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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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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么感情呢?感情有回头路吗?
爱上两个人,是否是种错误?移情别恋,是薄情寡义,还是知错能改?谁有答案,谁知答案?
和凝,我不是你的全部,但我请你活下去。不要否定我的存在,所以请你为我活下去。
“凝姨姨~”
两只粉蓝的蝴蝶落在女人抬起的手上,唤回了游走的思绪。想到故地重游,竟被往事扰乱了心神,王和凝自嘲一笑。果然还是心不明,情不尽啊。
“前面没有路了,我们要下车或骑马或步行了。”
陈垣掀开帘子,淡笑平视着倚在女人身上的小妖精,摇了摇头。
当脚步越来越接近回忆中的地方,心也逐渐加快了跳动。
“这里……”娃娃停住脚步,一脸的不敢置信,“我认识这里……”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
王和凝莞尔,依旧一派淡然。
“这里是你的故乡,怎能不熟呢?只是这儿杂草丛生的,像寻不着入口在何方了……”
伸出白嫩细致的小手,指向远去溪流的尽头,娃娃的眼神仿佛被蛊惑一般。
“我知道,在那边……”
抚着掩映在丛生的藤蔓之下的石壁,王和凝回头看着根在身后的陈垣和娃娃,拧起了眉头。
“蝴蝶谷门户,回思谷……你们要小心……”
无视二人诧异的眼神,王和凝自顾自地顺着石壁小溪向前走去。
回思谷?陈垣心下不禁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如诗如画般静谧,山间海滨般恬然,仿佛回到了儿时常常偷偷跑去游玩的郊外林苑,不由得勾起了陈垣阵阵怀念与追忆。地如其名,回思,魂追故乡吗?
小时候,是怎样的呢?现在想来,几乎都已经快要忘却了。依稀中,那时候父母还健在。可是有与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不论自己如何哭闹,如何嚷求,父母的双手也不会将自己抱起,也不会给自己任何一点来自拥抱的温暖。印象里,每日所见,便是匆匆而归的父母,教导训斥自己一番后,再匆匆离去……
之后,自己渐渐学会了,随遇而安,不哭也不闹,因为即使再如何想要引起注意,对并不关心你的人来说,没有意义。——————都是没有意义的。 ?
你恨他们吗?
眼前仿佛出现了娃娃的脸,吐出冷冷的话语。
陈垣轻轻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该恨他们吗?他们不爱我,却生下我。对于他们来说,我的作用,除了血脉传承,是否别无它用?
那么对于师父呢?我又是什么?是好友身后的重托?是倾身相授的徒儿?还是说,只是避无可避的责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么一日为徒,是否终生若子呢?
如果我不再有陈国后人这一身份,如果我不再是具有你所期待的武学天资……师父,你是否还会抱起垣儿呢?
随着思绪的回归,过去的点点滴滴也逐渐清晰……
好饿……压压扁扁的肚子,坐在院落中守望着父母归来的是年幼的陈垣。父母怎么还不回来,已经三日了。自从照顾自己的老嬷嬷去世后,饥一顿饱一顿对于半大的陈垣很平常,但从未这么长过。三天了,能吃的吃的差不多了,爹娘是不是已经忘了垣儿了呢?
