禁猜测,这看似莫名的一点红,是故弄玄虚毫无意义的一点,或是物有所指。所指的是黑暗中的光,还是暗夜里悄然滴落的血。再想下去,又是无穷无尽,猜也猜不透。

      隐隐约约,朱砂点旁似有一处浓墨,是谁在那里?苏浅沅有些郁结。

      “愣着作什么?不去找苏流水?”苏浅笑见她傻站这,催促道,又随她双眼看去,见亭中殷红的身影,又是一笑,“苏儿的事,你要管?”

      要管?要管也管不着吧?可好奇心害死猫,她就是想走进瞧瞧。说不定还能知道苏儿为何恢复记忆还装作不知情。想着,她开口道:“我去看看吧,你到落花那问问苏流水的去处。”现下苏儿在场,苏流水定然是不在苏氏里的。

      无奈摇摇头,他应道:“保重。”

      亭上,黑袍男子手挎着围栏,翘着腿坐在石凳上。少见的暗红利落短发,头戴乌色镶金冠,笑得不可一世。苏儿则是站在一旁半弯腰逗弄着与她一般殷红的山茶。

      男子启唇,笑道:“下凡历了个劫回来后,我这个你堕魔后认识的头个朋友,竟不如一朵山茶诱人?”

      “说罢。”她依旧揣摩着花瓣,“以我这堕魔之躯,复凡人之命,可好?”

      “自然甚好。莫说两人五人,即便十余人,以你之躯皆绰绰有余,”手握起拳头撑着腮,“何况你要换的,不过两人尔尔。”又将拳头移至下颚,目不转睛盯着她道:“我在意的是,你这般做,值么?”

      以命换命,于他来说毫无压力,然而比较坑爹的是,一命换一命也是要你的一条命,换两命也是要你一条命,换十条命依旧是要你一条命。而苏儿只换两条,说好听她就是适可而止,说不好听就是缺脑筋、不值得。

      良久,得不到回应的他却是笑出声,玩世不恭的声音回荡在院中,抬手盖住一只眼,笑意微敛道:“真是废话,若是不值,你自然不会换。”揉揉暗红的发丝,“好罢,我想一想……你要换的那两条命,一是数十年前流苏府上的流苏柱,二是流苏柱之妻林秋燕,是么?”

      不等苏儿回应,躲在暗处偷听的苏浅沅便按耐不住了。林秋霞是谁她不知道,但流苏柱她还是认得的。

      那日苏流水给她讲尘前事时曾一笔带过他父亲的名,便是流苏柱。依稀记得当时她还说过君亦陌的皇宫里边有流苏柱,说完还被苏流水瞪了好几眼,她不会记错。

      那如此说来,林秋燕无疑是苏流水的母亲。

      “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苏浅沅脑袋一空便登上亭台,丝毫忘记自己在窃听这回事。等到意识到做了傻事之后已经晚了,黑袍男子手撑着腮看她,而苏儿也微微抬眸。完了,她为什么要出来啊为什么……

      既然出来了,那就来之安之吧。

      苏浅沅倒吸一口冷气,又强迫自己缓缓呼出来,正视苏儿的背影开口道:“为什么要用你自己的命换苏流水父母的命?”

      男子雪上加霜地笑道:“我也想知道。”

      苏儿并未开口,也丝毫没有要绕开这个话题直接惩罚苏浅沅的意思。而是松开摆弄山茶的手,微微低头。殷红的背影变得更为暗沉,像是焉了的花蕾,浅沅忽地觉得此时的苏儿有了感情。

      她眼里的苏儿从来无情无义,好似小时为了活着而品尝奇珍异草的她,只是苏儿的奇珍异草是人命,是天下,是别人的情感。吞噬,从而得到其身上所有的品质。

      可现下的苏儿,不知是否因为已成仙的缘故,早已与从前不同了。

      “少了几根骨头有何妨?我归于凡间,不为寻回骨灰,只是为还清罢了。”风不着痕迹地逐渐变得凌厉,拂动她三千青丝,却依旧遮了她脸上的神情,“他与我,是情爱,而父母于子女之情,却是人间第一情。孰轻孰重?”

