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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湖上的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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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餐,安娜夫妇介绍我去看房子。是两室一厅,二房东爱莉是半年前来的广州移民,现在安娜任职的保险公司打零工。
上官看过房间,低声对我说:“房子挺新的,交通也方便,可以考虑。”
我点头,他便与爱莉攀谈起来。
看着他的身影,我怔愣愣地,心底却被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包围住。
他随意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他惊人的魅力之下,我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我再次见证帅哥效应,爱莉小姐两眼放光,笑颜如花,知无不言,恨不得马上敲定和约。最后我当场付了订金,约定一周内入住,爱莉小姐才依依不舍不舍地放我们离去。
上了车,上官看着我,眉眼间似有带着春意的暖,“我们去游车河。”
温市闹区的ROBSON大道灯火辉煌,游人如织,各色商店餐馆林立。沿街的室外雅座,坐满了用餐或饮咖啡的客人,休闲愉快,我仿佛置身于淮海路,心中感慨,不由得柔声对上官说:“今天,谢谢你了!”
他微微含笑,那笑容好似仲夏夜夜空中的好星好月,闪得人眼前一片银亮:“你喜欢旅行,有没有兴趣去看洛奇山脉?我们公司组了一个团,后天出发,还有空额。”
与天人之姿的上官帅哥出游?在我内心最深处,有那么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待,却害怕陷入无边无出路的情网。是的,他已经对我产生影响力,或许,我该逃开。
我想得恍惚。见我怔忡失神,上官扬起手在我的面前轻晃。
我收回神,淡然一笑,耸耸肩,“我没有旅费。”
上官眼里有一丝丝调笑:“不用你出钱。”
我的心里,对他涌起一种很难对别人明说的好感。那种隐隐约约的喜欢,极淡,极细,却难以连根拔除。我不会说,一时也不想跟别人说,只想要小心翼翼地窝在心头,偷偷独藏。
在一个绵绵细雨的早晨,我们驾车来到约定地点。刚下车,就听到几声热烈的娇呼:“上官,你真的来了!”
两位姿色颇佳的美女冲上来,立刻将我挤到一旁,一边一位,亲热地挽住上官。
细雨飘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我好奇地注视着美女在侧的上官。
他很礼貌的抽出双手,望着我说:“晓玉,这是我们公司的同事,Betty 白,Susan 程。”
“你们好,我是方晓玉。”我大方地伸出手。
两位美女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白美人年约三十,修长秀美,和气温柔,苏珊姿色稍逊,但胜在年轻时髦。
白美人立刻亲切地上前牵住我的手,“晓玉妹妹长得好可爱哦。”随即拉着我向前走:“我带你上车吧。”
我被她拖着前行。回头看向上官,他正从车里取我们的随身行李,苏珊站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什么。
我想停下与上官同行,白美人却紧握着我,不由分说地推着我上了旅游车,并示意要和我坐一块。
我心里微微叫苦,我和她初次见面,毫无交集,一路上岂不是很闷。
她不了解我的心思,一坐下,就充分展现温柔的淑女特色,对我问长问短:“晓玉,你喜欢温哥华吗?”同样的一句话,上官说出来,就是那么令人心动,而白美人,除了无趣,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打起精神,与她寒暄一番。
上官上车了。
待他把行李放好,苏珊立刻拉着他的手臂,招呼他一起坐下。
隔着几排座位,看着前方他们两个的后脑勺,我觉得身边的白美人愈发言语乏味,而这次旅行大概会很无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得有些发慌。
旅游车驶离市区,我闭目养神,白美人还在温柔地嘘问:“晓玉,我听说你是上官的侄女,是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据我在美国的姑姑说,上官是他们一家的好朋友,这次,他受委托,照顾我的温哥华之行。
我想起,初见面时的小小误会,他双目放光地大言不惭:“我就是你说的上官叔叔。”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仿佛就在耳边,我心里多了些暖意,含糊其词地说:“大概,算是吧。”
“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回答。上官略侧着修长的身体,站在我们座位旁的走道上,他平静地说:“我们不是亲戚。”两眼紧紧地盯着我。
“晓玉,”他继续道:“后面有空位,我们坐过去好吗?”
