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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破关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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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天下第一大名门正派,当属秋田山王寺啦!”
相田彦一“啪”的一声合上他的秘密手册,眉飞色舞、唾沫飞溅,直惊得串在枝上的烤鱼也要为他眨一眨闭不起来的眼睛。他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手舞足蹈中:“山王寺创业百年,寺中僧人众多,勤奋课业,四季苦练,根基扎实。掌寺住持堂本五郎带发修行,少壮有为,一表人才。手下弟子各个威震天下,出类拔萃。深津一成,河田雅史,野边将广,松本稔,一之仓聪,无不是提起来令人心震的强手。其中尤以泽北荣治最为翘楚,他连续夺下三届武林大会冠军殊荣,是现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那泽北荣治生得神丰眉秀,双持两把陨铁制成的匕首,如暗夜里倏现的闪电,当你看清他的手势,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噗!”
仙道彰笑喷了一口水,看着彦一乐呵。福田吉兆白了师弟一眼,又毫不客气地白了彦一一眼,面无表情中暗含了揶揄:“都被你说得不像个人了,你那本子上的东西都是乱写的吧。”
“福库桑,这、这些当然都是真的啦!”彦一急得满脸通红,抱着册子辩解,乡音都不自觉跑了出来,“别的不说,山王寺的材料都是第一手的!”
“你亲眼见过?”福田不屑地斜过眼睛。
“这……倒是没有……不过……”彦一语塞,迟滞一刻又不服气道,“福库桑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快手神通’相田弥生的名号吧?”
“就那个正事不干,整天到处抛头露面暗访这个死缠那个的女人?”
福田给出的形容词每一个不能入耳,彦一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好脾气的仙道笑够了才打圆场道:“知道,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侠女相田小姐嘛。”
“那个是我家姐啦!”彦一挥舞双手,“这些资料都是她亲手收集的呐。”
“这种东西虚虚实实各占半分,就算亲眼见到山王寺住持,亲口听他说了这些,又怎么保证人家说的都是真的?骗你好玩也未可知。”福田偏爱与彦一抬杠,看他表情丰富憋得内伤又不敢跟资历较深的自己计较,觉得特别恶质和有趣。
“你你你……福库桑你……”彦一果然便如福田所料,语无伦次气急败坏。
“师兄,你明明听得开心,何必这样逗趣他。”仙道把烤好的鱼递给彦一,“说累了吧,吃点东西补补。”
“仙道桑,你信我吧?”彦一接过鱼,可怜巴巴地看着仙道求救,似乎仙道再不给他一点信心,他的人生便要就此终结了。
“我信,我信。”仙道笑眯眯地就差要伸手去摸一摸彦一的招风耳朵。
“既然如此,这次的比武会,怎么不是你姐姐来?”福田问。
“那是因为姐姐说我好歹也十五了,应该出来锻炼锻炼。”彦一边吃边答,“这次比武擂台,既是互相切磋,也是围剿魔教湘北的誓师大会,虽然比如天下第一的山王寺不会来,但神奈川内的大派都会参加,更有神奈川第一的海南和第二的翔阳,姐姐说正适合我来,我一定要好好观察!不过,”彦一迷糊地抓了抓脑袋,为求多说过瘾,三口两口便吃掉了第一条鱼,“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的新起之秀陵南茶庄没有参加呢?”
仙道和福田相视一眼,仙道淡笑自若,福田面无表情,两人心照不宣。
陵南茶庄地处湘南海岸边的江之岛,因得地理气候之便,岛上沃土专产一种叫“醉夏”的茶,不仅是神奈川一绝,更是名扬全天下。陵南茶庄若说以茶闻名,那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但是以武崛起,却是近十来年的事。皆因现任茶庄的庄主,仙道的父亲在外云游时遇到了一位武学大家田冈茂一,两人相谈甚欢,田冈便以陵南茶庄为基本,在这里积极地招兵买马,发扬自家本领,近十余年便使陵南茶庄攀升至神奈川江湖第三的位置,一时间产茶倒好像变成了副业。
仙道彰是家中独子,顺理成章无可避免地成为了陵南茶庄的少庄主。他天生根骨奇佳,田冈对他爱若亲子,不论茶庄还是门派,上下皆视他为江之岛瑰宝,大有全副身家都依托于他的豁命。仙道虽得宠爱于一身,却也觉得管手管脚,不够自由,常常便有翘了训练去湘南海岸边钓鱼的举动。田冈掌门气得跳脚也不能拿他怎样,仙道庄主更是只能苦笑叹气,摇头了事。可怜他的同门师兄弟经常在庄内大呼小叫掘地三尺就为找他一个祖宗。
福田吉兆是比仙道更早跟着田冈的弟子,是以仙道称其为“师兄”。他和仙道刚好是反过来的性子,仙道状似亲切随和,见谁都笑,却总给人若即若离不好亲近之感。福田整天一副别人欠他三百万的面无表情,说话阴冷犀利,却心思单纯,对人都是交心的真诚。两个人对武学的态度也南辕北辙,仙道天赋异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照样混得人模鬼样,福田却是靠着自身勤奋硬生生坐稳陵南第三的位置。凭这一点,福田对仙道是有些不忿和怨嫌的,但也叫奇怪,仙道最要好的人反而就是这貌不惊人的福田,福田虽然经常对仙道冷嘲热讽,心底倒也和别的同门一样把所有的信任都交付于他。
此次听说围剿魔教湘北的誓师大会要在神奈川第一的门派海南举行,仙道心痒难耐,很想出去看看热闹,他平时被庄内拘束,甚少走动于江湖,此时得这消息,哪有不蠢蠢欲动的道理。无奈茶庄里有死命令:陵南不参与此次活动,庄中弟子也一概不得与此沾上关系。江湖中少有人知田冈茂一的恩师便是湘北早已云隐的掌门“白发魔”安西光义,因了这层关系,田冈绝对不能做出对不起师父的背德之事,是以陵南全体便也失去了这次立功的机会。
