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36、第三十五章 末泪

　　“母亲！”

　　阿葵进门便道，她一身麦色轻纱，淘气的模样，雾萧也是一身麦色，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包袱，有的阿葵手上的一个木盒子。两人进来后看到君亦纱他们也是愣住半响，继而入位就坐。

　　苏浅沅看着他两，怔了怔。又看向亦纱，亦纱察觉视线抬头与她对视，浅沅小声问亦纱道：“要不要走？”

　　公主殿下摇摇头道：“不要让毛爷爷毛奶奶起疑心才是，既然来了，就吃完了，他们俩都这么老了，我们走的话他们其乐融融的气氛约莫也毁掉了。”

　　苏浅沅点点头，“那……没关系吗？”

　　“我说过，我看清了，现下在我眼中，他们俩不过是阿胖的姐姐姐夫而已，与我无关。”她说道，递给浅沅一个坦然的眼神，“我们走了，阿胖今后定然会对我们心存芥蒂，觉得欠我们一顿大餐不是？”

　　苏浅沅微微一笑回应她，君亦纱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又或许，她是想挑战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雾萧别无所求。

　　不对……苏浅沅记得……阿胖说过他家有两个妹妹，也没说过有个姐姐啊。

　　这时，“善解人意”的君亦陌对阿胖的娘亲问出了浅沅心中的疑惑：“夫人，小辈听毛二胖说他家里没有姐姐仅有两个妹妹，可否告知来者是谁？”

　　大妈回道：“闺女儿虽正值碧玉年华，但心智不知为何不随年龄长，现在她的脑袋瓜子也不过龀童。二胖自小就觉得阿葵比他小，就叫她妹妹，叫着叫着大了也改不了了呀，随他去了。”

　　毛二胖附和道：“阿葵看着大，可她就是我妹妹，改不了的！”

　　原来如此……苏浅沅心中的疑雾算是散开。

　　毛奶奶说道：“好了好了，都吃吧，小伙子小姑娘也别客气，尝尝孩子他娘的手艺，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大妈说：“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了阿胖的小伙伴都快吃吧。”

　　长辈先动筷子，而后在座的都开始用膳，君亦纱低着头，看着碗中饭盘中餐，一口一口地吃，再美味也通通变得味同嚼蜡。

　　她果然还是没法面对那恩恩爱爱甜蜜蜜的两人，她的手微微颤抖，脑中如同走马光花般涌起陆陆续续片片断断的回忆。

　　如果……假如……她没有带雾萧去找阿葵，去找那个失落的结局，那么……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那也只是如果、假如。

　　不论如何，雾萧都不会对她有半点情谊，因为她不会是那个固执的花俏，还因为她差点害他那个花俏的转世。

　　那边，两人丝毫没有受亦纱抑郁气息的影响，依旧一边吃一边低声细语交头接耳，雾萧时而给她夹菜，时而帮她擦吃花了的嘴角。

　　片刻后，没吃几口饭的亦纱抬起低了好久的头，向阿胖附耳问道：“阿胖，我吃多了……茅房在哪？”

　　阿胖先是哈哈地笑了一会，被亦纱瞪了一眼之后他乖乖交代了去茅房的路线。

　　他说：“要不，我带你去吧？”

　　君亦纱说道：“不必了，叫你来偷窥？你乖乖呆着陪爷爷奶奶吃饭，我去去就来。你说得那么详细，连茅房旁边有个臭鸡蛋都说了，我还会找不到？”

　　阿胖点点头：“那你去吧，快点啊，回来后再多吃点再去一次！”

　　亦纱捏捏他的脸，跟毛爷爷毛奶奶又谈笑了几句，继而谎称自己有点小事，便离席走出门去。

　　房外依旧听得清房中热热闹闹的声音，空中不见丝毫月光，阴阴郁郁如同她心。有早出晚归的牧童哼着牧歌，几处人家烛光晃晃。她望了一会远方的景色，然后低下头，快步走向阿胖所说的茅房。

　　她自然不是去茅房解手，她也不需要近去，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静静。

　　她走出阿胖的农家院子老远，在一棵树下站了许久，一只手扶着树，整个人的中心几乎都放在这棵树上，只要手一松，她便会瘫坐在地上，也许这样会舒服些，然而……她不允许自己如此懦弱。

　　咬着下唇，她几滴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落在干巴巴的地上溅起泪花。她用手袖遮着脸，心想，就为他再哭这一次。

　　她记不起她跟他以前是如何的好，如何的快乐，脑中满满的通通是他跟阿葵的片段，遇到阿葵时，他们俩谈笑良久；再与阿葵时，她步步生花，是他挚爱之人的转世；他两人在一叶扁舟上轻轻荡漾，她在另一叶舟上抓着浅沅无声抽泣；她落水时，他松开她的手，近乎毫无理智地抓住阿葵，两人在水中，犹如戏水鸳鸯……

　　想着，她竟不哭了，为他哭的这最后一次，平平淡淡，如她所愿。

　　真正心死，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