“好!”我乖乖地站起身来,整个人突然轻盈起来,像是生了翅膀,从人生的谷底翻上,一种欣慰的感觉充满我的胸口。
我靠窗坐下,上官递上一瓶水和几袋零食:“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几样。”
我心口荡起了一些说不出的轻快:“谢了。”
看来,出来旅行是正确的,有吃有玩,还有帅哥随侍。我忽然象中了□□奖一般,欢笑起来:“上官,我很高兴。“
上官的眼里有淡淡的欢愉:“我也是。”
车子已进入洛奇山脉的外延。窗外崇山峻岭,树木延绵不绝,偶而有羚羊或松鼠窜出,零星的山间木屋依稀可见,一派天然美景。
一只小鹿,带着无邪眼神走在林边,我正想指给上官看,发现他靠着椅背睡着了。他的五官极俊美,浓眉张显男子气,睫毛长而上卷,有些轻颤,红唇微微张开,显得清爽而稚气,似乎沉浸在一个美梦中。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样一位风华出众的男子,如在古代,可以想见是侧帽而行的风流人物,会惹来不少女子芳心沦陷,为他消得人憔悴,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当晚,我们下榻在BC省的边境城市。第二天开往著名的班芙温泉。
我倚卧在温泉池边的一个躺椅,翻看一本旅游手册。池里忽然有人叫我。一看,是上官,身边照例围着好些美女,其中少不了我认识的“追哥白皮书”。“白”,就是白美人,“书”,自然是苏珊了,同音异字,将就了吧。
我意兴阑珊的答应了声,索性用书遮眼,歇着了。
一会儿,我感到身边多了个人。移开书,就见上官双眼光辉灿烂,正微笑看着我。
摇曳的光影落在他密色的肌肤上,为他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象是踏水而来的光明神,水珠慢慢滑过他结实的胸部,逸过肌肉紧密的腹部,滴入白色毛巾包裹下的……好一副诱人的美男出浴图!
我赶紧收敛心神坐起来,“有事吗?”
他问道:“晓玉,你不喜欢泡温泉?”
我皱了一下眉:“不是的,我怕会胸闷。”有时侯,浴室空气不流通,我会头昏气短。
上官循循善诱:“你不是喜欢到各地感受风土人情吗?这么出名的温泉,也许你一辈子才来一次,真的不想试试?”
班芙温泉,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游泳池,泉水从山上引来,很多人泡在里面,其乐融融,仿佛是一个大型室外浴场。不过,它的确是北美出名的温泉圣地。
我有那么一点心动:“可是,我只能呆一会儿。”
上官态度端正,继续劝导 :“我替你看时间,一刻钟就上来。”
我还是心不干情不愿,找了个古怪理由:“我的游泳衣很丑。”
上官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转瞬消逝,让我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他从容不迫的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道貌岸然,没正经。
我还是兴冲冲地回房换了泳衣。重返游泳池,上官坐在躺椅上,追哥白皮书和众美人围在池边聊天。她们见到我,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有人说:“晓玉,看不出来,你身材不错。”
这赞美有点勉强,我该道谢吗。
正在斟酌,不知是谁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脚下一滑,以狼狈的头锤落水。
我吃了几口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看见上官大帅哥,站在池边望着我,毫无形象地笑得前仰后俯。
我顿时恶向胆边生,撩起一汪水,朝他脸上砸去。
眨眼之间,上官已跳入水中,故意激起大团水花。
我抹去脸上的水,直楞楞地瞪着这个恶劣的男人。
他一挥手,扬起一片飞扬的水珠,我往后躲开,却失去平衡。
上官立刻冲过来扶我,我一站定,马上放开他的手。
我可不想成为众美人的箭靶。他高深莫测地望着我,我故意转身看周围的游客,不理他的打量。
他慢慢游到我身旁,在我耳边喃喃自语:“嗯,游泳衣是挺丑的。”
我忍不住瞪他:“哼,你的那条也不怎么样!”
他喜笑颜开,极其潇洒自在。我索兴游开一些,踢踢脚做伸展运动,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笑成一朵花。
不一会儿,他的周围又聚积了一群忠实的霸王花。白皮书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哎,帅哥无敌,乃广大女性的福音。
我一边感慨,一边闭目仰泳。
空气冷冽,池中温暖,我的脚忽然开始抽筋。
我疼痛难忍,啪的跌落水中,几乎动弹不得。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腰。
上官俯在我耳边,声音焦急:“晓玉,你还好吗?”
我忍痛说:“没什么,右脚伸不直。”
等我回过神来,上官已扶我回到旅馆房间。
他将我安坐在床上,蹲下身,轻握我的脚,修长的手指揉过我的脚腕。
这算不算,与男人肌肤相亲?
我心中有些异样,好象是喜悦,又好象是忧虑。希望这一刻赶紧结束,却又贪恋他手指带来的奇妙触觉。
上官仰起头,眼中似水漾温柔:“晓玉,你好点了吗?”
