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行》月盈残

2、西川世家

　　正如铁落苍所料，马行至午夜后，果然见一座城池立于白雪之中。西川一带大都民风淳朴，再者城城之间路途较远，官府为往来商旅计城门在夜间也都是不关的。铁落苍催马来到门前，果然城门大开，守城的兵将们此刻正在背风处喝酒。举目看向城内，零星的有几户人家门口挂着夜灯，再向远处看城深处却有一处灯火通明，铁落苍唇角微微上扬，看来今夜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待一切安顿好后，铁落苍将午间包裹的牛肉大饼取出，只在掌上一过，原本硬如石块的饼居然腾出了热气，就着大饼在喝上几口酒这样的生活他似乎已经很是习惯。填饱肚子后他方才宽衣而卧，吃饭吃的舒心，睡觉睡的舒服，做人活的快活这三种态度就是他这些年闯荡江湖最大的所得。
　　待一夜过去换过衣衫修过头面后，铁落苍的精神更显饱满，与先前到客栈之时已是大不相同，就连店小二都不敢相信先前那个看上去七分落魄，八分穷酸，九分倒霉的江湖客竟然一夜间变成了个十分潇洒的俊美男子，对他的态度也自然就比之前更加恭敬的许多。
　　铁落苍到是不太在意这种态度上的转变，因为他今天有正事要办，在舒舒服服的吃过早饭后，他带好随身之物出门，他要去的地方正是前夜那风雪中灯火通明的之地。
　　若是别人可能还需要走上半个时辰，但以他的脚程只一刻便到了。他抬头望去，只见门廊上深黑发紫的匾额上索然两个大字“玉府”，偌大的暗红大门上镶着镏金的雄师状门环，门槛虽然看上去已有写年头，但丝毫掩盖不住那精心雕花时所耗费的心力，旁的自不必说。
　　“西川世家，果然名不虚传。”铁落苍不禁叹道。
　　西川玉家七代经商，其家主不仅敛财有道财可通天，功夫上的造诣也不底，尤其是现任的家主玉门傲与其夫人秋梦云，前者年轻时便以一手自创的归云掌法傲立于世，后者则以一套精妙的鸳鸯刀法名动江湖。所以在江湖上也坡有声望，若有人提出玉家如何如何，可能并不被人知道，而提起西川世家却是无人不知的，这“西川世家”正是江湖中人对于玉家的敬称。
　　“在下铁落苍特来拜见玉老前辈，烦劳小兄弟代为通传。”铁落苍朗声道。西川世家虽然名头大，但与他而言也不过是位江湖前辈的家。
　　看门的小厮大老远边看到铁落苍，他虽穿着朴素，但以他这般相貌与气度，站在人群中是很难不被发现的。待他方在门口停住脚步便迎上前去，听他自报家门后便急步跑如大门。少时，只听门内有一清朗之声传出：“你们这些蠢材，怎可让苍侯在门口等候，如此怠慢贵客实在该打。”
　　话音方落，只见一锦衣少年由大门内急步走出，他虽走的急却不见一丝慌乱，脚下扎实有力可见功底深厚。再说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正如大多世家子弟，那一张面孔着实俊美不凡，尤其是那一双招子明如星净如水，灵气逼人。少年迎出门来拱手笑道：“不知苍侯大架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启敢启敢，是铁某不请自来扰了贵府。”铁落苍抱拳回道。
　　两人寒暄一阵后，少年便请铁落苍走向大厅。穿廊过道，一路之上莫不是雕梁画栋，珍禽异兽，待到一处高屋建瓴内走出一名胡子花白的老人，走到少年身边回道茶水已然备好，又对铁落苍拱身问安后便离去。
　　少年请铁落苍落座后便笑盈盈道：“小弟玉中坚，想必苍侯此来必有要事，不妨请直言。”
　　铁落苍微微一笑，他正不知该如何想他提起，不想他一派儒生之气为人却快言快语，“不错，铁某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只为拜见玉前辈求证一事。”
　　“实不相瞒，家夫半年前便带了家母出游至今尚未归来，只是偶有书信寄回，至于现在身在何处就连小弟也无从知晓。”玉中坚道：“不知苍侯之事小弟是否帮的上忙，小弟虽拙却必知无不言。”
　　“铁某不知玉前辈出门未归，唐突之处还望海涵。”铁落苍微起身形，自衣内取出一物道：“不知公子可曾见过此物？”
　　玉中坚起身接过他手上之物，一看之下竟然脸色大变，身体不由的向后退出两步，又在仔细看了看变对身后一青衣婢女叫道：“快些到扶墨阁请大小姐出来相见。”婢女虽不知何故，只见主子如此急切必是出了大事少不得也跟着着急，一路小跑的退出门去。
