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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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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恶人谷三个字背后的含义,这时毛毛还不知道。
司空仲平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故而司空仲平话中语气虽是强硬,却没有让毛毛动摇。倒是明摆着对莫雨不利的青竹杖,教他对司空多了分不满。
毛毛瞪了司空仲平一眼,转头看向莫雨。这时,他离莫雨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走一步,一伸手便能碰到。
他又唤了声,“大哥哥……”
大哥哥的表情很奇怪,回视他的眼睛里像起了大片黑雾,浓重得化不开。
莫名的心一惊,毛毛上前一步,抓住了莫雨的手。
却被莫雨狠狠甩开!
动作来得突然,莫雨力气又大。毛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莫雨心直叫苦。
方才心绪激动,气息一错,他犯了红尘心法的大忌。凝聚得好好的内力突然间如山崩石裂,在气海里横冲直撞,再要重新收聚,已非短时能行。
毛毛不知他体内正值冷热交错,偏偏在这时碰他。若是内力应激外泄,定会重伤毛毛。情急之下,莫雨只得慌忙挣开。
司空仲平何等人物,比起肖药儿,只会更难对付。为防被司空仲平看穿他眼下使不出力,在内力平息之前,莫雨清楚,绝不可冒险开口。
他做出了伤害毛毛的举动,却是人不能动,口不能言,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误会已生。
莫雨对毛毛的态度,司空仲平全看在眼里,也瞧见了被甩开后怔怔然呆坐在地的少年。
他猜想莫雨是假面终被拆穿,于是恼羞成怒了。
这样也好,让那少年看清面前的男人,根本配不得他喊一声大哥哥。
司空仲平当下急声道:“兀那娃娃,你也看到他是怎么对你的,还不离他远些!”
毛毛应声抬头,茫茫然不知所措。
莫雨对他动手的事实让他傻住了,不懂原本对他那么温柔的大哥哥,为什么忽然就变得像个不认识的人。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拼命地回想,然而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难道是他没有在原地等着莫雨,莫雨回来后找不到他,所以生气了?可那时他是被坏人掳走了啊,又不是他自己要走的。
他忍不住鼻头发酸,很是委屈地望着莫雨,手却是紧贴着地,再不敢去碰了。
莫雨一面悄悄调息,一面注意毛毛的动静,冷不丁就和他瞩目的对象对视个正着。
少年那双大眼睛里明显的委屈受伤之意教他心倏然抽紧,只想伸出手去把毛毛抱进怀里。
若不是司空仲平的声音提醒了他,旁边尚有威胁存在,他差点要忘了自己正在关键时刻,不可轻举妄动。
只听司空仲平大声道:“你还不明白,他跟掳走你的人是一伙的!”
这句话仿若雷电,打入正四目相对的两人心中。
掳走他的人……
毛毛像是想起什么极可怕的事般,脸登时失了血色,身子剧烈地抖了下。
莫雨和司空仲平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怎会看不见他的变化。
要说这二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眨眼功夫,心中便已了悟,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一个人。
那个人,却早不在此地了。
趁着莫雨一动不动,司空仲平投鼠忌器,皆无暇他顾,肖药儿好不容易等来这大好时机,不跑,做什么?
他都跑了,柳公子又岂会留下找打。
静悄悄的醉蝶东林里,蓦然间,只剩下莫雨三人。
那俩贼子,跑得倒快,司空仲平暗暗啧道。不过他的目标,原也不在那二人。
一想起真正目标,他盯着沉默的少年,大皱起眉头。
也不晓得这娃娃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他都说了别过去,居然还靠近那个恶人。现下少年距离恶人太近,如果恶人突然发难,扣住少年做人质,他没有全然把握能及时救下。
说来也奇,自他出现后,那恶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木桩似的立在原地,莫不是在想什么诡计……
注意到此处,司空仲平凝神戒备,仔细地观察起莫雨来。
莫雨明知当务之急是使心绪缓和,然则眼见毛毛面色苍白如纸,战栗如惊弓之鸟,又哪里能够平静得了。
他忍不住想,在毛毛被肖药儿掳走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能让毛毛变作这样。他越想越是心焦,一口郁结之气于胸中团得堵塞,翛然拔出弯刀,向旁用力斩下!
