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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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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京城向西,地势渐渐从一马平川起伏成波浪似的山峦。翠华、金顶、落霞三座主峰形成的西山,不仅是拱卫京畿重地的天然屏障,其春时风、夏时花、秋时月、冬时雪,更是京师至为重要的风景名胜。
西山有的不只是红叶。翠华峰遍植四季常青之松柏,金顶峰满是秋风起处色如金的梧桐,只有落霞峰才尽是经霜红过二月花的枫槭。但只有亲至亲观,才知那一重重碧、一层层金环绕之间,那如火如霞的红叶,是何等动人的美景。
“西山红叶”,乃是与“万菊秋色”并称的京师胜景。所谓的“万菊秋色”,引人处并不在那生成傲骨斗秋霜的君子之花,而在于那人比花娇、色不迷人人自迷的“重阳花会”。真真正正、纯纯粹粹以景名、以景胜的西山,其实远比那一座人工的园林要来得赏心悦目。
一场点滴淋霪的细雨,添了一层秋凉,却洗得翠华峰松柏滴翠,金顶峰梧桐流金,到了落霞峰,细雨如酒,早染得霜林欲醉。
只是醉翁之意在山水,慕姓皇族最年轻的一等王爵、堂堂的睿王千岁慕广城殿下之意,却根本不在那落霞峰绚烂的红叶之间。
他想醉卧软玉温香的美人膝,听绮丽低糜的五更调,他不要看这堆不软不香不解语的烂叶子,听那隐隐约约的风过丛林声。
他难受,他委屈,他不舒服。
他为什么要多言邀请这几天都不大对劲的皇兄一起出游啊?出行时间要推到朝会之后不说,返程之时,他要不要再邀请这害他今后都不能逍遥自在的皇兄到“醉花丛”去疯狂最后一把?
闷闷地走在皇兄身后的睿王爷忽地愣了一下。
九月初九。“重阳花会”。失火的“醉花丛”。狭窄的永安巷。当今天子最贴身的玄甲亲卫。
暗中阻挡欲从后门冲进救火的人流的玄甲亲卫。
那天夜里,他是怎么到的“醉花丛”的后门?
嗯,是明明酒比他喝得多,却偏比他更清醒更冷静的五哥,在他还为眼前的混乱局面瞠目之时,已经寻到了玄甲亲卫的指挥副使,带了手足无措的“醉花丛”老板娘风落尘穿过玄甲亲卫的防线。
他匆忙跟上的结果是反做了第一个冲进去的人。
灯光火把,亮的是门外世界,门内的火光,远在身后,眼前的一切,却在最暗最黑处。他那脱口而出并生生半途改口的“皇----二哥”,其实更多的是兄弟多年的熟悉默契而不是目光所及的真切确凿。
那一夜,披了皇兄外衣的柳荷衣昏倒在风落尘的怀里,拂袖而去的皇兄的面目神情,始终尽在暗影中。
“老九,你要往哪里去?”
低沉的声音响于身侧,睿王爷才发现自己恍惚之时,山道已至拐弯处,而直直向前的自己,却走向了一条几乎称不上道路的小径。
“嘿嘿,总是走那些熟悉的路能看到些什么,换条没走过的道走一走不好吗,二哥?”
不曾大队人马保护御驾出游,微服时的九重天子,被属下称“公子”,自己的兄弟,则按照兄弟间的排行称他为“二哥”。
“----也好。”
然后叫苦的就不是昨日的睿王爷,而是随行护驾的玄甲亲卫了。九五之尊万金之躯,掉一根头发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西山虽不是什么荒僻的深山,荒僻的小路上偶尔的风吹草动,却都足以让他们这些人胆战心惊的。
这个睿王爷,自己贪玩也就罢了,干吗还把皇上也拖下水啊!
在一众既不敢怒更不敢言的侍卫的无声叹息中,小路蜿蜒向山下去。一路红叶拂颈,露水湿衣,直到了山脚下才开阔起来。
兴致好容易高了许多的皇帝陛下皱眉指着飘荡着一道黑烟的村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公子,此地应是落霞峰下,名唤‘红叶村’的匠户村。”
红叶村。匠户村。
所谓匠户,指的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人家。比起另一个世界凭借专利技术足以一辈子吃香喝辣、倍受羡慕的专业技术人员,这个时空中的专业技术人员的生存环境要恶劣得多。大盛皇朝沿袭前朝旧制,分人户为民、军、匠三等。匠户地位比一般民户犹低,且世代承袭,非经皇帝特旨批准不得脱籍。前朝匠户需无偿服役,本朝自先皇仁宗朝“圣恩泽被,遍及苍生”,卑贱如匠户者,也沐浴皇恩,以银代役法基本上算是免除了匠户的无偿劳动义务,解除了对匠户的人身束缚。
尽管如此,匠户仍是皇朝上下公认的贱籍。虽说再低再贱也低贱不过娼门妓户,但身为妓女的风落尘,对于养子风飞扬一心烧砖炼铁玩火弄烟的志向爱好,还是深恶痛绝无法苟同的。
她是这世界上最低贱的老妓女,却渴望养子能够傲然人前吐气扬眉。
即使明知养子不是读书的材料,即使风飞扬已经因为柳荷衣卷入“醉花丛”三年之久,却直到那晶莹闪亮的玻璃,纤毫毕现的璃镜带给她富甲天下的可能之后,他们母子的梦想,才算有了结合的地方。
这,也算是她对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两个亲人的微薄回报吧。
看着炉火前飞扬闪亮的眼,柳荷衣轻咳了一声:“飞扬,你在这里忙吧。我自己出去走走。”
火热的炭气,熏得病情其实未曾痊愈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就在村口看风景,阿琐陪着我呢,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那你自己当心,别受凉了。还有----大夫嘱咐你静养,别由着那堆野孩子闹你。”
在这荒僻的小村里,皇朝第一名妓的大名无人知晓,村民们知道的只是那在村外买地建窑,雇佣村中匠人烧制他们没听过有没见过的“水晶琉璃”的少年客商,有一个美得仙女般的姐姐。
淳朴的民风,使得村民即使为她的美丽所倾倒,至多也就是偷偷看上两眼罢了,倒是自她初来时抱了村长三岁的孙女之后,村里三四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就总会时不时地在她身边聚成堆。
“村子里的孩子,怎么可以说是野孩子?我做点小玩意给他们,你也要联合了阿琐数落我。飞扬小弟弟,你太失礼了吧?”
