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簇落蕊》司乔忆珩

13、局内人·赵昕

　　...1。

　　奇怪，我的脑中，多出了很多陌生的记忆。

　　...2。

　　屋里的黑暗连成一片，没拉好的窗帘让星光漏进房间，我隐隐约约的看见，沈嘉正躺在我的身边。

　　是了，我们才一起过了一晚，这是我们一起共度的第一夜。

　　我侧过头看沈嘉模糊的轮廓，只觉得快乐像不被管束的小鸟，马上就要从我的天灵盖飞出来。

　　如果可以，我能这样看一整个晚上。

　　只是脑中多出的记忆纷繁杂乱，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顾不得再像个痴汉一样描摹沈嘉的睡颜。

　　...3。

　　我呆坐在黑暗里，翻看脑子里陌生的记忆，这些记忆零碎模糊，凑不成像样的逻辑，我努力理解，看得头痛欲裂。

　　可看着看着，寒意便从我的脊背开始，肆意蔓延全身。

　　沈嘉，我的沈嘉，在我不知道的轮回里，我不知道的地方，正在一次又一次死去。

　　第一次，沈嘉和他的父亲出海，溺水身亡。

　　第二次，沈嘉被卷入了一场无差别杀人的案件中，胸口被捅了好多刀。

　　第三次，沈嘉被指控杀害亲父，判了死刑。

　　第四次……

　　还没有第四次，现在就是第四次。

　　...4。

　　“不困吗？”

　　腰上环着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沈嘉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虽然是眼下的这种情况，我还是无可救药的觉得自己骨头都酥得断成了一节又一节。

　　一瞬间，我控制不住汹涌而来的情潮，俯身紧紧抱住沈嘉，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好像被我哭懵了，只能手足无措的回抱住我。

　　“做噩梦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一边用手一下一下抚摸我的背脊。

　　我点头，只恨不得那些都是梦魇，只要日头升起，统统都消失不见。

　　“我在呢，睡吧。”沈嘉更紧的拥住我，肌肤相贴间，终于让我狂乱的心有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5。

　　如今，我和窦抒租住在城南。

　　窦抒和我是一同在育幼院长大的人，或许是幼时被家暴的经历，他的性格内向，甚至可以说阴鹜，我其实有些怕他。

　　我们的亲人虽都尚在人世，却还不如死了好。我有个当夜总会妈妈桑的母亲，他有个家暴他的继父，同病相怜之下，好歹算得上能说话的朋友。

　　说来也巧，沈嘉正是窦抒同母异父的弟弟，二人眉眼之间是有相似的地方，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仿佛光与影，又如日与月。

　　我害怕窦抒，却对着沈嘉这张与他相似的脸，爱得无法自拔。

　　...6。

　　这几日，窦抒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有心跟他聊起我要搬出去住的事情，又担心他知道我和沈嘉的关系，再想起自己幼时的经历，心里不舒服。便一日拖过一日，到现在也还没说出。

　　如今情况紧急，我要赶紧跟他提起，然后快点和沈嘉住到一起，好好看着他才行。

　　明天说吧，就明天。

　　第二日的黄昏，我和沈嘉在客厅等窦抒。

　　本来我和他坐得很远，他偏偏要跟我显摆最近写的书法，还让我凑过去看他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结果不知怎的，手机被丢在了一旁，我们倒是自顾自的吻作了一团。

　　好像只要在沈嘉的身边，我就无法控制自己迷乱的神志，只想化作飓风和大海，将他这艘小船吞没，永永远远的留在我的身边。

　　突然，门扉关闭的剧烈响声把我从混沌中惊醒。

　　窦抒回来了。

　　我这样下流不堪的模样毫无遮拦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本该担心的，毕竟我为了不让他心里不舒服，拖了一天又一天。

　　但此时此刻，我却诧异的发现，我并不觉得羞耻，甚至毫不在乎。

　　沈嘉听见响声，想松开环住我的手，也被我拉起反推进了房间。

　　然后，我朝着窦抒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一眼。

　　却看到他眼睛如墨乌黑，盛着深不见底的恶意。

　　我突然意识到，在沈嘉每一次的死亡中，他的父亲，也在一同奔赴黄泉。

　　我好害怕，我怕极了。

　　...7。

　　是夜，我从床上悄声爬起，给沈嘉细心掖好被子，出了房门。

　　客厅里还亮着昏暗的黄色灯光。

　　窦抒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我看着他的脸，只觉胃部一阵痉挛，痛得人想吐。

　　我用手中的床单将他层层包裹，还打了牢固的结。

　　他中途醒了，却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我一番动作将他捆绑。

　　“嘘——”我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

　　“天气凉，给你盖了被子，这就睡吧。”

　　我说着体恤他的话，一边将透明的塑料袋，蒙住了他的头。

　　也一并蒙住了，他那乌黑的眼。

　　一个暗□□，好孩子不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