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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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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萧大人披着外被,看着被莫修挪到床上去的苏小白,苏小白一旦晕过去以后,甭说叫了,就算外面雷声大作,她也不会醒。
莫修站在萧沛思旁边,再看看苏小白,有种不怎么纯洁的想法飘过。
萧沛思用眼角斜睨了他一把,莫修这人有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如萧大人这般精明,如何能不知道呢!
“别给我学时小冬。”
“咳……”莫修摸摸鼻子,往外挪了挪步子说,“大人,这……你们还是……我……”
萧沛思缓了缓情绪,朝莫修看了眼说:“别忙着走,我还有事让你做呢。”
“大人呐,我这刚搬完棺材……”
唉,棺材,多么不吉祥的东西,他还指望着一会儿去哪儿洒点纸钱,烧两柱香呢。自打跟着萧大人以后,这运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搬完棺材怎么了,这口空棺材也就摆个空样子,正主儿还没影了呢。”
“大人,这案子不是已经……结……”莫修琢磨着将胡正青绑了,过两天等苏姑娘的病一好,顺带往县大牢里送,然后开个堂,定定刑,这案子不就结了。
“结?”萧沛思挑起嘴角,“胡正青不过是这件案子最明显的凶手,可小云涂村绝非这样简单。”
“小云涂村如何不简单的?”莫修觉得小云涂村的村民除了瘦弱点,不大与人亲近点,看着和县城里的人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人嘛!
萧沛思笑笑,小云涂村如果是个简单的村子,他又如何会呆在这里呆到如今,依然没有把案子破了呢?
“莫非大人怀疑,胡正青背后有人?”
“胡正青背后当然有人。”
莫修复将他所知道的人在大脑里溜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他抬眼望着萧沛思,突然问道:“难道,大人指的是……”
莫修到底是破案多年的捕头了,思维尚算敏捷,萧沛思脸上的笑不由更深了些,“想必,你也想到了他。”
“我觉得……”莫修听了萧大人的想法以后,摇了摇头,他反复思量了以后,方才道,“大人是否因为苏姑娘,因而有失公允。”
萧沛思不由笑容一滞,半晌才说了一句:“你竟觉得本县是这样的人?”
莫修心底微微一沉,再看看萧沛思,萧沛思脸上神色淡然,目光凝视着床上的苏小白。苏小白自然晕得安然,可萧沛思望着他的目光却不那么安然。
“大人在莫修心中,一直是一个聪明过人的人,对待案子,自然也是公允的。然而如今大人怀疑的人,并非是与大人无亲无故,而是……”
听到这里,萧沛思突然皱着眉,冷冷地道,“本县若要陷害栽赃他,又何需借着这一桩案子,本县自然有的是法子陷害他。”
“可是,他……”莫修想了想才说,“他与苏姑娘是有过婚约的,大人对苏姑娘,恐怕存着……”
“呵。”萧沛思轻笑一声,“因私忘公?你是说,本县会因为他们婚约而……”
“现在,本县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从来都是因证据断案,绝不会因私事而影响案子。崔灏若真的犯了案,本县定会让他伏法,若他没有犯案,本县定亲手为他洗去嫌疑!”
听了萧沛思的一席话,莫修的神色突然变了变。
萧沛思用眼角余光瞧见莫修神色的变化,讶异地说:“怎么,你倒突然关心起崔灏来了。难道……”说着,眼神从莫修身上又转到了苏小白身上。
莫修一看,心底一颤,立即说:“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和苏姑娘绝对清白啊,比清水还清,比白雪还白。”
“你解释的忒勤快了些。”言下之下,他不信。
莫修沮丧的垂下了头:“大人呐,真的,要不,我砍了手给你?”
“砍手?”萧沛思眼锋往莫修的某处望去。
“大人,您这是携私报复。”莫修死死地按住自己的某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萧沛思看。
萧沛思扯了扯嘴角说:“莫修,你对苏小白要是敢有那么一点儿心思,我早阉了你了。”
他理了理外袍,淡淡地说:“现在可以说说,你和崔灏的关系了吧。”
“大人?”
“嗯?”萧沛思的尾音拖得越长,代表他心底早有知晓。
莫修颓然地望着萧沛思,只好说:“其实也不算有什么关系,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小捕头的时候,受过伤,得到过他的救助。”
“只怕,崔灏自己也未必记得。”
“一命之恩,于他而言,不过是过路,于我而言,却是恩重如山。”莫修自打进了衙门,改了不少江湖人的习气,唯有义这一条,却无论如何也改不了,这也是他为何至今还只是留在江都县做一个小小的捕头。
萧沛思微一思量后方道:“若崔灏真的犯了案,凭着你所谓的恩情,你打算怎么办?私自放他?”
“大人,我……”
萧沛思挑眉一笑:“莫修,你知道当初为什么那么多人当中,我挑了你做捕头?”