好饿,好累……那就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朦胧中,门被人大力的撞开,一双大手将自己抱起,甜甜的糖块被塞入口中……
“陈垣,你父母将你交托于我,从今日起,我是你的师父……”
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小圆子,不要有仇恨。仇恨只是人们为了一己私利编造的无聊借口……”
放心……意儿,我不会……
因为我不知道,该去恨谁。给了我生命的,是父母;救了我延续了我的生命的人,是师父。可是给我套上一生无法摆脱的枷锁的人,同样是父母;逼着我为所谓大义放弃生命的,也是师父。那么我是否应该去恨,或者说,去恨谁。
我谁都不恨,我恨我自己。
所以说,你的枷锁不是任何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
萤亮的黑色蝴蝶,在陈垣面前,不断振翅。四周一片寂静。
“果然还是孩子呢……陈盟主……”
温暖的手,抚上了陈垣的额头,虽然能够覆盖的面积不大,却有着无限延伸的暖意。温暖了脸,温暖了手,温暖了心。
就仿佛,那一次,母亲的手。
自小不大生病的陈垣,往往一旦病了就如山洪决堤,势重力重。
昏迷了许久的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却不知为何,就是知道,母亲一直在自己身边。那抚上自己额头的手,不冷、不热,但很温暖。
温度触感体表,暖意呵护人心。是温也是暖。温暖。
母亲不是不关心自己,只是被表象所阻,被真情所碍,不知如何表达罢了。父亲也不是不爱护自己,只是他自认为男儿心怀天下,不应拘于儿女私情,而刻意冷淡自己罢了。
没有人从未被人所爱,只有人从未感受有爱。
那么师父呢?想起每次被教训之后,床头无缘多出来的几剂膏药。
陈垣不由想笑。
大家都是普通人。原来,大家都不过是普通人。
缓缓睁开眼睛,被突然射入的阳光刺痛了双眼,陈垣一阵恍惚。
怎么?自己竟是睡着了吗?
“小圆子,你可吓死我了,一点征兆没的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娃娃眼睛红红挂着泪珠彻底变成了小兔子。
王和凝掩口低笑,笑得颇有深意:“并不是晕,只是在思维的过去游历了一遍罢了,陈盟主凭借自己的能力醒了过来,着实不易,倒是小娃娃你……从始至终没有一点……迹象吗?”
歪着小脑袋,娃娃摇摇头,抿着小嘴,似乎有着小小的得意。
“那看来,接下来的路,应该不会难走了……”王和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正在思考王和凝话语中所含的意思,眼前所见却使得陈垣立时什么都明白了。
矗立在眼前的是仰头上看也难以探其顶端的绝壁。四周虽然依旧是杂草丛生,难以看清是否有道路,但那冷冷的仿佛要回绝任何人的石壁却无形中证实了此处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严格的说,路是没有了,但并非过不去,倘若轻功够好,借着石壁的突起,勉强飞过去,也不是不行。
然而前提是,轻功够好……自己尚且有些勉强,意儿就……
娃娃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不由得噘起了小嘴。
“我记得,是你想学我的轻功的,对不对?”王和凝的行为话语依是那特立独行、毫无征兆,让人永远把握不住、预测不了、应付不及。
娃娃爽快点头,一脸期待。
暗想了想,王和凝的表情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其实,要真让我来教你,倒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呢……”
“教主可以只管教授口诀,我们要是有不懂之处,再向教主……”
不等陈垣音落,王和凝托腮笑道:“其实我的轻功,也不过是那最寻常最普遍的功夫罢了,没甚特别的。至于口诀自然也是没的。倒是有一句话,乃是多年自己的体会,不知是不是能合上陈盟主的要求呢?”
娃娃抓着陈垣的袖子,兴致勃勃等待着王和凝接下来的话语。
“心有多轻,身,自然就是多轻……”
刹时,万籁俱静。林间小鸟的轻啼伴着溪水的叮咚,非但没有削弱王和凝的话语,反倒使一切变得更加清晰。
遨游尘世外,全赖此身轻。
鹏鸟缘何翱翔天地,乃是因为已无意于争名逐利,看淡浮世苍生。玄龟为何独活千年,乃是因为已寻到生之真谛,独活亦可自乐。蝴蝶却为何独独短命,看淡了生命,为了追求心之所想,死亦何哀?
体会着王和凝话中的意味,娃娃轻轻踮起脚尖,舞得翩然。
心有多轻。身,自然有多轻。
心到何境。功夫,自然精进到何境。
陈盟主,经此一次,前途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