      牵动嘴角一笑:“倘若他于我依旧有情,留下尚可。”微微抬头,“可他恨我。”

      所恨之人,又怎比得上至亲至爱的父母?且莫说父母恩或是男女情爱,即便是友情,抑或别的什么,在他心里,就算是这些平平常常的情感,她也早就占不着半丝位置。

      除了杀亲只恨,怕是再无关系了罢。

      “使人复生之术,仙界不乏,以命换命最为无用,可你偏要用。”男子饶有志趣地看她,“这又是为何?”

      她反问:“若是你父君娘亲造人杀害,你会如何?”

      “一命偿一命,或是用他之命还我父母……”话未说完,他恍然大悟,歪着的身子骤然间直了几分。半响,笑着摇摇头,“你真是……”

      “两生,前生害他失去双亲,此生还他。”苏儿淡淡道,“仇人死了,亲人活了,任谁都会欣喜。”

      苏浅沅无言以对,没有父母的她,没有任何发言权。诚然她现下过得挺高兴,可若是有父母疼爱,定然比现下高兴得多。父母被杀的苏流水,也该是这样吧……

      黑袍男子再想说什么却莫名噤了声,霎时万籁俱静。苏浅沅正诧异着男子为何不说下去时,便骤然听到她从身后传出熟悉的脚步声,打破宁静的声音一步一下好似有条斯理,却带着许些凄然。

      闻声,苏儿有一刹那全身一颤。蓦然回首,立在眼前的俨然是一身蓝衣锦衫的苏流水。他走上亭台,与她几步之隔,正视着她的双眼,启唇道:“你觉得,我会欣喜?”

      苏儿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接着便一笑嫣然,无波无澜地道:“不是?”

      “用你命换我已死父母的命,我会欣喜?”拽住苏儿的肩走近几步,双眼冷清得无情。即便是杀人之时,或是五年前一刀划过她脖颈之时,他也从未这般面无表情却透着严寒难及。此时他的双眼,早已波浪不羁。

      他怒了,从未这般怒不可遏。可在他近乎阴霾的笼罩下,苏儿全然不动,笑颜依旧。她的眼眸微弯,那是至今她弯得最灿烂的弧度。然而液体却是盈满瞳孔,暗红色的瞳也逐渐朦胧起来,徐徐凝聚在眼角最末端,继而便是意料之中的两行泪潸然划过。

      她依然对着他笑。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放纵自己。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久违的怀抱。一只手掌将她的头摁在结实的胸前,一个吻落在她头上,久久不放。

      他说,别再这样对自己了。

      片响,苏流水空出一只手抬起她的脸,抹去泪迹,“苏儿,五年前,我哪里不好?”

      她靠近他耳际,手环过他的腰,顿了半响,波澜不惊地开口,“不是你不好,是我怕。我同你一般沉醉,可我是清醒的。懂得何为情爱,便再也做不到作壁上观,而是沦陷。原有的清醒也变成奢望。”

      陷入情爱乃人之常情,可她不懂。起初,他与她成日腻在一块,那感觉挺好,她甘愿沉溺。然而落花与他站得近些、与他说话甚至与他对视一眼都让她患得患失,可她不懂。若即若离带来的难过她不明白,只想逃离、脱离,只想回到袖手旁观的姿态。

      她总是享受完就毁掉,不论花草或是人命,可情爱仿若玄铁,会将自己与他人捆绑,扯也扯不开。而且捆绑的是心,他死,你便死。这是她始终学不会情爱为何物的原因。

      可她终究学会了。

      苏流水愣了半天,苏儿从未与谁说过心事,从来都令人难以猜测,即便是他也认为她不过是耍弄自己罢了。杀掉他父母,将府上的人满门抄斩,又收他为徒,让他爱上她,又将一切毁得灰飞烟灭。

      可她心里,竟是这么想的。

      紧了紧拥着她的手,上一世怪他没看懂她,这一世定此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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