但仙道彰若是个惟命是从的乖宝宝,他还叫仙道彰么?他连夜拖起了师兄福田,两个人随意带了些盘缠便悄悄地离开茶庄,策马北行。要说福田怎么会随着仙道一起胡闹?他倒也不是个安分的人,生性冲动莽撞,刚跟随田冈之时还曾因导师太过严厉而对田冈使出了“蛇形拳”……近两年来他沉稳脾性,有所收敛,终究少年心性,福田跟着来纯粹是想要看看神奈川各名家的实力。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可怜被他们用“出外游玩、不日便归”为借口的一纸书信堵住的茶庄众人,只好唉声叹气承任田冈掌门越发旺盛的肝火,“醉夏”都不能解。
至于这相田彦一,是仙道和福田路遇的少年,他热情得几乎有些聒噪,听说仙道和福田也是要去往海南的,便自来熟地要一同前往。亏了他,一路上也听了不少江湖趣闻,他的秘密手册里除了些人尽皆知的江湖条例,还有不少八卦是非,闲时用来消磨时光,甚是得趣。
只是仙道和福田向彦一隐瞒了真实身份,总归还记着陵南不能与此次活动沾上任何关系,两人就也不便坦诚相告。福田告诉彦一自己叫“福吉”,仙道则没提自己的名字,反正姓仙道的天下也不止他一家,一肚子江湖故事,却未曾真正经历的相田彦一品性单纯,就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三人结伴同行数日,终于来到海南。这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仙道如往常一样赖着床,彦一和福田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挟持他出了客栈。赶到海南时,仙道的袍带都还有一根飘荡在外。陵南茶庄既然不参与此次活动,福田和仙道自然没有拜帖。万幸他们借着彦一的身份混了进去,三人隐在外层围观人群中好奇地往场中看。他们来迟了一刻,中央擂台上,一个头发半长的少年正使一根木棍,虎虎生风,对方被他精妙的棍法逼得无力还手,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赢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振臂高呼,笑声响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围观群众也便随着他的快乐一起鼓掌助兴。
“清田君的武艺又大有精进,海南真不愧是神奈川第一。”次席上一袭绿衣的男子对左边的陪客笑着赞叹。
“要指望上信长,恐怕还要再等上三五年呢,藤真前辈过奖了。”紫衫金边的男子客气回礼,两人相视而笑。
“那个……”福田看向场边,眼中似有犹疑。
“那个嘛,”彦一翻看手册,“根据描述,应该是海南的新晋弟子清田信产,他擅使长棍,不可小觑。”
“……”福田似乎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但犹豫了一刻,还是换了个问题,“那个穿绿衣服的是谁?”
“哦,那个,”彦一兴奋起来,声量也略略高了,“那个就是翔阳的掌门,藤真健司啊!”
“好啊……”漫不经心的仙道放任自己的袍带碍事,只道了声彩。
“仙道桑你也觉得很厉害吧!藤真健司十七岁时接任掌门一职,是翔阳史上最年轻的掌门!”在场之人大约除了不怎么在江湖走动的仙道和福田,都认得大名鼎鼎的翔阳掌门,彦一的吵闹令旁人侧目,他不好意思地抱头道歉,压低音量却压不住激动,“初时众人皆不看好他,甚至有人暗叹翔阳的时代已没去,但藤真前辈却凭自身智计固守门派,他一人号令,翔阳上下团结一心,不退反进,更新创了“长人阵”,虽然这几年仍是敌不过海南,神奈川第二的地位却是无人能撼动。”
“我不是说这个,”仙道对彦一复杂的介绍一笑带过,摇头晃脑不胜陶醉地看着前方道,“我是说,那个藤真健司,可真是个美人啊。”
“……仙道桑……”彦一的脑袋顶上爬过了一群乌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赏心悦目,我称赞一句,有何不妥?”仙道不疾不徐,好整以暇。
“仙道桑你没说错,”彦一有气无力地垂着手,“只是藤真掌门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啦。”
“我又没当着他的面说。”仙道调皮地对彦一眨了眨眼睛。
“不过,从他的吐息和身形看,”福田不解地多看了藤真一眼,“他不像个习武之人啊。”
“这个嘛,说起来也是一桩憾事。”彦一很可惜地叹了口气,“藤真掌门遭遇意外,被废去了全身功夫,恐怕有生之年也是不能恢复了。”
纵是云淡风轻,所有烦事都当成过眼云烟的仙道也不禁顿了一下,习武之人最怕便是这一遭。福田也敛了颜色,两人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不禁再定睛看向绿衣的年轻掌门,他那绝世的容貌配上大方从容的微笑,真是令见者心醉,丝毫看不出遭受过如此重大挫折,一想到此,更是让人痛惜。
“怎么会这样的?”福田低声问。
“哦,福库桑和仙道桑知不知道‘丰玉’?”彦一反问。
“丰玉?”
“是的,丰玉是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擅长用毒,总部‘南龙生堂’地处西域,不常在这里走动。他们的杀手个个心狠手辣,手段至毒。尤其是现任堂主,人称‘王牌杀手,要死不活’的南烈。”
“要死不活?”仙道和福田提出了重点。
“嗯,”彦一心悸地摸了摸脖子,“他要你死,你不能活。”
“……”福田不以为然,仙道则是笑着说了句“有意思”。
“可别小看他们啊,”彦一收到旁人的白眼球,急忙再放轻声量,“藤真掌门便是因为意外,被南烈误会为难丰玉,从而被下毒废去全身武功的。不过,”彦一又颇有欣慰地点头,“南烈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后来自知愧对藤真掌门,除了道歉之外,每年都有送南龙生堂特制的固本培元,救死疗伤的圣药给翔阳。因为这个,再加藤真掌门不计前嫌,翔阳和丰玉倒也一直相安无事。江湖上遇见彼此的人,都只当路人,擦肩而过。”
“好气度,”福田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若换作我,决计做不到如此。”
“啊,虽然没了武功,”仙道不以为意地摊手笑道,“好歹容貌还在。一个人若生得美貌,那也是一种天赋。”
“说的有道理啊,”彦一往手心里砸了一拳,恍然顿悟,“不愧是仙道桑!”