“喂,我是怕累到你,别不识好人心好不好?”
宁静的村子里,火热的窑炉旁,涨红脸的风飞扬半恼半羞地抱怨。
会抱怨,可见他精神跟身体都恢复得不错,比她至今还又咳又喘的情形强多了。
真是不平衡,不逗他她心里会难受。
“乖弟弟,你的好意我都记着呢。”
窑炉前的空气闷得她不能久待,柳荷衣笑嘻嘻地挥挥手向村口而去。
那超级害羞的弟弟,想必又是一脸火热向耳根了吧?
红叶滴露,水珠滑落叶面的瞬间,光芒闪动。
有人窥视!
冷轩大喝一声:“什么人?”
人随声动,人动声随,十余丈外距离只在一起一落间,“哎呀”惊呼声中,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被传说中的皇朝第一高手扣住颈子自红叶间提了出来。
“好疼----还我----”
手脚离地的男孩挣扎着要抢回被冷轩握在手中的一根短棍。
方才就是这棍上有光芒在闪,身为君王贴身侍卫的冷轩怎么可能让这疑似暗器的东西回到原主手中。
即使这原主怎么看跟“刺客”沾不上半点边,分明就是附近村里的寻常孩童。
不过这么小的孩童,居然没被冷轩那一身冰冷的气息冻僵,倒也不能武断地称之为“寻常”了。
百无聊赖的睿王爷起了好奇之心,迎上返回主子身边的冷轩,将那根短棍拿了过去。
却只见那孩童的眼光跟着那短棍就落在了他身上。
果然,这棍子有古怪。
睿王爷低头打量,手中这一尺来长的短棍一头粗,一头细,两头镶嵌两块圆圆的物品,乍看似水晶,似琉璃,细看却又不是,以他睿王爷见识的奇珍异宝之多,一时之间,别说这短棍,便是棍上这两块东西,他竟也不知那是何物。
棍子好象是中空的,叫木筒似乎比棍子更准确。
“小子,这是什么东西?”睿王爷晃着短棍,不,木筒向那火眼金睛盯着他手中物品的男孩问道。
“那是我的----”痛得龇牙咧嘴的男孩居然不忘先行宣告主权,“那是我的千里镜----”
“千里镜?”
“就是看远方东西的东西----还我----”
会还他才怪。
不及身边侍卫提醒“九公子当心”,睿王爷已经举了那木筒在眼前。
“拿反了!”男孩脱口道。
“是吗?”从善如流地将细的一端换到眼前。
“噫?皇----二哥你看!”他激动欲狂地大叫声让一直冷眼旁观的皇朝天子都有些变色。
虽说大惊小怪是睿王千岁的惯技,但惊讶至此倒也是头一回见到。
会接过那古怪的木筒,更多的是他这做人哥哥的不好扫了弟弟如此高的兴致,不得不捧一下亲弟弟的场。
只是一看之下,便是皇朝天子,也不禁发出了和他弟弟一样的惊噫声。
——千里若等闲,远山在目前。
分明是远在十几丈外的景物,隔了那古怪的木筒望去,红叶,小村,天边飘荡的烟云,竟是历历目前,触手可及一般清晰。
那十几丈外的村头,走动的村姑身姿袅袅,娉婷如画。
青衫,布裙,两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微一侧身,碧野青天烟如墨,桐叶流金枫似火,不染半分铅华的芙蓉面,却夺去那圆圆的世界中,一切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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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人说坑品,好象和大家交流也是其中之一
偶知道了现在开始学习章后回答问题
晕倒: 是不是看到荷衣MM了?
还用问吗?
老赖:荷衣一定要和皇上在一起吗?
结局不一定。过程----好象免不了。
朱雀公子:这人还真不怕改变历史啊?
抬头,上面文案念一遍:穿越时空后面是什么?
彦林:
长评啊,偶最喜欢了。扑一个先,抱抱,亲----
继续努力,飞扬就是你们革命党革出来的男二号。能不能扶正,靠的还是你们。
习玫红:看来,我们保皇党还有希望。
如果革命党再多几个柔光啊彦林啊的长评出来,只怕你们就没希望了。跟你们的代表人物xxxxy说一声,让她再多掰几个字掰个标题出来。
xxxxy:
看上面一行就行了。
lecco:这章开始终于觉得恢复正常了。情节很吸引人,节奏也很恰当。文笔自然不说,开始那段写景还是不错的。加油。
答:夸奖夸奖。可惜水平在那限制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不行了。包涵包涵。
好象本章评论比较代表的问题就是这些了吧?挂一漏万大家海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