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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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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楚宴将霍妫的手放下,才道:“你无需担心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赝品,因为你从来都不是赝品。文瑰玉,霍妫,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阿妫。”
霍妫愕然抬头,她知道文瑰玉的存在,一个早已死去的女子。愕然过后,霍妫觉得这个谎言无稽而可笑:“安抚与谎言,是信王殿下曾经教过的。”
“你难道从来都不想想你的过去么?为什么你会失忆,为什么本王会煞费苦心送你进宫,为什么你会与另一个人有相同的容貌?”信王眉眼间惯常的平和不见,看着霍妫的神情认真得令她心中发寒,“四年前只因樊贵人谈及瑰玉夫人君上便散尽后宫,放任你在宫中为所欲为,你以为真就是赝品可以做到的?”
游船踏水而过的地方,浮起点点涟漪。
“你不是旁人,你就是文瑰玉。”终于,信王一句话概括了全部问题,“你在藏书阁引火自焚,却从不知那里有一处地道,真是用于藏书阁起火之时搬离藏书之用。”
霍妫听罢,只觉可笑:“一个连妃册只言片语都不肯留下的人,已经没了求生之心,救了也是无用。”
“是断肠草。”信王叹了口气,道,“你执意求死,断肠草入腹,纵是救治及时也伤了心肺,损了神思。你转醒后失了记忆,而我顺水推舟就此瞒了你的一切。”
“若如信王殿下所言,霍妫就是文瑰玉,霍妫所为不过是将君上欠文瑰玉的命偿还了。”霍妫听着信王所说的话,却笑出了媚意。
听过霍妫的话,信王便知道……她不信。
四年前的她与四年后的她,已然大相径庭。
见霍妫心神平复,信王这才慢慢道来:
四年前,左相文锦言坐镇朝野,党羽遍布。君上初登大宝自是有感威胁,于是大选后宫笼络朝臣。名册之上,君上不愿文瑰玉卷入这场纷争不曾想过要添加文瑰玉的名字,而文锦言也无法让自己疼爱的女儿从此在宫中为争一时宠而度日。
于是在君上无言的默许下,文锦言在左相府中则了当时文瑰玉的贴身侍女宁倾碧为义女,将她填在了入宫名单上给了她一朝飞天的希望。
当时的安太妃深知文瑰玉之于文锦言的重要性,自是希望文瑰玉进了宫一则对文家起安抚之用,一则也可他日制衡文家。恰好文瑰玉自请进宫,安太妃顺水推舟,自此文瑰玉得以入宫。
君上、左相两方势力相持不下,安太妃见君上怜惜文瑰玉忧其心软,心生一计,安排刺客刺杀君上,自是要将一盆脏水泼得左相党羽哑口无言。可惜文瑰玉对君上情深不渝,甘愿以身挡箭。文家的人挨了剑,这盆脏水自然也浇不下去。
为堵住众人之口,安太妃晋封了文瑰玉为夫人。君上终归是担心文瑰玉左右为难,于是为文瑰玉做了一个决定,他疏远了她,让文瑰玉与他渐行渐远。
“左相去世的那日来找本王,旁的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好生护你周全。左相去后,街头巷尾都将矛头指向了君上。所谓暴毙,也是君上为左相留了一丝清誉,哪怕他身沾刺杀之名。”
寥寥数语,却似人间隐秘的话史,“你手上的环佩,云城城主送给君上十二岁生辰的礼物,君上送给了你,这些尚宫局中皆有备书。若然四年前的大火让文瑰玉烬于藏书阁,这块环佩呢?”
