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菜》片刃若雪

6、挚爱的蹄花

　　6 挚爱的蹄花

　　洞庭湖畔，有一家小小的客栈。尽管由于天长日久，风吹雨淋，客栈外表漆皮斑剥连招牌都模糊成一团，看不太清楚，但是挚爱居的生意一直很好。因为除了招待住宿之外，它的菜肴制作也相当精致，价格又比寻常酒楼便宜了许多。

　　挚爱居的小二长年招待往来客人已经算得见过世面之人，但眼前的客人还是让他看直了眼睛。事实上，不仅仅是店小二，整个挚爱居，从掌柜到大堂里一干行脚客商，甚至是门外往来的路人，哪个不是面色古怪，眼光呆滞？

　　容颜似画，白衣澈澈如月，一泻绀青冷泉流连薄肩，毓秀成歌。远离了尘世凡嚣，仿佛神祗之姿的俊美少年却打横抱着一个衣衫褴褛，混身污秽泥血，散发着几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味的男子。

　　“一间干净的上房，准备好热水，去把镇上最好的郎中请来；还有，去买几套干净的衣裳。”杨凡抱着丁平，也不知是怎样把一大锭银子塞进了那个目瞪口呆的店小二手中的。

　　“另外给我来一桌好菜，送到房里来。”

　　对于杨凡的安排，丁平没有反对，他没有反对的力气，也没有尝试着向杨凡询问别的什么。

　　尽管杨凡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太巧合，巧合到了残酷，所以丁平不问，也不想。

　　因为他会觉得恐惧。那些如漩涡一般层层缠绕的恐惧在时间的延续中，他以为他早已经变的习惯。习惯以孤独而骄傲的身姿去迎接无奈的道路，习惯沉默与麻木，忘记痛苦与忧伤。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在乎，即便是少年依然赤诚血热的灵魂。

　　因为，大名府的杨凡可以是江湖的杨凡，朝廷的杨凡，山水的杨凡；而丁平注定只是流星阁的丁平，如此而已。

　　也许是为了补偿那一罐芥荻与望芪果的可怕煮合。杨凡点了许多菜，多到两人根本吃不完，事实上以丁平的伤势，根本也无法吃的菜；杨凡最后要了挚爱居的招牌菜“挚爱蹄花”。

　　这一次杨凡问了丁平。

　　“这道菜，我喜欢酸辣的，你喜欢什么味？”

　　“甜。”丁平回答的仿佛事不关己。

　　杨凡注视着丁平的眸子，柔柔的笑了起来。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满桌的大鱼大肉，以及挚爱蹄花。也许挚爱蹄花会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一口燃着碳火的铜锅，被一道铜片分成了两半，一半红油通亮，一半雪白清淡。猪蹄是整根雪白的，刮得干干净净，泛着微微透明的好看的光泽，半沉半浮在浓香的汤里，香气四溢。一半素面朝天，一半鲜艳妖娆，那是一种温柔而不动声色的诱惑。

　　“挚爱居是个很好的名字，挚爱蹄花也是道很好的菜，野猪蹄虽奔波于泥沼、徜徉于野地，一旦切洗煮烂却是异常鲜美。红的这一半称为红妆，清的一半称为雪里。”杨凡拿筷子夹起铜锅中间的铜片，锅内鲜艳的红汤就和透明的清汤融合在了一起，“甜、辣、酸、苦、涩、醬、嗆，每道菜都需要添加不同的佐料，适合不同人的口味。假若，两个人的爱好不同，立场不同，却都愿意为了对方放下一切，就成了这道菜——来生挚爱。”说着，杨凡夹了一只猪蹄放到丁平的碗里，“虽然味道刚开始会有些怪异，以后能真正爱上也说不定。”

　　丁平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碗中那只粉色的猪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