“你听他胡说。”福田的眼刀分别插在仙道和彦一脑袋上。
三人说话间,场上的清田信长又击败一名对手,他又笑又跳,众人卖海南面子,也都起劲地鼓掌叫好。
“眼神真可恶……”福田突然低低念了一声,“嚯”的一声跳了出去,稳稳立在场中,倒把正开心的清田吓了一跳。
“哎呀,师兄……”仙道阻止不及,赶紧把伸了一半的手缩了回来。
“这!”彦一大惊,张口结舌,“这是怎么回事?福库桑怎么了?”
“伤脑筋啊……”仙道的眉毛耷拉下来,“老毛病又犯了呢。”
原来这福田从刚才起就手痒了,又看清田一连败退三人,满脸的意气风发在他看来便是得意忘形自我标榜,他按捺不住跳了出去,不顾掌令裁判的惊诧,一双细长的眼睛冒出精光,直瞪着清田。
“你是谁啊?懂不懂规矩的?”清田定了定神,看福田的眼神也是不爽,当下大声嚷了起来。
“你的对手。”福田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已摆开起手式。
“这……”掌令裁判为难地看了看场上的两人,又回头去看席中一名身材壮实、肤色黝黑的男子。
那男子摆了摆手,掌令裁判这才挥旗下令比赛开始。
“这人不简单……”仙道看着那名男子自言自语。
“那个就是海南的掌事大弟子,牧绅一,牧少侠啊。”彦一满腔了然于胸的熟稔,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牧,语音里满是激动和兴奋,“海南的掌门高头力平时喜好游山玩水,门派事务倒十有八九都是这位牧少侠在拿主意。仙道桑你以为海南在江湖中排名天下第二靠的是谁?就是他啊!”
“嗯嗯,看起来确实操劳过度的样子,脸色那么黑,掌事不好当啊……”仙道的重点又滑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去了,彦一的话头接不着劲儿,和仙道对话,他总是脱力。
“哎哟,师兄真长脸。”仙道嘿嘿一笑,彦一随着他的话向场上看去,福田正占尽上风,清田面有难色,死咬牙关不肯败下阵来。
福田的蛇形拳法讲究时机,尽在躲闪中突出一记杀招,攻其不备。清田因已连战三人,气息后继不力,他每每近前,都被福田闪开,堪堪躲过福田的攻势,想要拉开距离以求缓机,福田却像缠身绕体的蛇一样,变换的手势随着他的长棍趋附而上,清田被封住了进攻路式,又无法脱身,已尽现败象。
鼓令声下,清田还要再上,福田已收手。牧绅一站起身朗声道:“少侠好身手,清田败了。”
“牧桑,我才没有!”清田不服气地回头指着福田,张牙舞爪气急败坏,“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信长,即便你是第一场和他比试,也未必能赢,退下吧。”显然牧在海南极有声威,清田平时又最敬重他,见牧这么说,只好忿忿不平地提棍下场,嘴里还在嘟嘟哝哝的,配上散开的头发,倒像极了一只可爱的猴子。
“信长辛苦了。”海南的二弟子,神宗一郎递上杯茶给小师弟,安慰道,“喝杯茶稍事休息吧。”
“哼!”信长接过茶盏牛饮,藤真身旁的高个男子咳嗽一声掩饰笑意,藤真倒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清田。
神回头看向场上的福田,唇带笑意,若有所思。
“请神奈川第一的海南再赐教。”福田反倒不依不饶了起来。
仙道不便上场拉人,只好对福田做着“不要再闹了”的唇形,福田只当瞧不见,瞧见了也读不懂。
“福库桑厉害呀!”彦一不明就里,还在火上浇油。
“不敢。”牧拱手行礼,客气道,“请教少侠姓名?”
“你赢了便知道。”福田不卑不亢,面对神奈川第一毫无惧色。若他不是自己的师兄,仙道倒真想带头喝彩。
“呵,”牧微一点头,眼带暗赏,“那便多等一刻就是。”最后一个“是”字刚出,他的刀已至福田胸前。
想那牧绅一平时过招的都是高手,场中有不少人无缘得见他的绝学,有些人便如彦一和仙道一般,此时才第一次见他,在场之人皆是内行,一见牧出手就脸色瞬变,有人已先福田一步替他惊呼出声。福田险险避过这一下,后续劈砍又迎头再至。
牧使的是一口阔刀,以海南独门的沉厚内力驱动,每一招都简单明了,没有多余动作,却每一刀都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福田远不是对手,手中又无武器可挡,腾挪过两下便已气息紊乱。对面的牧却反在泰山压顶之势中露出轻惬笑意,福田气得咬牙。
突然一道银光划空而过,福田心念急动,跃起半空盘手接过,是一柄剑。福田的眼睛急切一撇,但见一眉清目秀的男子坐在海南席中对自己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他心下镇定,信心抬头,回身迎击。
陵南除拳法外,更有田冈茂一自创的“南岛剑法”,只是福田担心自己在众目睽睽下使出会被识破身份,是以他每一招都略有变动。仙道在场下也只能是苦笑叹气。
“好厉害……”彦一目瞪口呆,手中的笔都不知道在记些什么,“牧前辈太厉害了……”
“帝王刀,”仙道笑赞,“果然是翻山倒海,尽显帝王霸道。”
“帝王刀”这名字犯了忌讳,但江湖豪杰又哪是会管当朝风向的,兴起时照喊不误。牧打得趁手,越战越勇,福田数次被逼入绝境,始终不肯罢手。
“彦一,你看这帝王刀法如何?”仙道眼向擂台,状似不经意地问。
“厉害……当然厉害!”彦一除了这个说不出别的,“一定要好好观察!”
