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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所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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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魅离觉得这个月道鬼八成是故意的,或许是这个大妖怪有恃无恐——杀生丸身上的杀气犹如实质,她站在一旁都已经感觉到寒毛直竖了,可那个月道鬼竟然行若无事,还能够不受影响地打出一道又一道奇异的法诀。
奇特的力量在空气中波动,片刻后,大殿中央现出一个圆形的玉台,玉台散发着淡银色的光芒。
“虽然比较费尽,但既然是你这么在意,我自然会勉力一试的。那么接下来,请杀生丸殿下和这位小姑娘到姻缘台前,各抬一手置于台上。”
杀生丸不动,这种状况下,伽魅离自也不会出声,站一旁看戏。
月道鬼见两人都不动,十分心急,催促:“来,快过来,维持这个阵法很累的!”
杀生丸终于动了,他抬起了隐隐闪着绿芒的右手——月道鬼喜道:“便是这样!来,两个人一起将手——啊!住手!我的姻缘台!”
杀生丸收回右手,指尖的绿芒还在闪烁,冷冷地注视着拼命修复被毒华爪侵蚀一角玉台的月道鬼,嗓音低沉冰冷:“如果想保住你的破石台,就少东拉西扯!”
月道鬼心痛无比地检查着他的宝贝,而杀生丸周身的妖气渐渐凝聚。月道鬼苦着脸,愤愤地道:“我知道你当初找卜言鬼是为了那把令尊留下的刀。但是铁碎牙不是已经有下落了吗?凭你的妖力难道还打不过你那半妖弟弟?”
生平最恨之事被提及,杀生丸虽表情无波,但金眸更加冰冷,声音冷冽:“我并不是问你铁碎牙之事。”
“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不是你的姻缘,也不是这位小姑娘的姻缘,难道是那只绿皮河童的——等、等等!”突见杀生丸的右手绿芒一闪,月道鬼惊恐不已,飘离一丈之远,急急打了几道法诀将姻缘台、殿中一些重要物事护在结界之中,“快收回你的毒爪!我这殿中可都是宝贝!”
杀生丸神色冰冷,右手妖气凝聚,绿芒更加浓厚。显然,若接下来的回答不如他之意的话,那么他的毒爪定会毫不容情地摧毁一切。
杀生丸的妖力太过霸道,就算发动阵法,月道鬼也没有把握把这只犬妖困住。为殿中宝贝们着想,月道鬼无奈道:“好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过先声明,我月道鬼只算姻缘,至于其它的,若说得不准可别怪我。”
杀生丸妖气渐敛,冰冷缓慢地道:“两百多年前,曾吞噬无数妖怪的天地异像,竟然还能够引起时间的不对等。这异像,究竟因何出现?又因何消失?”
月道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白色玉台,十指结阵,一阵奇特的力量波动之后,月道鬼身周似乎漾起若有若无的水纹。他双眼微闭,嘻笑的神情一旦收敛,浮于半空的身影便隐隐透着庄肃味道。片刻后,月道鬼睁开了眼,庄肃的味道也消失了,悠悠叹了口气。
杀生丸金眸一凝。邪见已经跳脚道:“别装神弄鬼!还不快说卜算的结果?”
月道鬼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小老儿真不擅长卜算这些!杀生丸殿下,就别再为难我了!”杀生丸不答。
邪见叫道:“你骗人的吧?你不是卜言鬼的师叔吗?据说卜言鬼能够卜算上下五千年,你作为师叔怎么可能算不出来区区两百年前的事?”
被一只小妖怪质疑,月道鬼也没有生气。而且邪见的疑问正是杀生丸的疑问,所以月道鬼见杀生丸久久没有出声,只好苦着脸说道:“杀生丸殿下,小老儿的愿望是为有因缘者消烦解忧、令有情者成眷属,以此增求福缘,得道长生。一心追求霸道之路的杀生丸殿下定是难以理解,但这是小老儿的路,无论谁都不应该勉强别人改道不是?小老儿并不想步上我那短命师侄的后尘哪!”
杀生丸嘴角一沉,十分不悦,不过倒没有再飙妖气——他已经明白月道鬼遮遮掩掩的意思了,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怕死。
伽魅离也听懂了,有些理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并非没有理由。她曾经遇上的一些对卜算稍有涉猎的法师之类,涉及预言之时,也都神神叨叨,说的话令人云里雾里不明其义,大约都是这个原因。就算是那个卜言鬼,临终前留下的那个印象,也是似是而非,难以理解。
月道鬼既然不敢卜算,多留亦是无益。杀生丸转身,已经打算离去,却听伽魅离说道:“月道鬼,我也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想请您解惑。不知您可否……”
杀生丸脚步一顿,月道鬼则眼睛一亮,问道:“是你的姻缘吗?尽管说,我一定尽心竭力。来来——”
“不是!”眼看月道鬼又要拿出那个什么姻缘玉台,伽魅离连忙打断了他,却又停顿一下,最终下了决心,说道,“是我存在的原因,以及,犬族的另一把刀,有关丛云牙的事!”
杀生丸的目光犹如寒刃,瞬时盯在了伽魅离身上。
月道鬼却没有像杀生丸那般反应明显,他只是有些失望,侧头想了想:“那把刀且不论,‘你存在的原因’是什么意思?因为你额上的诅咒之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就像曾经那些携带诅咒之印的犬妖一样?”
