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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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几字就让她已经探出窗户的半个身子僵在了空中，一时不敢妄动，只觉风从河上来，冰凉地刮在脸上，令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若是别人倒也罢了。
可对这位上一世的主人她太了解，也太恐惧，拧着眉思虑片刻，到底还是先从桌上跳回了房里。
那小公子这才从唇角溢出一抹轻笑，几步踏入了红犀阁。
此时整座风月楼都已由霍焉布下天罗地网，莫说人，就是只苍蝇也别想从窗口飞出去。他本无所谓这丫头的生死，可见她倒有几分机灵，不免多看了一眼，“方才若你再向外探出半分，就要被流箭扎成筛子了。”
江福宁却似听不出那字句的意思，只温然一笑道，“福宁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一笑便如雾中远山，带着几分令人惊异的飘渺之气，全然不似个出身烟花之地的小女子，倒像是个舔惯了江湖血，早已心如砥石的老妇。
霍焉望向她那双明澈眸子，“你不是无双？”
江福宁道，“小女江福宁，是这风月楼的……丫鬟，因着无双姑娘生了病，这才不得已代她登台，方才与公子抬价那人便是姑姑找来的，为的就是能让福宁全身而退。”
话至此，如玉的面庞微微抬起，带着一丝拼命按捺的忐忑望向霍焉。
面上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早已攥成了拳头，冷汗涔涔……这又怎能逃过霍焉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好，向来情致高雅的小侯爷居然对这么一个古怪的丫头有了兴趣，见角落里正有把桐木古琴，便问，“会弹琴么。”
江福宁愣了一下，见他神色微凝，才道，“福宁不善音律，公子若想听曲，福宁这就叫瑶琴姑娘过来。”
霍焉隐约有些憾意，道，“不会就算了，那你便坐下，陪我看完这出好戏吧。”
此时夜色昏沉，风声凄厉，天上不见星月，唯有黑云在河面之上无声翻滚，若盯得久了，直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无望的恐惧来。
江福宁在江城待了三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肃杀之气，她不敢妄动，只静听着门外动静，眸光流转间，却见霍焉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倒似她比眼前形势还有趣些，不由一阵发怔。
恍惚间忽然想到，“敢问霍公子，条儿可是您的侍从？”
“你认识条儿？”
“这阵子条儿经常往风月楼来，与我十分熟悉，只是未料到他口中的公子，会与福宁先前所想大有不同。”
霍焉并无意外，反而有些无可奈何道，“他定是又把我说成了整日花天酒地的纨绔。”
“条儿这样败坏公子名声，公子却不恼么……”
却听霍焉叹道，“他有他的手段，只要做成了事，牺牲一点名声又未尝不可。”
江福宁了然的低了头。能让堂堂霍府小侯爷如此看重，心思诡谲，通彻人心，又深谙易容之术，这天下唯有徐陵一人……那条儿，果然就是他吧，只是未料到这一世徐陵竟这么早就成了霍焉的左膀右臂，如今撒下弥天大网，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人。
正思忖着，两颊忽尔被人一手捏起，力道不大，带了几分威慑的意味，“江姑娘，你走神了。”
指尖皮肤柔滑白嫩，好似上好的软玉，如今恍然醒来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到了极点，饶是霍焉这样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公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莫说她不是无双，便是那传闻中倾城绝艳的无双在此，恐怕也未及眼前人七分颜色。
霍焉眸中一暗，缓缓松开手，似是无心问道，“江姑娘是江城人？”
“是，不过少时家中变故，曾在伏兽山中由吴子坤师父教养多年，直至三年前才回到江城来。”
江福宁深知霍焉其人多疑，她这一段经历又确实有些传奇，是以不敢隐瞒半字，老实答完后，悄然向他的方向看去，见他虽神色不明，却似乎并未有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谁知这一微小动作，却让霍焉有些忍俊不禁，“江姑娘似乎很怕我？”
江福宁忙道，“霍公子是贵客，福宁自然要小心伺候。”
“哦，那你要怎样伺候？”