“呵呵,”仙道笑了笑,声音低得旁人都听不见,场上的福田却字字入耳,清晰得像直接在脑中响起,“九九八十一式刀法,万变不离其宗。”仙道的手指不为人察觉地在掌中划动,“左踏三,右变四,弧扇十五。”
仙道“传声入耳”,福田心领神会,竟用轻薄的剑荡开了牧的一刀,牧眯起眼睛:“有意思。”
“上挑五,下去一,退四还三。”
福田后仰闪避,腾空跃起,剑光直指牧的背后要害。牧看也不看,侧身挡开,身形都未有变动,福田内力不及,反倒被弹开一尺。
“咦?仙道桑,你在念什么?”彦一听得仙道喃喃自语,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无聊,背乘法表玩。”仙道随口胡诌,口中毫不含糊,“三七二十一……哎呀,这下还是四九三十六走为上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哇啊!”彦一忽见一锐利之物破空而来,吓得大叫,只差弹地而起。
仙道一手捂住彦一的嘴,袍袖清风,那枚茶叶于无声无息中隐没不见。
对面海南席中的神对这边微笑看来,仙道用袖子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闪烁眼睛。
“吓死我了,怎么回事?有人放暗箭!”彦一还在后怕,脖子后面的筋一直麻到头顶。
“没事了彦一,别害怕。”仙道随口安慰几句。
“可、可是,仙道桑……”彦一没有感到丝毫安慰,颤抖的手指直向着擂台。
“铮”的一声,半截断剑飞空而去,福田手中的残剑震颤不已。
“你输了!”清田已迫不及待跳起身,指着场上的断剑大喊,“哼,要不是有人在暗中帮你,你早就败了!还耍赖,真不要脸!”
福田脸色很难看,牧并未说话,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着福田。
掌令裁判正要擂鼓,福田却伸手止住:“慢,我的实力确实不如你,但你却未必能打得过我的家仆。”
福田回身往席下一指,仙道未料到师兄有这狠招,吓得他急忙蹲下身胡乱抓散了头发,捧起地上的泥灰就往脸上抹,直把一张俊脸抹得像刚从煤堆里出来一般,把彦一都吓了一跳。
“仙道桑你这是干嘛?”彦一伸手去拉仙道,仙道急对彦一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说话。
“小明,还不快上来,让牧前辈见识一下你的身手。”福田不动声色地唤。
仙道泥灰下的脸笑得狰狞恐怖,“彰”字亦有明、亮之意,福田想跟仙道开玩笑便这样叫他,听起来倒也确像一个家仆的名字。
“看你的了。”福田在仙道肩上轻轻一拍,转身下场。
“师兄,你可把我害惨了……”仙道无可奈何,只能站定身形,看向神奈川的帝王,牧绅一。
牧见对方是一个身长匀量的青年,只是蓬头垢面满脸污秽,袍带也没系好,有一根不服管束地在外面荡着。海南何时有过这等有失仪容的人,牧微皱起眉,语气倒是客气得当:“小兄弟,怎么称呼?”
“牧前辈,我是小明。”仙道只好这样说,场下福田听得真切,刚才输了一阵的失意得到不少安慰。
“小明兄弟,”牧声量不大,却是明白无误地传入仙道的耳朵,想来他早已识破刚才的伎俩,“你选一样武器吧。”
“伤脑筋啊……”仙道左右看了看,忽的跃起,瞬间又跃回,手中多了一样物事,一根竹制的鱼竿。
仙道这一跃来回也是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且他不担心这个绝技被人看破,因陵南并不特别专长于轻功,这是仙道常年躲避茶庄同门围追堵截而练出来的意外惊喜。
场中众人,包括牧,看到仙道这一跃来回都是眼前一亮,再看到他手中的鱼竿,又都啼笑皆非。
“仙、仙道桑……钓鱼竿?那是上次他钓鱼给我烤着吃用的鱼竿吗?”彦一双眼几欲弹出眼眶,“这这这……昂比例伐布鲁呀!”
“说的什么鸟语!”彦一不可思议中不自觉吐出了一句他刚学会的西洋文,语音滑稽,害福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这人搞什么?!”清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仙道玩闹似的态度气恨不已。
仙道毫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手中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鱼竿竟缩短到普通长剑的长短,仙道掂了掂鱼竿,轻快道:“牧前辈,在下自知不是对手,亦不想伤了和气,不如我们只过十招,点到为止即可,如何?”