而信王楚宴口中说出的故事,却将聂蘅芜诉说出的君上全然颠覆。
这块环佩……霍妫第一次仔细打量手中这块环佩,这块环佩一如四年前的色彩。
“断肠草的毒至今无人能解,本王遍寻名医,也难配解药解你的失忆之症。对于过往的烟云,本王曾经也想过让你就此忘记兴许也是好的。在信王府的时日,本王旁的都不曾教过你,只教你如何自保,如何为自己筹谋。”信王言语之中满是无奈,“至于后来送你进宫,只怕你他日知晓了一切怨我。若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是怨是解,都还可以选择。”
霍妫平静听着,却抬头看着他:“故事很动听。”
信王对视着霍妫的双目,眸中的神采骄傲。信王的眼神微微暗淡:“本王相信你已经知道,阿瑰曾为君上挡过一剑,若你知道你便可以看看,你肩胛后背之处是否有一块剑疤。四年前的旧伤,是谁都仿不来的。”
霍妫立在船头,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信王早已离开。整个天地仿若仅剩了她一人,她看着眼前这处水面。
手渐渐抚上后背的肩胛之处。船头的风扬起她的衣袂,挑动了她的思绪。她并不曾留意过她的后背,只是有时楚遇会抚着她后背满是怜惜之色,触到那一处她也权当胎记不曾上心。如今细想那块胎记,边缘纹理……真的似极了剑尖刺入的锋利伤口。
阿妫、阿瑰……连她自己都开始分辨不清了。
……
“娘娘,君上醒了想见您。”福禄走到了霍妫身后,轻道。
霍妫回神,看到福禄手上的药汤碗。
看一眼楚遇的船舱,霍妫终是攥了攥手心的环佩。他昏迷着唤着“阿妫”两个字,如今醒来,以楚遇的聪明又怎会分析不出她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害怕,不是她该有的情绪。
走近船舱,是浓重难闻的药味。楚遇斜靠在床榻上,狭目微眯着,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她薄唇微抿:“到孤身边来。”
霍妫脚步微微顿了顿,可看到楚遇斜倚在床榻面色苍白她终归还是靠近了。
看着霍妫的片刻迟疑,楚遇眉头微微皱了皱,平日他的这个表情在霍妫眼中好看的紧,可今日这份唇角的苍白,却实在令她心头颤了颤。楚遇伸了伸手:“坐过来。”
直到可以近在眼前看着霍妫,楚遇方露了一个笑意:“还好你平安无事。”
只听这一句,霍妫的心有一霎的失神。他为他们留了一层窗户纸,只要这层窗户纸不揭破。她还是那个受他宠爱的环嫔,而他,还是她要攥在手里把握的天下之主。
霍妫看着楚遇腹部的伤,被衣衫遮盖着,看上去似乎只是皮外伤,可回想起在凤霞山瞧见的情景……
“别动,孤会痛。”霍妫的手被楚遇抓住,楚遇眉头一皱,眉眼间泛着痛意。
霍妫的手停留在楚遇伤患之处不远,却在触到之前被楚遇拦住。
“上次你问孤金屋藏娇的典故,孤此时再斟酌才觉得,当年汉武帝将陈阿娇罢退长门终身不复见已是心中歉疚,若然无愧于阿娇,他又何必不再见她,只消撤了后位让她老死永巷便了。”楚遇攥着霍妫的手,明明冰凉的手掌,却让霍妫感到了一份暖意。
霍妫眸中一暗:“可是陈阿娇,却空守长门,怨了武帝一生。”
“怨他一生,总也好过纠缠于爱情与亲情之间取舍难决的好。”楚遇口气舒缓,兴许是身上乏力,说话之间都温柔了许多。
……
重回蜀宫,霍妫又回到了风月台。
楚遇回宫之后,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迁到了君王殿一般。至于患了何病,病势如何,却因太医院中无人口风出漏而有人知晓。
依照宫人们所说,戚妃娘娘这些日子将后宫之事打理地井井有条,对宫人恩威并施,赚了许多名声。
然而,听着这些,霍妫却半分上不了心。只命称心前去尚宫局查阅数年前的宫记备书。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称心查探清楚。
不过,就在霍妫一行人返宫当日,另一人也终于在四年之后出现在了宫中。霍妫只觉得当时那个迁入风月台侧殿的碧色宫装的女子看来十分眼熟,容貌及不得万般出众,奈何眉眼间的素淡之姿阖宫上下少有人有。
她与那个碧衣女子四目相对。直到那碧衣女子朝着她颔首:“环嫔有礼。”
这个礼数于宫中是平级妃嫔所施,宫中位分为嫔的印象中也仅有那个一脸病态,弱柳扶风的白嫔白婳。可再一端详碧衣女子的容貌,霍妫才猛然醒觉,这眉眼、这分素淡之姿,居于嫔位,一个念头就闯进了她的脑海。这个忽然出现在宫中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四年前在宫中销声匿迹的宁嫔宁倾碧。
宁嫔就住在风月台的侧殿,不知是有人安排还是怎的,她们竟然住得这样近。一个消失了四年的女子忽然就出现了,让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