这一斩,他硬是将在体内奔腾的气流,强行自手入刀全数送了出去。
霎那间一道凶猛气流如暴雷天降,从莫雨站立之处直达落月河中,于地溅起高过人头的尘土,更在河上击出一道两丈来高的水墙,可见威力非常。
莫雨喉头一腥,抿紧了唇,把差点咳出的血生生咽了回去。
为了能动能言,他用了鱼死网破的自伤法子。
莫雨蹲下身来,“毛毛……”
他手刚要触及毛毛的肩,却见毛毛向后一缩,躲开了他。
***
莫雨紧闭双眸,脸色难看得要命。
穆玄英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一手紧抓着他手腕,奈何从没学过医,探不出经脉哪里不对。
他算是经过风浪的人了,本不该失了沉着。不巧出事的人是莫雨,难免关心则乱,竟一时没了头绪。
“汉人。”
过了会儿,穆玄英才反应出这两个字指的是自己,迷茫地抬起头来。
一个草编的药囊忽然入目,伴着哥翁里的声音,“有瘴气,呆得太久,吃一颗。”
她话说得磕磕巴巴,字字打顿,听着生硬古怪。
穆玄英不由仔细看了她一眼。
哥翁里与他目光甫一接,不好意思地道:“汉人的话,我说不好,听得懂?”
五圣教地处西南腹地,是个极神秘的所在,而在江湖上,人们更习惯称他们为五毒教。
五毒教弟子常年只在教中,极少涉足中原,不会说中原官话原在情理之中。也因他们不与中原各派往来,诡秘莫测难知根底,又兼药毒双修,极少有人敢去招惹。
浩气盟建立日久,广为吸纳各门各派有志之士,渐渐也有一些五毒教中人加入。穆玄英与他们打过交道,只觉得除了爱憎更分明了些,与中原人并无什么不同。
这时听见哥翁里问话,他便回了一句,“听得懂。”
穆玄英接过药囊,自中倒出两颗洁白药丸,自己一仰头,先吞下一粒。
药丸刚入肚,自有一股清凉意袭来,精神一爽。他知此药无害,这才托起莫雨的头,将另一颗喂入莫雨口中。
穆玄英将药囊递回,道:“多谢姑娘。”稍许,又道,“汉人的话,你说的已经很好。”
哥翁里浅浅一笑,耳垂微红,俯下腰来细细地看了看莫雨,继而直起身,道:“不要担心,至多一日,他会醒的。”
穆玄英绷得紧紧的神经直到这时候才松了下来,只觉周身疲惫不堪,要不是那颗药丸太过提神醒脑,简直能就地睡去。
哥翁里在他们身边坐下,毫不避嫌地盯着穆玄英细瞧。
苗疆女子个性洒脱,不知男女大防,她目光坦然,话语亦是直接,“汉人,你们去下面,做什么?”
穆玄英自是没忘了他夜探枫叶泽的目的,哥翁里一问,焦琪霏那张面庞顿时于脑中一晃。
他反问:“姑娘来此地多久了?”
哥翁里拍了拍掌,“很久。”
穆玄英道:“在下受人所托,来此寻人,不知……”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眼睫一颤。
他来此是为了寻找焦琪霏的相公。平顶村的老村长告诉他,那个人最后被人看见时,连人带马冲入了枫叶泽。
枫叶泽里有什么,经过这一夜,他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只怕那男人是凶多吉少了……
他暗自叹息,一抬眼,却见哥翁里一拍膝盖跳起来,飞快地脱起腰间的束带。
穆玄英吓了一大跳!
五毒教因位于密林,常年湿热,教徒们的穿着本就十分大胆,这腰带一脱又少了遮蔽,露出些什么还得了?
他被吓得立刻闭上眼睛背过头去,抱住莫雨的那条手臂也紧了紧。
谁也不会相信,这种时候,他居然立即想到莫雨了。
不是他身旁的少年莫雨,而是那位脸皮厚实远胜过他,面对任何状况,都能得心应手的莫少谷主。
莫雨是什么人,从没把世俗礼法放在眼里过,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如果是莫雨,定然不会像他这样无措……
穆玄英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一遇到点事就想跟莫雨求助,这怎么行?莫雨若晓得了,肯定要笑话他的。
脑后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是一堆杂物被丢在了地上。
“汉人,”哥翁里戳戳他,“你看一看。”
穆玄英哪敢回头,头低低,脸几乎埋入莫雨的肩。
“这些东西,我捡到的,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哥翁里慢慢地咬着字道。
闻言,穆玄英回过头来,只见身前地面多了不少零零碎碎。
他仔细一看,还真是什么都有。
哥翁里翻了翻那堆物事,从中翻出一个揉得皱皱的纸团,“上面有字……”
据哥翁里所说,这是她找到的东西里唯一有字迹的,可惜她看不懂,不敢随便打开。她又好奇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便一直带在身上,想着总会碰上个能读得出的人。
纸团揉得极紧,穆玄英好不容易才把它掰松展开,险些揉破。纸上折痕纵横,污迹遍布,显得很旧,字也写得歪歪扭扭,难以辨认。
穆玄英眼紧贴着纸,眉心皱起,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着。
他认出一个字,便念出一个字。
“吾,妻,琪,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