看席中的神和藤真同时捏紧了座椅扶手,神色不定。
牧翻过刀,以刀背见敌:“就依你所言。”牧听仙道语气中尽是轻松玩味,这才仔细端详,发现他虽然面目模糊污糟,一双眼睛却满含笑意,熠如秋星。
“见礼了。”仙道这一声起,周身气氛瞬息变换,眼中的笑意挟裹满溢的危险如迷雾般从四面八方向牧包围过来,温柔又不容抗拒地要牧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好小子!”牧在心底赞一声,横刀相对。
仙道使的是和福田一样的南岛剑法,但他有轻功加持,更显灵动优雅,一招一式都如表演般令观者愉悦。只有与他对战的牧才知道看似轻灵的剑式下蕴含可怕的内力,这个好像刚在泥塘里滚过一圈的青年招招直取要害,却又真如他自己所说的“点到为止”,要做到如此收放自如,没有经年苦练和极高天分是万难成就的。牧只过一招便对眼前的对手另眼相看,他竟像对待真正的敌人般毫无保留。
“……”
神和藤真默然不语,信长倒是意外又茫然地自语道:“已经过了五招了,没想到这个家仆这么厉害。”
牧的帝王刀虽不是削铁如泥,但以海南独门内力催动,一招之内崩飞对手武器都是常事,仙道那根简简单单的竹制鱼竿却屡屡轻颤一下便将这霸力挡化无形,令人称奇。
牧含一声喊,发力挥刀,直破仙道的剑圈蔽空而来,仙道心内一震,毫不退让,霸刀和鱼竿相抗不让,两人错身而过,同时回转身顿了一下。
仙道微微一笑,暗提一口气,手中鱼竿急颤着幻化为狂风暴雨般密集罩向牧的周身要害。
这是陵南茶庄的传统掌法“采茶手”,仙道将其暗嵌在南岛剑法中一起使出,旁人看来一时认不得出处,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都不自觉地摒了一口气,担心一招不慎就中了这密集如织的剑势。
牧反倒笑了一声:“好剑法!”他简单地挥动霸刀,将仙道的剑击一一化解,在这样急势的进攻下,他仍能镇定自处笑谈如常,可见内力之强。
仙道自知缠斗下去对自己不利,约定只过十招便也是为了这个,他一口气用尽,剑形稍滞,牧挥开鱼竿剑,脚面踏地,犯前一步,仙道跃起急退,背后破绽全开。牧当然不客气,直刀进击,仙道在空中连踏足两下,急停转身,鱼竿横扫。
牧不易察觉地微眯起眼睛,不进反退,仙道的鱼竿从牧的刀身上滑过,他被拍中肩膀,踉跄数步才站稳,胸中血气翻涌不止。
围观群众愣了好一会,沉浸在这精彩绝伦的对决中回不过神来,清田和彦一都是一副仿佛看到天龙出世的惊吓表情。福田倒是知道这个师弟的修为极好,却不知道他遇强则强,今天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才迸发出这样的实力,他也微张了口侧目。
观众中终于爆发出如雷的掌声,还有连声的叫好和口哨声,热闹得好像开了锅的戏园子。
“牧君可算是遇到对手了。”藤真轻轻抚掌,虽然是笑着,眼中却也有一丝复杂的落寞。他身边的高个男子注意到了,不忍地低下了头。
神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观众们一起鼓掌,清田开心得好像自己赢了一样,又叫又跳:“牧桑!我就说大师兄不会输的!不过,”他倒也客观,“那个家伙也很厉害。”
“仙道桑,仙道桑简直是天才呀!”彦一挥舞双手,感动得都要哭了,“这太不对了,福库桑,仙道桑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怎么能这么厉害?昂比例伐布鲁呀!”
“……”福田决定一会儿就拉着仙道逃走,绝对不能被这个小子套出什么情报。
人声鼎沸的热烈被隔阻在擂台之外,牧和仙道看着彼此,眼中都有敬意和惺惺相惜。仙道等气息平缓后才负手低头道:“牧前辈,在下输了。”
“武艺虽输了,计谋可没输。”牧的语气里有恳切的赞赏。
“还是被前辈识破了啊。”仙道不甘心地歪过脑袋,摸了摸他的宝贝鱼竿。
“如若我稍犹豫半分,胸前就要留下疤了。”
“如若刚才拍中我的是刀刃,而不是刀背,牧前辈就要找裁缝了。”
“裁缝?”牧愣了一下。
仙道眉眼弯弯:“把我的尸体缝起来才好带回去啊。”
“……”牧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忍俊不禁,既为仙道的实力,也为他的胆识和顽皮。
“喂!”围观群众看他们还在相谈甚欢,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还打不打?不打就快让位,别人还要比呢,别在这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有伤风化!”
“就是,这里是来比武的,不是让你们来相亲的!”
“看对眼到隔壁茶馆谈去!”
话说得有些难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不给牧面子,他沉着脸,急于维护牧的清田已经愤恨难当地跳了起来:“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说什么!”
“噗!”
牧还有些迟疑,这突如其来的一笑解救了他,他回头看去,仙道毫不介意地笑得脑袋上下点动,好像那些话说的是别人。牧看他笑眼烂漫如春花,忽觉心里一阵松动,便也释然地笑了。
仙道也不再多言,他向牧点了点头,牧回了个礼,两人转身离开。
“还是被他赖掉了。”牧回到席中,目光却追着仙道的身影。
“什么?”信长不解。
“忘了问他的姓名和门派。”牧兀自出神。
神随着牧的目光看向对面,那个打扮得好像叫花子,身手却卓然超群的青年正使劲推着他的“主人”和一个小个子少年——
“福库酱,彦一,快走吧,快走快走……真伤脑筋啊……”
誓师大会三日后,神奈川各大门派相约分六路出发,将于魔教湘北的总部赤焰山山脚下汇合。
牧带着海南众行进一日,要转坐客船。
“神,仍是查不出那两个青年的来历么?”牧低声问身边的得力副手。
“仍未。”神为这事费了一番脑筋,但对方隐藏得甚好,虽然他和藤真都觉得那两个青年的武功眼熟,但因为变招繁复,而且糅杂了别家的花脚架子,也不好说就确定是哪一家。
不过神仍是笑得很淡然:“牧桑,我已让留守海南的武藤负责这事,等我们回来说不定就有消息了。不过……”
“不过什么?”牧抬眉。
“没什么。”神笑了笑,“牧桑是觉得那青年身手甚好,想招来海南吧?”
