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簇落蕊》司乔忆珩

4、木深深（贰）

　　在同父母交代了一声之后，这个名叫孔木的孩子，便在竺玖家住了下来。

　　虽然他才十岁的年龄，却是一个极为勤劳的人。

　　抬水，割草，打扫庭院，每日天色还暗沉沉，便能听到他劳作的声音。

　　说来，似他这般的年纪，是早应去村里的私塾学习的，但他的恶兄悍嫂自然是从未有供养他上学，为他交束脩的想法。

　　一来二去，也就耽误到了如今的年纪。

　　竺玖的狸猫父母是极为淳朴的，也有向孔木提出，不过是多一份束脩的事情，想让他同竺昀竺玖去学堂读书识字。

　　但孔木却并未答应，只说自己看着字就头晕，也不愿他们二人为此多费银钱。

　　劝了几次，见孔木依旧固执己见，狸猫父母也不在多言。

　　只是孔木却和村里一个年老的镖师极为投缘，竟时不时的去往那镖师家中，向他学习武术，而那镖师也不是粗人武夫，即使不能教孔木写文章明书意，但教他认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日子便就这么过了下去。

　　***

　　古代的私塾是极为无聊的，讲学的先生是个考了十几年都未考上举人的老秀才，课上得一般，却极为严苛。

　　好在竺玖有随身携带的百度系统，只要查查书中的字句，便能找到释义，从而了解，在课上回了几次先生的提问后，竟然得了先生的青眼，被仔细辅导。

　　***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竺玖搬了把躺椅放在院子里，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

　　“小玖。”竺玖听到耳旁传来孔木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张开了眼睛。

　　孔木的手中，捧着一把紫黑色的果子，那果子似乎被他清洗过，上面还有些许细小的水珠。

　　“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孔木的眼睛明亮，还有些微微的湿润，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又少得人怜爱，孔木似乎已经把竺昀当初说的：“他归你玩。”理解为了“他归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竺玖。

　　竺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看着孔木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不少，他挪了挪身体，示意孔木也坐到躺椅上来。

　　一边接过孔木手中的紫黑色桑葚，扔了一颗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竺玖咽下了果肉，却见孔木只是捧着那把桑葚，呆呆的看着挂满星辰的天空。

　　“你也吃啊。”竺玖伸手，拿起一颗桑葚，递到了孔木的唇边，孔木的唇很薄，还有些因为外边儿稍暗的夜色而显出的苍白，他踌躇片刻，张开了嘴：“我是摘来给你……唔。”

　　竺玖将桑葚塞进了孔木的嘴里，笑了笑：“很甜吧？”

　　孔木闭了嘴，安静的点点头：“我吃不惯这个的，你吃吧。”

　　竺玖摇摇头，又化作了身材圆滚滚的狸猫，蜷在孔木的胸口：“我有些困了。”

　　孔木从怀中掏出了手绢，将桑葚小心翼翼的包在里面，然后轻轻的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伸手抱住了化为狸猫的竺玖，一边还用手指顺着竺玖油光水滑的皮毛。

　　“竹子，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呢？”

　　“干什么？恩……大概是考个秀才然后回村里娶个漂亮媳妇儿！”

　　变作狸猫的竺玖懒懒的晃着自己的尾巴，又用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不过，谁知道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毕竟，我和一般人不一样。”

　　孔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伸出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竺玖的皮毛。

　　***

　　因为自家是猎户，所以并没有几块地，于是地里的菜也大多是自给自足，并没有拿到集市上去卖，家里的进项还是依靠于父亲每日进山里捕获的猎物。

　　竺玖一边磨墨，一边看竺昀拿着尖利的匕首，熟练的将手下猎物的皮毛剥了下来，堆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竹子。”

　　耳边突然传来了孔木的声音，竺玖转头，看见孔木手中拿着一个竹筒朝他走来。

　　“你从王镖头那里回来啦。”竺玖放下墨块，拿起一旁干净的棉布擦了擦手：“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看，我带给你玩的。”孔木将护住得好好的竹筒交给了竺玖，咧开嘴冲竺玖笑。

　　竺玖好奇的往竹筒里一看，不由失笑。

　　——竟然是一只肥肥的蛐蛐。

　　“从哪里抓到的啊？”竺玖问。

　　“村东那边的草丛里！有很多，想抓吗？我带你去。”孔木说着，伸手拉起竺玖就往村子的东头跑去。

　　跑了半截路，孔木缺蓦地停下了脚步，极为吃力的从自己怀里掏了半天。

　　“给。”

　　难道这木头把蛐蛐儿放怀里？

　　竺玖皱皱眉，伸手接过了孔木给的东西。

　　解开了包着东西的手绢，竺玖看到一块小小的饴糖就躺在那里。

　　“很甜。”孔木比划着：“我就轻轻舔了一小口。”

　　“你快吃。”

　　竺玖看着那小块饴糖，有些为难。

　　——面前的这根小木头，是因为想要报答自己这一家收留他的恩情，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的吗？

　　“木头，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竺玖讲手绢包好糖，又塞回孔木的手里。

　　“可是……”孔木想说什么。

　　“走吧，我们去抓蛐蛐儿。”

　　孔木看着竺玖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饴糖，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