伽魅离目光炯炯:“这应该是您能够卜算出来的事情吧?”
“唔,这个嘛……”月道鬼这次倒没有推托,微微眯眼,五指结阵,随手而算,“自然难不倒我……咦,原来你是——”话音戛然而止,而月道鬼脸色大变,一头栽倒地上,将伽魅离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月道鬼?”
月道鬼从地上爬起,摸着磕了个大包的脑袋,打着“哈哈”,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妖力没控制好……话说,如果是算姻缘的话,我肯定不会出这种状况。要不……小姑娘,我为你算算你的姻缘吧?”
瞧着似乎没什么事的、嘻皮笑脸的月道鬼,伽魅离差点以为他是故意在唬弄自己。只是刚才的情景……月道鬼那骤然变化的神情和阵法中妖力的混乱波动却不是假的。
——她这抹来自异世的孤魂,难道还牵涉到什么大事不成?看来关于丛云牙的事也不用再费心问了,这月道鬼肯定知道了一些,但瞧他的模样,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的。
伽魅离带着疑虑,和杀生丸一起终于离开。
两个红衣少年悄然进入,都是脸带疑惑,红线小心地问:“师尊,那只犬妖的来历……问题很大吗?”
月道鬼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后怕地说:“有问题的不是她。哎,没想到一只小妖怪的来历竟关联着——咳咳。不行不行,刚才那一下,肯定折了我不少寿了。真是的,为什么杀生丸和那只小妖犬都不肯算姻缘呢?那两个笨蛋!难道不知道,从姻缘中可以推算许多事情吗?这么一举两得的事,这两只为啥要这么死死推拒呢!如果能够知道这两只犬妖的羁绊,说不定那团迷雾就可以稍稍看清一些。哎,我那个短命的师侄……”
两个少年看着师尊走来走去,提到他们名义上的师兄卜言鬼时,他们的师尊神情渐渐有些狂躁,于是均不敢再出声,互相对视几眼,悄悄退了出去。
月道鬼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转了几个圈子后,终于忍不住布下阵法,冒着缩短寿命的危险,推算他那个已经死去、早该进入轮回的师侄卜言鬼的魂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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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国往东,隔着无边汪洋和重重山峦的一方荒原。
荒原绵延千里,渺无人烟,唯有野兽出没。深秋的月色明亮,长草起伏间,一只毛色黄褐的野兔自窝中出来觅食。它东嗅西嗅,眼睛警惕地张望,长长的耳朵时不是支楞几下,戒备着荒原上凶猛的食肉飞禽与走兽。
忽然间,似乎有大片黑云掠过,将那轮圆月遮敝,使大片荒原陷入黑暗。野兔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它奋力逃跃,但无论它如何东奔西突,那片黑云却如影随形,一直笼罩在野兔上方。
皎洁的月光下,那片黑云却是一只巨大的黑鹰,低空飞行,速度不快,只是缓缓盘旋着,不紧不慢地追着食物。就好像那只野兔并不值得它多花一点力气猎食一般,所以追得有点懒散,有点悠闲,百无聊赖的,可有可无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改变主意,放那只可怜的野兔一条生路。
野兔更加拼命地逃窜,却慌不择路,一头撞入藤蔓密绕的矮树丛里。它挣扎着,生着倒刺的藤蔓却将它缠得更紧。
这只野兔已经无路可逃。黑鹰落在地上,对于这只还不够塞牙缝的野兔,黑鹰有点儿提不起兴致,懒洋洋的,慢吞吞用爪子扒拉着藤蔓。这只黑鹰或许是太无聊了,那锋利的爪子分明可以轻易毁掉这片矮树丛,现下却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拨去缠着野兔的藤蔓,打算将野兔毫发无伤地捉出来。
野兔显然不领黑鹰的情,因恐惧而发出尖锐叫声。因藤蔓被扯断许多,野兔的束缚松了一些,于是它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在最后一根束缚它的藤蔓被扯断后,它后腿竭力一蹬,炮弹一般飞射而出,撞在黑鹰的左眼上。无论怎样庞大的飞禽走兽,眼睛总是脆弱的。黑鹰的眼睛被这一下撞得生疼生疼,于是一翅膀将那只可恶的野兔扫落,然后不再理会,只顾使劲转动着眼珠,缓解不适。
等黑鹰再去找那只野兔,那只野兔竟然不见了。黑鹰惊奇万分,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只野兔能逃到哪里去?
黑鹰不相信,双翅展开在半空低飞,前前后后将方圆数十里找了个遍后,才不得不承认野兔是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要知道鹰族的视力之敏锐与犬族的灵敏嗅觉不相上下,一旦存心追捕,被锁定的猎物绝难逃过。
黑鹰显然十分奇怪,也有点郁闷,所以不死心的又盘旋了一会,依旧未果,也瞧不出这片荒原究竟有何异常。
“黑羽道友?”
黑鹰打算离去之时,忽有带着意外的清越声音传来。
“果真是你,黑羽道友!”随着声音的接近,一个青色身影骑着白鹤,翩翩而来。青色身影落在地上,翻手间,白鹤消失于他掌心,看来那白鹤并非真的白鹤,而是借助法力的一件行走工具。而这个青衣男子,身姿挺拔,相貌俊雅,气质出尘。
黑鹰也落在地上,化身为黑衣青年,果然是西国的鹰妖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