“这倒也不是,”牧沉声,略一思忖,“那青年的身手必定有来路,我们海南,他或许还瞧不上呢。”牧想起“小明”眼中蕴含危险的狡黠笑意,不禁跟着笑了。
神看着牧的温和笑意了然,没有多言。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牧脚步放慢,面有凝重之色。
“是呢。”神还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笑着,丝毫未有大战在即的沉重。
湘北,究竟为什么被称为魔教,又被神奈川各门派不忿,要群起而攻之呢?
这个问题,仙道和福田也问过彦一,然而湘北地处偏远,教中人我行我素,性格各异,即便是相田弥生也不便上门暗访,彦一的秘密手册里便也只记载了魔教中人,行为古怪,滥杀无辜,故而被江湖各门派所不齿。
此事还要从湘北的掌门“白发魔”安西光义说起。
安西光义少年成名,当时被称为天下第一,然而他性格怪癖,只有被他看上眼的才能成为他的弟子,看不上眼的,武功再高也没辙,搞不好还会因为死缠烂打而被安西干脆废掉。他行事如此偏离常道,又少年白头,便被称为“白发魔”。
安西武功极高,来找他切磋的人络绎不绝,有人输了便罢,有人便是输不起,编派安西的不是,给他加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安西本就性情古怪,声名于他皆为身外物,不屑与小人计较的后果便是恶名满天下。安西收的弟子都是怪人,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正经人家的孩子都不敢来拜他为师,只有一些平时与他一样乖张的家伙才有胆来。
而安西对自己的弟子要求又极为严格,年轻时教导不得法,这导致了他最心爱的徒弟谷泽龙二的悲剧。因为不堪忍受“白发魔”的严苛,谷泽叛逃师门,想要独自闯荡江湖,然而背负了湘北的恶名,谷泽不久便被纷沓至来的复仇包围。本来以谷泽的身手也不至于怎样,但是寡不敌众,又及人心难测,谷泽龙二便生生被这险恶江湖吞噬。
失去爱徒的安西光义自此性情大变,他虽然也再收了几名弟子,但大部分时候他都云游在外,他的弟子都得几年才见他一面。
湘北教中的事务全由大弟子赤木刚宪掌管。赤木刚宪高大健壮,一招“金刚吼”名震天下。他为人也老成稳重,但终是魔教中人,传说他强抢民女,吃女人如吃香蕉,皆因他的父母中有一位是真的猴子,略有退化返祖现象,时而野性大发……这便纯粹是胡诌。但真认识赤木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不认识他的人也没那个胆去见识一下本人来确认,谣言只好被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
湘北的二弟子叫木暮公延,听说他倒是一个斯文儒生,教中账务和人事由他掌管。只是这个青年少被人见到,会什么武功都没人知道,便被说成是整日躲在魔教总坛玄云峰地下打算盘的怪人,一旦有人欠湘北的帐,必定会看到这个讨债鬼,至于看到他的后果……可想而知。
湘北的三弟子是大名鼎鼎的“炎之男”三井寿。他少年风流,俊美丰朗,下疤上的伤疤丝毫未损他的俊朗,反而更增添一份邪恶的魅力,无数女人,甚至男人都为他倾倒。三井最著名的事迹是曾经在天下第一派山王寺来寻仇时,只身杀得百人,当时血流成河,尸首遍地,三井寿如同从修罗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一般立于血河之中狰狞狂笑……
此事真假不知,不过如果山王寺真能被一个人杀掉百人,这天下第一也别当了。以及,三井寿早已从湘北退出,自立门户,身边跟着堀田德男、铁男等人,没一个是善茬。
三井背出湘北据说也和安西和赤木有关。三井当年因少年不羁,又爱挑事,被仇家围攻,情势危急时,路过的安西光义赞他“意志可嘉,姿势漂亮”,将他救下。他便拜了安西为师,将其视为再生之父,对安西敬爱有加,无比孝顺。然而安西对三井并未有特别看待。此时同拜入教中的赤木也颇得安西赏识,三井因此对赤木有所嫉恨。安西放任湘北后,三井因不服赤木这个大师兄的教诲,遂带人离开,自立门户。
再往下的第四位弟子是轻功震动天下武林的“电光石火宫城良田”。他一双飞腿快如闪电,连最快的骏马都比不上,当然这是有所夸张,不过他的轻功也确实了得,这令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对手,让对方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江湖中人听闻他的名字都会不由自主地左右看一眼,确定周围不会突然有人欺身而上手起刀落。
宫城良田爱恋着湘北的铁扇女侠彩子。彩子是个美艳动人的大美女,平时倒很正常地在教中辅助赤木和木暮,只是有宫城这样一个魔头恋着她,喜欢她的人都暗自掂掂分量后望而却步。而彩子也确实是不好惹,那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的层出不穷的铁扇,从大到小应有尽有,一旦缠上,定教人吃不了兜着走。彩子也擅用药,虽然不及南龙生堂,也自有一味门道。
湘北最小的两位弟子,也是教中最有名的两位,流川枫和樱木花道。
据传两人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从出生第一天起就互相看不顺眼,每隔数日便要打一架“活动筋骨”,至于吵架嘲讽,更是家常便饭。
不过两人虽然吵吵闹闹,却也并未真的互相拆台,两人还是颇有默契的搭档。樱木花道自称“天才”,外界则一直叫他“红毛怪物”,因他天生一头火红的头发,甚是诡异。至于湘北众人叫他“湘北之耻”便是拿他寻开心了。
樱木花道最出名或者说最怪异的便是曾经被五十个女子拒绝过,不过这事想来也很好解释,谁会喜欢一个素不相识的红毛怪兽呢。奇就奇在樱木花道不自量力到这个地步,屡败屡战,终集齐了五十次被甩的记录。
也有人因此添油加醋说樱木花道嗜吸人血,尤喜不满十六的处女血,他通常都在强占她们到一半时咬开被害者喉管,饱饮温热的鲜血,所以他的头发才那么红,他的力气才用之不竭……
此外樱木花道是第三个离开湘北,第二个自立门户的。他身边的军师水户洋平是名门世家的庶子,因和樱木花道交好而和家里断绝关系。水户洋平智谋百端,更有大楠雄二、野间忠一郎、高宫望等人的追随,再有“红毛怪物”樱木花道坐阵,又是脱胎自魔教湘北,还有他吸人血的传闻,江湖中人听到樱木花道的名字,无不闻之色变,畏之如虎。
