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深圳》疯**爷

3、下篇：坚持做自己

　　晓东再睁开眼睛时，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圈里走了一遭。
　　那铁架两三百斤，放上了轮胎，重量又是原来的几倍，压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进进出出抢救室三次，病危通知书也下了三次。
　　好在洗车行的老板有良心，给员工买了保险，又垫付了医药费。
　　趁着没人的时候，王大明跪在病床前，声泪俱下的求晓东，说了一大堆动人的理由。
　　他说他不能坐牢，他说他还有妻儿，他说他真的知道错了……
　　晓东很累了，疲惫像一张温暖柔和的毯子，软软的，从头到脚把他包围。
　　他费尽力气才挤出一个字：“滚！”
　　从此他再见没有见过王大明，他躺在医院里每天都在烧钱，可是保险的赔偿限额就只有那么多。晓东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自己是不能在医院呆到痊愈了，他还算年轻，只要给他点时间，身体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天大地大，哪儿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白吃白喝疗伤？
　　人生又一次陷入了谷底，药已经停了。
　　晓东在受了白眼的晚上悄悄落泪，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只是默默的流泪，然后擦干了这些多余而且又毫无用处的液体，下了出院的决定。他不想死皮赖脸的躺在这里，一次次承受医护人员的白眼。
　　当他试图挣扎着下床，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楚风来了。
　　晓东看着这个男人依旧帅气的面容，紧抿的嘴唇，浑身的骨头仿佛又断裂开来，痛得摇摇欲坠。他发现自己连提力气的东西都没有，于是什么都不拿了，空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出病房。
　　楚风一言不发的跟上去，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直到晓东再也走不动时，直接把人抱进了车里。
　　一路沉默，只有陈奕迅的歌声飘荡在耳边。
　　晓东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面溜过的风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逼，跟楚风共乘一辆车时，总是叙叙唠唠说很多话，根本不管对方有没有认真听，他就是想说，即使不知道自己在说的都是废话。
　　现在他累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才终于发现，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至始至终，只有他在水里浮浮沉沉死去活来，而楚风在岸上观火。
　　晓东现在一点都不恨这个男人了。
　　他住楚风的房子，吃楚风的，用楚风的，也会开开玩笑瞎扯几句。
　　只是他枕头底下搁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每天的消费明细，包括了这间屋子的水电费、一个水煮蛋、一双拖鞋、一条毛巾、一片创可贴，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当然，有些帐是算不清的，比如楚风雪中送炭的人情。晓东不介意用身体去还，能还多少算多少，可是他没办法主动引诱楚风，只要一想到对方是有妇之夫，罪恶感一层层升起，足以形成自我厌恶的风暴。
　　楚风却是一改浪子本色，体贴入微的照顾之余，还用上了无限的耐心。
　　这些年改变的不单单只有晓东，他也一样，他想要征服的东西，已经从□□转向了灵魂，提升了层次。何况是一个坚韧不屈的灵魂，如果能让它再度绕指柔，那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晓东才不管楚风在觊觎什么，他只想着还债。
　　母亲说过，每个人都是干干净净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只有很少人能干干净净的离开。
　　爱情也是一样。
　　两个月之后，晓东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很感激楚风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了一个地方遮风挡雨，所以他留下了字条，郑重地表达了感谢，还抄写一份账本，承诺将来必定会偿还所有债务。
　　他知道楚风的名字，还有银行帐号，这就足够了。
　　晓东坐上了周六下午的一趟火车，离开深圳。他走南闯北到很多地方打工，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用文艺一点儿的话形容，就像没有脚的小鸟。可是他不后悔，如同当年一个人背着行李毅然决然来到深圳，又毅然决然的离开深圳。他吃了许多苦头，却也学到不少东西，看尽了人情冷暖，却也交上几个真心朋友。
　　二十七岁那年，晓东总算把所有的债还清，连本带利的还得彻彻底底。
　　他从银行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现在几乎算得上一无所有，但是从此以后，他所努力得到的一切，都将是他自己的。
　　与过往无关，与他人无关，与爱情无关。
　　晓东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有力气再重新起航，这一刻，他由心而发的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