“是因为,我……武功高强?”莫修不自信地说。
萧沛思摇了摇头:“是因为,你和我一样,很执著。我这一生,所想做的事,并不多。唯有一样,从孩童时起,至今未变。”
“便是为一方百姓,做一些实事。”
“而当时的你,一门心思为百姓出头。”
萧沛思的话令莫修想起了萧沛思到任时的情形,彼时他还只是一个捕快,为了替百姓某福祉,不惜与新到任的知县大人据理力争。
“大人,我知道了。”
吩咐完莫修,萧沛思又去找了回崔灏。说实话,他最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崔灏。前未婚夫这件事,让他很不高兴。可是,就算再不高兴,他也不能飞回十多年前,早崔灏一步认识苏小白,嗯,顺带还得认识苏小白的爹娘。
崔灏正院子里晒药,萧沛思走过去,格外豪气的一掌拍在药上,脸上还带了几分怒气。
“我家小白的药怎么回事?”
崔灏略微怔了下,随后朝萧沛思看了眼:“又晕了?”
“崔大夫,我觉得你的医术还不如我们县里的谢大夫。”说实话,谢方大夫那药吧,虽然配方怪了点,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可崔灏这样吧,配方似乎挺正常的,可效果……
治病的效果当然是最重要的。
“谢方?”
“你认得谢大夫?”
崔灏摇了摇头:“一行里,有些名头的人总是听过的。谢方靠祖上的方子,也医好过不少人,不过这种靠祖荫的人,一旦遇上奇难杂症就……”
“你别急着给我点评别人,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我家小白什么时候能好。”
崔灏瞧见萧沛思那着急的模样,心底竟有一丝微微地动容,苏小白打小就是一个天然呆的姑娘,有时候喜欢凭着自己的冲动做事,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会让崔灏觉得很温暖。
很多时候,崔灏想起苏小白,不会想起她捉弄他的事,反倒是冬天上课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热水给冻得僵直的他喝,看见他不高兴会变子法子说笑话给他听。明明说得乱七八糟,却偏要说,我说得有趣吧,好笑吧,来,笑一个。他的笑点从那个时候起,变得很低很低。
见崔灏发呆,萧沛思忍不住说:“你治不好早点说,别老拖着,我好想别的办法。一个庸医的存在,是很影响一个县的发展的。”
崔灏抬眼朝萧沛思看了看,不免笑了起来说:“萧大人是说,我让江都县发展不了?萧大人也太抬举我了吧。”
“嗯,是抬举你了。”
崔灏望着萧沛思,不论人品相貌,萧沛思都是有点欠缺的,可加到一起来,萧沛思看着还是挺不错的。崔灏有些不舍,思考了许久,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的药中,有一味欠缺,我以为用其它代替会有效果,看来……”
“欠缺?你不早说,缺什么我去给你弄来。”弄点药,这点萧沛思还是有自信的,大不了皇宫内院里去讨。虽然皇帝那张老脸皮他不是很想见,不过为了苏小白,赔点脸皮算什么,大不了在殿门口跪上三天三夜,再不行使点计。
总之,他萧沛思还真不信弄不到一味药。
然而崔灏却打击了他的自信心:“这味药,在种草谷里。”
“哟,你家里啊,你家还不好弄啊,至于折腾这么久吗?”
崔灏摇了摇头说:“这味叫惊梦的药,当世只余一味,便存在我父亲的秘室之中。”
萧沛思抬眼看看崔灏,崔灏面有难色,萧沛思冷哼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没办法,想让我……”
“我别无它意,此药我今日便回谷中取出。”
“你……”萧沛思对于崔灏的举动有些疑惑。
崔灏却道:“再过一个时辰,苏苏该醒了,萧大人还是去陪一陪她来得好。”
“崔灏,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我不知道,为了苏小白,我可以放你归去一日。”
“哦,萧大人果然胸有丘壑啊。”
“别给我戴高帽子。”萧沛思冷冷地说。
崔灏挑眉笑了起来:“我是真有实感。”
“呵。”萧沛思轻笑一声,“愧不敢当。”
苏小白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沛思站在床边。然后她想起几个时辰前她突然倒在了他的浴桶前……
顿时,苏小白窘迫不已。
萧沛思看着她将头埋到被中,不由揶揄她起来:“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嘛。”
“……”这话听着真耳熟,苏小白想着,默默地抬起头。
萧沛思坐到床边,笑着说:“醒了就起来走动走动。”
“你又打算让我做什么?”苏小白警惕地说。
萧沛思神情一变:“我有那么恶毒吗?”
“有。”苏小白正正脸色说。
从床上爬起来的苏小白,按着额头无奈地说:“崔灏的药,怎么没什么效果。”
“你就那么相信崔灏吗?”冷不防的,萧沛思说了这么一句。
“我怎么就不能相信崔灏了,小时候他连考试的时候都没有骗过我,把所有的答案都给我看呢。”苏小白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带着几分甜蜜的语气,萧沛思听着,神情都变了。
“我看他就是个医棍。”
“……”
“你这是恶意诋毁。”苏小白反击。
萧沛思不击示弱:“我怎么恶意诋毁了,如果他不是医棍,就不会说什么药在种草谷中,打算今天回去拿。”
“他真这么说?”苏小白疑惑的问。
萧沛思挑起眉峰,冷着脸说:“我还骗你不成。”
“那这事必然是真的!”