流川枫被称为“进攻之鬼”,他是个武痴,人生的所有目标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闲来无事就是去江湖上寻找各种高手过招,且他出手不知轻重,颇有些倒霉鬼因此丧于他手。他曾经独自上门找过山王寺的泽北荣治一对一,那所谓的“山王寺来湘北寻仇,被三井寿一人杀得百人”云云便是因流川的争强好胜而引起的。那次流川并未胜过泽北,泽北对此事也讳莫如深。只知道流川技不如人,输得很难看,但他却并未沮丧绝望,反而笑了。
流川枫除了以争强好胜著称,还有一个著名的特点便是他的面无表情。虽然很多少女都觉得这是他的风格,有一种独特的迷人魅力,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这应该算是通常所说的“目中无人,自大傲慢”,从而觉得他面目可憎……出自三井语。
没有表情的流川枫却破天荒给了泽北荣治一个微笑,据说当场就把泽北吓得差点哭了……天下第一人泽北荣治实际是个心性单纯的家伙,在山王寺中便因常常被师兄河田雅史掐脖子而哭鼻子,何况有人被打得满地找牙还笑,是个人都会惊吓一下。
不过泽北也因此觉得流川不简单,流川不服输和执著的争胜心大大震撼了泽北。尽管流川出自魔教,泽北也并未对其下杀手,只让他回去好好修炼,到时再打过。于是流川便也四处游历锻炼,鲜少回湘北,一年里倒有十个月任自己的房间积满灰尘。
而樱木花道离开湘北,传说也和流川枫有关系,两人因为同时爱上赤木刚宪的妹妹赤木晴子而反目成仇。
赤木刚宪有一个清纯可爱的妹妹,叫赤木晴子,兄妹二人的长相毫无关联,简直让人怀疑是否有血缘关系。这赤木晴子并不习武,看起来身家清白,怎么也不能和魔教扯上关系,但她自见过流川枫一面后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一路追随来湘北。而樱木花道刚好又极喜欢赤木晴子……男女艳事大约也是人类最津津乐道的八卦,不论真假,茶余饭后有了谈资总是喜闻乐见的。
自此,湘北教在江湖人眼中便是怪物云集,行事诡道,杀人如麻,男女关系混乱的魔教,天下名门正派无不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其连根拔起,无奈湘北教众个个身怀绝技,连天下第一门派山王寺都讨不到好处,其他人也只能干瞪眼。
湘北总部位于神奈川赤焰山玄云峰,是以神奈川诸门派为表与魔教势不两立洁身自好的决心,决定率先联合起来围剿魔贼。
“只是,”牧看着远处江面上的乌篷船,心情也如江水般上下起伏不得平静,“湘北教地处偏僻,赤焰山地势险峻,玄云峰下有错综复杂的秘道机关,易守难攻。”
“师兄还担心‘和光’和‘武石’吧?”神说出牧的忧虑。
“是啊,”牧点头,眉头拧结一处,“虽然三井寿和樱木花道已自立门户,但毕竟出自同根,湘北有难,他们多半还是会回来共御外敌的。”
“那岂非正好!”清田自信满满地捏拳,“正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魔教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牧看着清田没有说话,神好笑地摇摇头:“幸好我们有这么元气的小师弟,士气绝不会落后。”
“那当然了!”清田美滋滋地把嘴笑成三瓣,更像一个猴子了,连牧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起来。
“看天似乎要下雨了,”神抬头遮额,“我们还是回去吧。”
牧和清田都转了身,牧却只转一半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神顺着牧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江面上,有一只乌篷船轻慢悠缓地向岸边摇来,船边坐着一位蓝衣公子,他似乎还未注意到风雨欲来的乌沉漫天,兀自优哉游哉地把一双脚荡在江水里,自得其乐地享受垂钓乐趣。近了可以看到他脸上挂着惬意慵懒的笑,相貌做派也是一等一的风流潇洒。
牧看得出神,神也情不自禁叹了一声:“世人皆醒我独醉的快意微醺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什么啊神桑,那不应该是世人皆醉我独醒才对嘛。”清田纠正。
神看了清田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猴子。”
“什么啊神桑!!!”
正当牧快受不了清田的孩子气,想要转身回去的时候,船上的人突然回头看见了他,那人愣了一下,旋即迅速跳起身,激动地对着岸上直挥手:“前辈!牧绅一前辈!”
“诶?”清田对着那个兴奋的身影不解,茫然问牧,“大师兄认识那个家伙?”
“……”牧一脸迷糊地想了半天。
“呵呵,”神轻笑起来,“不打不相识啊。”
“诶?”
清田还在迷茫,牧反应了过来。他失笑,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近,直到近得又能看到那双笑意满满让人忘却忧惘的眼睛时,牧也笑着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来。”
“嗨!”那人借着牧的拉托,轻巧地跳上了岸。其实以他的轻功,直接水上漂回来也不是难事,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两人都很喜欢这样的相熟。
“久闻陵南茶庄的少庄主仙道彰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今日得见本尊真面目,果然名不虚传,失敬失敬。”神拱手作揖。
其实神心里早已把那天与牧比试的青年定位在这个身份上,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今日再次偶见,这才确定地道破了仙道的身份。
仙道孩子气地扮了个鬼脸,回礼道:“不愧是‘神机妙算宗一郎’,还是被识破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双手奉上,“这是福田师兄让我交给你的,他已经先回陵南去代替我挨骂了。”
神接过信,合礼:“多谢。”
“牧前辈,”仙道向牧见礼,又亲亲热热地看向清田,“信长兄。”
“什么信长兄,谁和你熟到这地步了!”清田可不领情,龇牙瞪眼。
“咳……”牧掩嘴咳嗽了一声。
神拍拍清田的肩:“信长,那边有卖招牌的海货七鲜,我们去尝尝?”