说话间霍焉长腿一迈，已然到了江福宁身前，江福宁不由退后一步，他却又步步紧逼，很快就把人逼到墙边，江福宁这才想起把他推开，可霍焉只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轻松松就把她两手都扣到了身后。
此时江福宁浓密的睫毛几乎能扇到他脸上，彼此呼吸可闻，眼见着怀中人一张小脸窘迫地无所适从，霍焉却故意在她耳边吐气道，“姑娘清灵秀致，令人见之忘俗，与其在这楼中做个下人，不如——”
话未说完，江福宁已然顾不得其它击出一掌，霍焉险险避开，退后半步悠然道，“功夫不错。”
原来是在故意激她。
江福宁压抑着怒意，冷然道，“福宁已和公子解释清楚，公子尽可以去找姑姑要回银子，又何必为难我一个丫鬟。”
霍焉却对她刚才那凌厉的一招困惑道，“不如江姑娘先告诉我，你既身负绝技，又怎会委屈自己在青楼做个平常丫鬟？莫不是身负重任，在这里等着谁吧。”
话音刚落，背后就有数名黑衣人破窗而入，齐齐立于霍焉身侧，手上利剑暗光浮动，所指全是江福宁的方向。
江福宁不由一震，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百倍小心，可霍焉还是把她当成了刺客，心中顿时不甘，厉声道，“公子不相信我，觉得我会杀你？”
霍焉却像听了什么笑话，摇头轻笑道，“就凭你，还动不了霍某分毫。”
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冷酷，如今阴狠绝煞的模样，才是这位小侯爷的真面目，他闲闲地倚着窗，朝身边影卫吩咐道，“送她上路。”
那影卫立刻低头称是，持剑朝江福宁袭来，剑锋狠厉，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当真是侯府出来的高手。她手中无剑，只能堪堪躲过剑锋，可身上长裙太过累赘，稍一疏忽就被挑伤了胳膊，登时血流如注，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这时却听虚空中一声鸣响，一把暗器从门外直飞进来，正击在那持剑人的剑柄上，“噔”一声，刺客的手一阵酥麻，却是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江福宁这才有了片刻喘息机会，一手抓起地上的剑，防备状态地抵在身前。
“住手。”
门被人霍然推开，条儿直冲进来，目光冷冷扫过正欲再对她不利的刺客，直把人逼得退后三步，这才朝霍焉的方向施礼道，“公子，抓到燕行波了。”
霍焉面上未见不悦，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条儿便道，“他藏在马厩下的暗道里，那地方十分隐蔽，所幸终于给兄弟们找到了。”
“死了几个？”
“三个，还有十二个受了伤，不过不严重，已经都送回坐忘楼了。”
霍焉这才松了口气，朝他赞赏道，“做的好，这回辛苦你们了，抓到了那江洋大盗，回去通通都有赏。”
条儿不敢居功，又道，“只是，这风月楼的老板和燕行波像是很有交情，如今正在楼下吵闹，说这是西楚并非北燕，我等不能擅自把人带走……她要报官。”
最后四个字听得江福宁心惊肉跳，虽不知他们口中的燕行波和姑姑究竟有什么关系，可以霍焉斩草除根的作风，只怕……
“杀了便是，手脚利落点。”
霍焉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这仅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听角落里那面色已然惨白的小丫头忽然开口道，“你不能杀我姑姑。”
他眉峰一挑，朝江福宁微微一笑道，“为何不能？”
江福宁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中已不见慌乱，唯有破釜沉舟的决然，“霍公子是蓟城武延侯府的四公子，你父亲虽继承了侯位，可其实不过因着那老侯爷去的早，让他一个庶子占了便宜。这些年来侯府声势渐弱，并无任何建树，连累你这小侯爷也不过只剩下名头，莫说入朝为官，便是在温流书院中也只能位居末座，从不为同窗称道，敢问霍公子，福宁说得可对？”
寥寥数句，字字踩在霍焉心上，她说得痛快，迎着霍焉眼中的机锋道，“这些年公子苦心孤诣，培植了不少势力，又有珣王和魏星子暗中相助，已然羽翼渐丰，可在朝中却始终少了一个出头的机会……若福宁没猜错，这燕行波就是公子如今最大的筹码？只是公子可曾料到，太师白陆海却正等着公子往这坑里钻呢，只要公子拿着燕行波往圣上面前邀功，白太师就会立刻上书，说公子素来与江湖中人勾结，居心叵测，而公子府中的内卫秦贤，正是白太师安置的眼线，到时自会出来作证，公子多年谋算，恐怕都会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住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