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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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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还是当年的样子,一路上扶手的树,碍脚的石头都是老样子。
虽然只来过几次,又匆匆离去,华山给他的印象还是特别的。可能是这里有一个不一样的女孩吧。
路上遇见护山的弟子,恭敬地送他上山。路过当年见太安的大树,春日的阳光暖照,半黄半绿的叶子随风轻摇,只没有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等在那里了。
先见过几位师叔师伯,看着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脸苍老了。又和同辈的师兄弟论交,他这几年声名正盛,又是华山在外的弟子,大家免不了一起说说江湖上的事,比试剑法武功。
等到有机会出门,已是两天后。
天刚亮,启明星刚升起,华山弟子已提剑成列奋起晨练。
他提气掠过重叠巍峨的楼宇,往后山而去。
晨曦里,那无名的小溪升腾起雾气,溪边草叶上覆着厚厚的露珠。熟悉的大石上站着一个人,靛青色布衣,束起的长发。男孩模样的太安站在那里,冲他弯眉笑:“我知道你肯定要来这里找我。”
好象时间就这样倒流起来。
每次看见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可以消除时间的距离。
清烟不由走上前去,细细看她:她清瘦秀气,爱笑的眉眼,翘起的唇角。只是好瘦,衣服空荡荡的,随风就飞起衣(炔),倒有些飘飘若仙的风姿。记得那时她是个胖胖的孩子,伸手就可以看见指窝,笑起来就有双下巴。
“怎么瘦了?”
“哪里瘦了?”太安笑着跳下来,伸手拉起他的衣袖,“走,我们进林子里玩去。”边说边眨眼,好象里面藏着什么宝贝,要悄悄地告诉他与他分享。
清烟就笑起来,指着背:“还要不要我背你?”说完感到一点尴尬,他已经不是当时少语寡言、不知轻重的少年。太安也不是那个十岁年纪,童稚可爱的孩子了。
“好啊。”太安眼睛亮晶晶的,一跳就跳到他的背上,“好久没人背我了。”
背着她,清烟顺着她指的路一步步地走,都没提起用轻功。进入树林,光线越发暗了,湿气渐重,安静起来,连鸟鸣都远了。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到悬崖那块,去不去?”
“恩。”
彼此听得到呼吸声,却都不讲话,本应该感到尴尬,却坦荡安心。太安在背上开始哼歌,她只哼调子,是华山一带的民歌。
“会不会唱?跟我一起哼。”
“不会。”
“我教你。”
“我听你唱。”
“那有什么趣?我教你。”
“……好。”
清烟是玲珑心,剔透脑,听了两遍就轻声和起来,两人的声音就穿梭在林子里,树叶间。
“等太阳出来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进来,到处是光柱子,可好看了。要不是太潮,我早就在林子里修间屋子住了。”
“悬崖下生着株花,美极了。一年开两季,现在去还看得到,你来得真是时候。”
“我现在下棋厉害多了,可惜他们都忙,没空陪我下。”
“我娘现在带了几十个弟子,年纪都小得很,都不是我的对手。”
……
听着太安的唠叨,清烟脸上就带上笑,那么真诚开怀,可他自己不知道。
穿过树林时,已经上到山顶来,不宽的一个石台,用青石搭成,石缝里长着膝高的草。这时太阳刚出来大半个身子,金光满东天,照耀到平台上,清烟自己不觉得,看太安时,她正沐浴在这片金色里,发稍衣角手指都美得让人感叹,注意到清烟的目光,她扭头一笑。
男装打扮是太安的趣味,换到任何其他女子身上,清烟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偏是太安。他在她的笑容里轻易迷失。
“过来,看那里。”太安站在悬崖边冲他挥手,然后指着崖下的山石突起,那里长着一丛花。并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多美丽多稀罕,只是它长在那险峻的地方,雪白招摇的花苞绿色饱满的叶片,显得如此怡然别致,有别的花中仙子不能比拟的风情。
“漂亮吧。”太安笑着问。
“喜欢吗?”清烟问。
“喜欢。”
清烟看看身边的少女,说了声:“得罪。”伸手取下她系发的红色丝涤,看着一头水样的长发落下肩头,他心里又是一跳,忙扭头去看那花,提一口气,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玉公子清烟仗剑成名,其实功夫里最厉害的是轻功,练的是菩提莲,大成之时能无神无识,随风而去。不过,他年纪尚轻,不过略有小成,此刻在万丈悬崖间,飘零而下,那风姿摇曳,言语不能倾诉。他落在那松松的山石上,周遭险峻都不放在心上,只弯腰给那丛花系上丝带,那丝带又长又宽,在绿色白色间红得鲜目。
事成,玉公子抬头一笑,提气几纵,身姿卓越地回来了。
太安坐在石台上,双手支颐,笑得开心。
“现在那花就是你的了。”止不住有些轻喘,清烟说。
“恩。”
太安的眼睛盯着崖下花,忽地一叹:“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它。”
清烟知道她想起订婚的事,脸上笑容一滞,心里竟空了起来,半晌坐到她身边,远眺低矮的群山,看它们连绵成线。
“这是,送给你的。”末了,清烟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绣袋,递上前,这是他在江南兜转时,挑选的贺礼。
太安笑了笑接过,却有些漫不经心:“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回来。”
清烟看着她。
“你四年没回来看我,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太安把玩着绣袋,摸着里面的玩意,“不过你还记得当年练功的莞溪,可能也没全忘。”
清烟脸上不由尴尬:“江湖上事情多,每到秋日事务繁忙。”
太安恩了一声:“我又不知道,少有下山。”取出袋中礼物,原来是两只红玉镯,一只凤形一只龙状。她一手一只戴上,晃了两下:“真好看。”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她笑道,“师兄他们都说你好厉害,天资聪颖身资过人,是不是啊?”
“呵,哪个人跟你吹的?”
“都这样说。讲讲吧,我真想知道。若我不是女儿身,早就下山了。”
“好,就当给你讲故事。”清烟有些不好意思,却很想把做过的侠事告诉太安。
……
日照当头,太安拉着清烟到林子里纳凉,摘了点青黄的浆果:“春日里果子少,只这个东西还可以吃。”完全没有带他回去吃饭的意思,不过清烟也不想走,拿着浆果正中意。
讲着讲着,讲到江南,讲到田家……
“田三公子很不错。”
“我娘跟我说了百十回了。那又怎么样呢?”太安咬着青草,枕着胳膊仰躺在草丛里。
要是见到别的女子这副模样,清烟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想。但这是太安,清烟就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悄悄看着她,看她清秀的脸上生动的表情。
“如果,如果……”太安咬着唇,望着天,却没有如果出什么事来。
清烟坐在草上,安静地等她说。
“我想……”又是一阵犹豫,脸上阴晴不定的太安紧张地咬着唇,“算了。”
又坐了会,太安站起来说:“走吧,换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