“好啊好啊!”清田拍手笑完又觉得不对,“可是天快要下雨了啊,不是刚才说先回去么?而且,把大师兄一个人扔在这里真的没事?”
“快走吧,晚了要排队的。”神不由分说扯起清田的袖子就跑了。
“啊啊,等等啊,神桑,这样真的不要紧吗?”一路上都是清田响亮的“猴子叫”。
“呵呵,信长兄可真是有趣啊。”仙道看着清田和神离去的方向,笑得高兴。
“……”牧不言不语,只是盯着仙道看。
“牧前辈,怎么了?”仙道不解其意,慌忙抹了抹脸,“今天我可没有往脸上抹泥土啊。”
牧听他这么说,看他一脸惶惑,忍不住又笑。很奇怪,似乎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心情总是很好。
“牧前辈,很抱歉,上次,”仙道这下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脸颊,“因为陵南茶庄有命令不得参与围剿湘北的活动,庄内弟子一律不得与此事沾上关系,所以我们只能向你隐瞒身份。”
牧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是这样的,我们茶庄的掌门田冈老师,他的恩师便是‘白发魔’安西光义,所以……”仙道不待牧提问,已把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牧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只是,既然有这命令,你怎么又会和福田跑来海南?”
“我和师兄是偷偷跑出来玩的,”仙道像个为了逃课成功而得逞的孩子般幼稚又滑稽地炫耀,随即又苦恼地倒了眉毛,“没想到福田师兄比我还冲动啊……其实牧前辈早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刚刚才确认的。”牧很坦诚。
“虽然陵南不参与围剿湘北的行动,不过我保证也绝不会出手相帮。”仙道竖起手指认真承诺。
“有陵南茶庄少庄主这句保证,那是再好不过了。”牧现在满心想的倒也不是江湖之事,事实上他本人并不十分赞成围剿湘北,只因为神奈川各帮派为了这事吵得沸反盈天,他作为神奈川第一门派的掌事,只好顺应民意,内心也是有所犹豫的。
“牧前辈似乎有心事?”仙道收敛了玩闹的心思。
“还好。”牧不想让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烦恼,便和蔼摇头。
“是因为湘北的事吧?”莫说仙道本就心思机敏,便是旁人,此刻也能一眼看穿牧的心情了。
“……”牧不便否认,也不知怎么接话,只能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和鞋子和青石道。
“牧前辈不觉得,樱木花道离开湘北自立门户这事,有古怪?”仙道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古怪?”牧诧异。
“樱木花道倒也情有可原,”仙道摇头晃脑,一副被彦一上了身的样子,“但传闻那个流川枫是个除了睡觉便是练武的武痴,怎么会因为一个赤木晴子就和樱木花道反目成仇呢?”
“说的也是。”牧不自觉被带岔了思路,跟着点头。
“不过……”仙道拖长尾音,见牧直盯着自己看,卖够了关子才笑道,“这事和围剿湘北没有关系,不过是江湖八卦,说来一笑罢了。”
“……”牧茫然不知所措,脑袋上冒出很多问号,他呆呆的样子惹得仙道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痛苦至极。好一会儿牧才会过意来,对仙道的无事一身轻无可奈何。
“牧前辈,你高兴了就好。”仙道站在岸边,背后是一整片的江涛,他就那样长身玉立,像一棵迎风舒展身姿的桦树,清新可喜。牧所有的忧思都飞到九霄云外,眼中只有仙道那双笑得春风扑面的眼睛。
“那个,这次出门太急,下次定要亲自带‘醉夏’去海南致歉,好好孝敬高头掌门。”仙道想起了什么,有点后悔出门时的不周到。
“那便有劳了。”牧笑道,“醉夏我喝过的,确实是沁人心脾,悠远回味。”
“那只是市面上卖的普通醉夏而已,”仙道故弄玄虚地活动表情,“自家总有一点保留之物,不仅茶叶的焙炒有讲究,泡茶的水,水的温度,茶具,还有泡茶的人,都有讲究的。”
“连人都有讲究?”牧苦笑摇头,“我是一介粗人,还真应付不了这么风雅的事。”
“牧前辈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仙道笑了笑,“下次有机会,就由我亲手泡茶给你吧。”
“……”牧犹豫了一下,才回道,“海南随时欢迎仙道少庄主。”
“哈哈,”仙道晃了晃脑袋,似乎是后怕地缩起脖子,“那么,牧前辈,我这就要回客栈去了,刚才就是因为受不了彦一那小子不停地‘昂比例伐布鲁呀’和‘好好观察’才跑出来钓鱼的。”
牧想起那个聒噪得堪比自家清田的小个子,忍不住也笑:“天色也是不太好,仙道君快回去吧。”
“嗯,牧前辈一路多保重,祝你凯旋而归。”仙道没有向牧行礼,也没有招手,只是那样笑着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牧怔怔地看着仙道离去的背影,直到天上真的下雨了,他才不得不转身回去。
“啊,伤脑筋啊……”仙道在路边随手买了把油纸伞,边听着雨点在伞面上跳舞,边欢喜地苦恼着,“算了,反正也都出来了,”他转头往江面上看了一眼,“好远啊……还是去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