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59、第五十八章 殆尽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去找君亦陌才能找回那块玉。然而想到他的脸，被他抓过的手腕好似微微作痛一般，浅沅望天长叹，继而懒趴趴地回去睡觉了。

　　要她三更半夜去找那个狗皇帝，才不干叻。

　　打个哈欠揉揉眼，苏浅沅便起身回以前的房间去睡。他身后的苏流水微怒的眼神中却是缓和了些。竟想着要是苏浅沅找不到那块玉或是很久很久才寻到才好。那苏儿带不走骨灰便只能留在他身边。

　　眼前的女子仿若五年前那般，手中捧着一朵白残花端详许久，却不再如同以前那般将它烧尽。看苏儿绯红装着拈花的笑颜，流水恍惚觉得从未见过她有过发自于心的笑。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那他不能再失去她，不能。

　　回往七年前的此时，苏儿还未被火焚尽，那时的苏流水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将身着绯色霓裳的尸体抱在怀中，然后自杀。然而屡次未遂，只因落花把他看得很紧。

　　握住就要刺入他咽喉的剑刃，血自落花手心低落到地上溅开了彼岸花，她坚韧的双眼瞪着他问道：“为何要为她而死？她可是你仇人，屠了你全家。”

　　“对啊，屠了我全家的仇人。”他怔怔看着怀中冰凉彻骨的女尸，手松开剑柄抚上她的脸，只听剑咣当一声，荡出利落的轻响。落花看他这副颓败模样束手无策，良久才听见他说：“可她也是我爱人。”

　　话未说完，她带血的纤手刹那间毫不犹豫地扇向他，啪的一声响在庭院中萦绕开来，久久不散。看他双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模样，她的手顿了半响，撇开头道：“人死不能复生，扇你，只是想让你清醒。”

　　他噗嗤一笑，嘴角渗出血丝，“真是……你说话都有这个仇人的语调……打人都如此理直气壮。”

　　苏落花猛地一顿，后便苦笑着低下头。是啊，有什么资格说他？想来真是可笑，连她自己也近墨者黑。

　　而后，流水便真清醒了，也不再自杀，而是抱着她，在世间销声匿迹，令得落花找也找不着。

　　时而是带着苏儿的尸体去刺杀人，用无情剑斩下那人的头颅后又将剑刃刺入其胸口，看着这两道致命伤疤，笑得妖娆。在他眼中，她与他一同的杰作，这人是苏儿与他一起杀掉的；

　　时而带她去找隐世神医以及那些从前受过他两恩惠的大夫，原本是逼他们交出那传说中毫无逻辑的起死回生草，后来变成搜刮将他们仅有的玖茗草，熬了药汤喂给她吃，保护她的身体不会腐坏。

　　时而去曾经一同待过的地方歇息，到那好似天边泻下的瀑布一旁，潺潺水边，垂柳扫溪如故。溪边柳下，苏儿坐于他怀中，纤手环着他的腰，他下颚抵着她的额头，闭着眼很是享受。良久，她冰凉的唇贴上流水的，他拥着她抱得很紧，就如同两年前那般。苏儿在他怀里，乖乖就范任其夺取。而后，流水得寸进尺地将她压在芳草间，动作却是温柔得没话说，末了，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这些，落花找到他时也没有打断。她明白，流水这一生最为后悔的事便是杀了苏儿。她也明白，再多再稀有的玖茗草也不能将苏儿的容颜护到永恒。终有一天，她会腐化，那倾国倾城的面容会被无情地一点一点侵蚀掉。在那之前，就放任这流水吧。

　　意料之中的，不过半年玖茗草失效的那天便悄然而至。他疯了一般将大夫杀了个干净，又找了更多的神医怪医搜刮药材并且逼他们医治，但是他们通通无力回天跪着被斩断了头颅。一时之间苏流水的凶名传遍五湖四海大江南北，身为大夫的皆躲得无影无踪。即便如此，苏儿的脸、手、身体还是犹如融化一般，逐步腐朽。

　　他一身锦蓝衣袍布满污迹，长发缭乱，那般不知所措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落花心上。苏儿成日被他护在怀中，护得再紧那副飘然若仙的容貌依然变得不堪入目，那面容腐烂得如同一阵风吹来便会吹散了去。

　　“是该放手了，流水。”落花走近了环着苏儿双目无神的他，流水身上早已没了从前清风似的香气，墨色长发犹如狮毛，衣着或破裂或沾染了与之格格不入的东西，整个人散发着颓废。

　　可他怀中的苏儿周身却依旧有淡淡白残花香，一袭红装仍然干净。殷红的装束与几日前全然不同，崭新的衣裳丝毫没染上污迹。长发如瀑，霓裳若虹。除了衰颓不堪的苏流水外，还有谁会如此般照顾她？

　　只见他低头凝视着怀中人儿好一会儿，骨瘦如柴的双手紧了紧，闭上双眸缓缓开口，“此生不放。”

　　“你我都明白，她会腐烂。莫不是你想今后抱着她的绯色红装度日？”落花面带厉色，话虽犹如恐吓，但实是劝谕。

　　然而，苏流水却依然闭着双眼，好似紧闭的双眸中能看见死去的她一般，轻道：“那样也挺好。”

　　话音方落，怀中的人儿却被夺了去。苏儿的尸体脱离手掌的那一刻他心头猛地一沉，睁开眼，却见她被落花拧着，身形轻得仿佛被风一吹便倒。流水慌了神，伸手道：“还给我！莫要这么对她，她会受不了的……”

　　“她不过是尸体，明白吗？”落花的纤手一松，刹那间，仿若彼岸花绽开一般，红装的她便落到冰凉刺骨的地面，无助、无神。

　　流水的呼吸变得急促，张皇失色地从地面上爬起，颤颤巍巍。奈何消瘦如他，徐徐站起后又好似被拉扯一般跌回，仿佛一山崩塌。但是他却百折不挠，还想一点一点挪过来，嘴中无力地呢喃着。眼见就要触碰到了，可落花不再给任何机会，从地上抱起苏儿，逐渐走远。

　　再后些，便是苏儿被一把火焰烧了个彻底，那时起，那把火犹如以流水的心为火源点燃起来，用了五年，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