“你还真这么相信他?”萧沛思还真不大理解苏小白为何如此相信他,他现在很嫉妒崔灏比他先遇到苏小白了。
“他胡诌了一味药叫惊梦,这世上怎么会有一味药叫惊梦呢。”
苏小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有一味药叫惊梦了,我母亲曾说过,崔岭为了治先皇的晕眩之症,从五十多种贡药中提炼了一种药,这种药就叫惊梦,只是因为所用多是贡品,因而成品并不多。”
“你母亲从何得知?”
“因为其实有一味药正是由我们白家所贡,那是从一个江洋大盗身上得来的一颗带血南珠。”
这么说……
萧沛思按着有些微微发疼的额头,崔灏在药这件事上兴许说的是真的,可是胡正青呢?
正当萧沛思这样想着,莫修就冲了进来,“大人,胡正青不见了。”
萧沛思还没任何反应,苏小白倒急了:“怎么会不见呢?莫捕头,你不是专业看管的吗?”
莫修嘴角扯了扯,望望萧沛思,萧沛思倒丝毫不见着急:“走,我们去云涂河。”
“我也去。”苏小白扯了扯萧沛思的衣袖。
萧沛思有些为难:“万一你再……”
“有你呢。”苏小白这一句是对他的信任,萧沛思最受不了的就是苏小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大脑一热,应了一声,随即就后悔了。可这世上,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云涂河上,时小冬正坐立难安呢,远远地瞧见萧沛思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他不免扯着噪子喊:“大人,这儿,大人!”
萧沛思提起马鞭,狠狠一抽,马儿飞快地奔到时小冬前面,也没下马,就坐在马背上问:“小冬,你在此处可看到了人?”
“看到了啊,大人你不是人吗?”
“……”
萧沛思缓了缓情绪才说:“我是说,有没有其它人,在我来之前,往别的地方去。”
时小冬想了想,总算明白萧大人打算问什么。
“半个时辰前,我看见崔灏骑着马往山那边去了。”
“这我知道。他是往种草谷去了。”
时小冬又想了想才说:“在大人来之前没多久,有一个人也骑着马往山那边去了,看样子,那人像是……古叔,哦不,胡正青。”
萧沛思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我所料不差。”
此刻,苏小白和莫修皆已骑马赶到。莫修听见萧沛思所说的话,立即接道:“大人莫非认定了崔公子是凶手。”
苏小白一听,忙说:“崔灏,凶手,萧沛思,这不可能。”
萧沛思看了眼苏小白说:“我没说崔灏是凶手,我没有直接的证据。”
“大人是说,不是……”莫修想当然的认为。
萧沛思看看莫修,却说:“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吗?”
“……”莫修无力地望着萧沛思。
苏小白为难地说:“萧沛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萧沛思只说:“这案子越发有意思了,小白不要急吗,既然惊梦在种草谷,为了你,我也打算去趟种草谷。择日不撞日,就今天吧。”
“时小冬,点齐人马,跟我去种草谷。”
“大人,我们不用再……”
萧沛思笑了笑,苏小白看着他那笑容,再看看四周的平地,突然明白了。以时小冬的个性,绝对不甘心坐定了,而此地确实是看人的好地方。
萧大人一行人匆匆地赶往种草谷,等到了种草谷,暮色已然降临。种草谷前的小道,格外狭长,周遭是疏落有致的奇异花草,只是有好几株已被马蹄践踏过。
再往前,种草谷前,竟有一股寂寥的味道,并无人烟。
苏小白诧异极了,不由说了句:“我曾听闻,种草谷乃是求医圣地,每日上门求医之人不下千人,可如今看来……”
萧沛思望着眼前的景致,亦好奇极了:“纵使今日已晚,也不至寂寥成这样。”
跟在他们身后的莫修接着说了一句:“几年前,我受伤之时,也来求过医,那时的种草谷并非如此。”
苏小白再次回想刚刚来时的路:“我们来时便不见人烟,可见……”
“看来此行我们得小心一些了。”萧沛思望着苏小白,“小白,过来。”
“嗯?”
萧沛思无奈地说:“马骑慢点,跟着我,万一你又晕了,我也好照顾你。”
虽然是关心,可苏女侠却没有领情:“我还没晕呢,你别诅咒我成吗?”
萧沛思无奈极了,不由说:“我真有点后悔,带你出来了。”
“……”
“明明是我后悔跟你出来。”
莫修听着这两人的话,不免嘀咕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斗嘴。”
“你说什么?!”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
莫修忙扶着额头说:“没,没什么。”心里却不免感概了声,对敌还是挺一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