我迷惘地点头:“好,我很好。”
不,我不太好,他渗透人心的男性魅力,令我隐隐不安。
晚餐是日本菜。这家日本餐馆在当地很有名,要预约才有位。店内挂蓝色日式布帘,点着人物或山水彩绘灯笼,墙上供着姿态服饰各异的日本人偶。我们一行十多人围着长桌,在塌塌米上坐下。
我在国内很少碰日本菜。翻开彩图菜单,我有点眼花,就对坐在我右侧的上官说:“请你推荐一下吧。”
他应了一声,仔细地研究起来。
上官为我选了一个SUSHI生鱼片套餐,五颜六色配着精致的餐碟,令人食指大动。
坐在上官旁边的苏珊,忽然问我:“方晓玉,你在国内大概很少吃到生鱼片吧。”
“是啊,上海有不少日本餐馆,不过量少价高,我没去过。”
苏珊态度生硬地说:“这么贵的日本餐,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不错,我就是属于一般人。我笑了一下,不语。
白美人接口道:“晓玉,你来加拿大,是要读书吗?”
“还没想好。”我答,努力把一个SUSHI送入口中。
苏珊漫声言道:“大家都说上海人很精明,从不肯吃亏,你觉得呢?”
这是误传吧,我心想,既然你没有指明我回答,我就不与理会,你挑衅,我未必要闻“讥”起舞。
苏珊不放松,继续大声说:“我的一个表哥,娶了一个上海人,谁知她刚拿到绿卡,就闹离婚,原来她在上海有男朋友,要把男朋友办出国,哎,我表哥一家气坏了。”
她再接再励,“我还认识一个朋友,准备和一个大陆人假结婚……”
“晓玉有加拿大绿卡。” 上官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异样。
他的手扶在我的椅背上,侧首问我:“还吃得习惯吗?”
我回他甜甜一笑:“嗯,谢谢你。”
上官淡然地说:“清者自清,不用理那些话。“
我很高兴他出声,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或以偏盖全,任那一位中国人听到这种控诉,都有点坐立不安吧。说实话,我不擅长撒泼吵架。从小,奶奶教育我,当忍则忍,是中国劳动妇女的美好传统。
不过,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好累。
我心中叹气,苏珊小姐,我和上官没什么,请别开足火力杀无赦。
我埋头继续与三文鱼奋斗,把白皮书的对话,当作耳边风。
第三天的下午,我们到达露易丝湖。每年11月至来年4月,湖面冰封,洛奇山脉白雪覆顶,初夏雪融,湖旁则花草树木竟妍,湖水如蓝玉晶莹荡漾。此时还是乍暖还寒,春风吹过,露易丝湖冰雪绵延,一片白茫茫。
晚餐后,我想看看湖上的夜景。刚步出酒店,苏珊迎面匆匆走来,我对她点点头,她眼色冷涩,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风过树林,伴着虫鸣之声,让人感觉轻松遐意,人虽走在雪地上,心却融在夜色中昏昏欲睡。
我漫步行来,发现上官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莹白的月亮挂在天边,衬着霭霭白雪,给他的身影笼上了影影绰绰的银雾,一时间令人觉得遥不可及,仿佛随时欲乘风归去。
他转过身来,遥遥地凝视着我,脸上月光雪色闪烁,声音如春风化雨:“你来了。”
第一次见面,他目色淡雅冷清,却无法掩盖他耀眼的风采,此刻,在这凄清的雪地,迷迷朦朦的月光下,他丰神如玉,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我,一时间,我神为之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心仿佛跳快了几拍,我尝试挣脱此刻的迷咒,清咳一声,“今天的月色很美。”好蠢的话题,不过够安全。
他灼灼地注视着我,眼中闪过关切:“你在想什么?”
我的心跳得更快,震得我的耳膜砰然作响。我不动声色移开一小步,别过脸看向雪湖映照下的远山。
这一刻,我觉得上官就象天神一般,清华高贵,无法直视。
我微笑道:“我想起苏轼的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我停住,记起上官少年时出国,对中国古诗词可能不太熟,遂兴起一丝玩笑之意,仰脸对他说:“该你了。”
他没有接话。我觉得空气有点冷,抚了几下手臂,也沉默不语。
正觉无趣,上官脱下外套,轻轻裹在我身上,声音透着愉快:“我只记得一首诗。”
我身上一暖,立刻笑问是哪一首?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他抑扬顿挫念道,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双眼晶光闪耀,继续深情款款地朗诵:
“举头望明月,低头吃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