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57、第五十六章 诈尸

　　在大街上疾奔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到了苏氏大本营。双脚踩上石阶的刹那，浅沅舒了口气，又抬脚踩踩石阶，独特的啪啪声令得她感到自己犹如阔别家乡已久的浪子，历尽千辛才回到自家。

　　眼前，檀木门紧闭着，上面既没巧夺天工的雕纹，也没像那西都门上一般刻着大字，倒是有几道细细的裂缝惹得她忍俊不禁，犹然记得这是以前五步一双爪子乱抓出来的痕迹，忽而察觉其间好似有淡淡花香从缝隙中渗透出来，倾头嗅了嗅久违的香气，忽感不对劲。

　　想来，自从苏儿死后院落中蔷薇花一夜之间尽数凋零，而后便是再见不到开花之日。这五年，院落里便从未再见过任何一朵花，不论是白残花抑或是山茶花。犹然记得五年前苏儿死前的蔷薇绽开得最盛，几乎掩盖了陪衬的绿叶。

　　然而这会却能闻到阵阵花香，也难怪浅沅诧异。莫非真如流水所言，苏儿回来了？

　　想着，自腰间拿出随身的院落钥匙，此时摸着却是锈迹斑斑，早已没了以前光亮得反光的表面。愣了半响继而叹口气，果然她真是很久没回来，连同这钥匙也是有许久未曾碰过了。

　　吱呀推开门，门后光景依旧，几栋出亭台轩榭与她离开前大同小异，与五步一同待过十五天的黑屋子也定定立于眼前。虽如此，却恍惚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花香四溢，浅沅回身关上门。五步在身边左蹦右跳好似知道自己回老家了一般，而流水在一旁却是愣住一动也不动。起初苏浅沅以为他在扮演雕塑故作风雨不动安如山呢，结果抬头望向庭院时，她也目光呆滞怔在原地。

　　蔷薇绽放繁花似锦的庭院中，一身绯红装束飘然若仙的身影抚着一朵白残花继而放到唇边好似品尝了片刻，青丝仿若瀑下般在芳草萋萋的地面上流泻开来，远远的看着这抹身影好似蔷薇花化成的女子一般花枝招展。

　　须臾，女子察觉到门口投来的视线，微微抬额，见是浅沅他俩，若有惊异但转瞬即逝，继而下意识地倾头，面容上绽开嫣然一笑，“原来是你们，近几日，别来无恙，可有惦记我？”

　　苏浅沅被吓得不轻，这一颦一笑能做到勾人心弦如斯的，唯有五年前化为灰烬的苏儿。这妖冶容颜浅沅见也没见几次，屈指可数。然而即便是如此也难以忘怀，更何况是流水？从他难以言喻的表情足以看出，眼前女子便是苏儿无误。

　　这该不是梦境罢，许久，他闭上眼睛幼稚地握住自己的手心想试试这是否是梦。即便是梦，也要多说几句才是。

　　然而手心的刺痛足以说明眼前的苏儿绝非梦境，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苏流水缓下内心不可抑制的惊诧，睁开双瞳，慢慢往前轻踏了几步，“近几日？苏儿，你已经死了五年了。我们别了五年有余，你竟说几日。”

　　话中，“死了”两个字咬得异常的重。或许他心想苏儿该是个冤魂，话的用意是想提醒她是个已死之人罢。然而若是魂魄，怎能捻动花瓣？可若非魂魄，那便太灵异了些。五年前火葬苏儿时浅沅也在场，亲眼看她身着殷红装被炽烈的火焰一点一点燃为灰烬，只余下寥寥无几一摊的骨灰，其余皆灰飞烟灭了去。

　　浅沅暗想，这人该不会是苏儿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妹吧，回来替姐姐或妹妹寻仇。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太过狗血，根本跟不上社会脚步也不符合墨国的基本国情，要知道墨国可是莫名其妙穿越来了三个人，什么妖什么现代人都有，一切早已皆有可能。

　　果然，一切超出了预料。

　　眼前，苏儿抬眸轻笑道：“于我来说，确是几日。我本是个仙，修炼尾声时受了点惊吓走火入魔，也就被天皇封了法术丢下凡界渡劫。我死后便回到天界，人间一年，不过天上一天罢了。”

　　淡淡地说完后，苏儿便是将手中的花儿燃成灰烬。浅沅看她的模样忽的觉得说她不是凡人也在情理之中。

　　一来她看过张佳晓这个异端来的人，也见过雾萧这个自称妖界来的妖怪，墨国世事难料，习惯也习惯了。

　　二来像苏儿生前是那般人神公愤的女子，前身原作为入了魔道的仙于也不是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要知道被她杀过的人临死前都说过她是个妖孽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好死什么的，还有流水少时也说过她是凶神恶煞，比起这些那么走火入魔实在是太过于符合人间常理了。

　　只是苏儿没死，到底是祸是福？

　　“既然你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仙，为何回来？”流水问道，带着微怒。若是以前他见到死人诈尸肯定不淡定，然而经历过雾萧事件后也淡然了。他这么问一方面是想知道答案，然而另一方面却是可笑的认为她还是对他有情难割。

　　想想，真是自作多情。

　　苏儿微微动了动手臂笑道：“历过劫醒来，手却大不如前了，几个老神仙说是骨骼经络不大好，也不是得了什么病，只不过少了一两块骨头。心疑该不是你们烧了我尸体没放骨灰随风而去罢，便回来取。”

　　“尘世的事记得不大清，只记得你是我手把手教出的徒弟，余下的倒是忘得干净。”她轻抚额头，微眯着眼莞尔而笑，“可现下看你对我，却无一丝一毫对待师父的尊谨，莫不是从前我待你不好？”

　　听她这一番话，淡定如流水也不由得怔住，看她的眼神之中恨意却是又多了几分，牵动起僵硬掉的嘴角扬起一抹冷意。时常笑得温和如他，此时仿若周身萦绕着严寒，久久不散。双眸中映着的，却是笑颜嫣然依旧的苏儿，于他来说，好似嘲讽。

　　只记得他是她徒弟？其他的事都忘了？让他明白何为情爱，又促使他将情爱寄于她身上，却又亲手扼杀了他苦心栽培的情，还植下恨意一步步将其根深蒂固。他被情绪的转变折磨得痛彻心扉，她却忘得干净？

　　那些事……她怎么可以忘……？他又怎么会……从始至终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