　　铁落苍不言不语坐在一旁静静观察，见玉中坚神色肃然，已不见方才潇洒儒雅的态度，在厅中不停度步，看来他的想法不错，此物必是出自玉家。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铁落苍眼中突然一凛，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清香之气，正是冬之魁首梅花之香，寻香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此刻正朝大厅走来，只见她身着一件鹅黄锦缎织就的衣裙，外披一件大红的披风，一圈雪白的狐毛点缀在披风的四周，立于那一片萧索的白色中竟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出的风致。身影款款而来在门口站定，如同画中仙子一般，却又比画中画的多了几分灵动之气，一双笑眼顾盼流连，能使得满堂生辉。铁落苍微微一怔，好美的女子，想来她便是这玉中坚方才叫人去请的玉家大小姐。
　　“大姐。”果然玉中坚几步跑到女子身旁，一脸的肃然也在见到她后便瞬间逝去。
　　女子朝他点点头便向铁落苍走来，委曲身形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苍侯。”声音轻柔，温软如水。
　　铁落苍忙上前回礼：“小姐快请起，铁某启敢当小姐如此大礼。”
　　女子起身笑道：“若非苍侯当年义举，此刻天下百姓只怕还在受战祸之苦，苍侯之恩，泽被苍生，自然当的起水柔这一拜。”
　　原来八年前有胡虏入侵，当时正赶新帝登基政局不稳，朝中大臣为私权各不相让以至延误战机，险些导致城破人亡，他那时虽然还年少却也知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眼见百姓罹难苦不堪言，于是他便叫上十几个江湖侠客前往战场，趁夜色奇袭敌营火烧粮草，重伤敌军主帅，此后新帝封赏他千户侯却被他谢而不受，此事一时传为美谈，苍候之称便从那时起在江湖中流传开来。
　　铁落苍微微一笑，这些年他所遇之人颇多，说这些话的人自然也很多，自佳人口中说出的自然也不在少数，是以玉水柔的话换得的不过是他脸上那一抹淡然的笑容。
　　难怪这样男子会成为江湖上人人尊敬的侠士，盛誉加身却毫无骄傲之气，玉水柔眼中不禁多了一分欣赏。
　　“大姐，”他二人寒暄这些时候，早已有人着急万分，玉中坚不待他们再说话一步抢到玉水柔面前到，“莫要再说这些了，你且看看此物。”
　　玉水柔对这小弟的性情甚是了解，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是从未有过的，面上难掩惊讶之色，但在见到玉中坚手中之物后，这种表情立刻就被另一种表情替代。只见她原本粉若桃花的面色刹那间变的苍白如纸，身子不由的一颤脚下一个不稳竟向后跌去。玉中坚大惊正要出手扶助她，却有人快他一步。铁落苍只在她臂上一扶，待她站稳便立刻放开，且身子也已退出两步之远。
　　玉水柔站稳身子便直扑到玉中坚面前，将他手中之物一把夺过：“此物你从何而来？”
　　“是方才苍侯拿出，要小弟验证此物。大姐，莫非真的是……”玉中坚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
　　玉水柔不答，对他轻轻一挥手，玉中坚会意将左右下人一并谴退。
　　沉默片刻玉水柔向铁落苍道：“不知苍侯从何处得来此物？”
　　铁落苍眼中闪过一道光彩道：“小姐可否先告知在下，此物可是贵府所有？”
　　玉水柔并未回他的话，沉思半刻后微微一叹，自衣内取出一物道：“苍侯请看。”
　　铁落苍眉头轻轻一皱，只是一瞬间便又舒展开，仿佛无事一般。只见此物乃是一块巴掌大小，通身翠绿的玉佩，玉佩上以篆体雕刻了一个“玉”字。与先前他拿出来给玉中坚的一般无二。玉水柔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只听“啪”一声，二者竟然合二为一紧紧相吸。
　　“此玉乃是一石所出的双生玉，苍侯可能看出此二者有何不同之处？”玉水柔眼波流转，似有千般愁怨，却又似有种难以言语的情愫。
　　铁落苍取过两块玉牌仔细观看，少倾言道：“铁某对玉器无甚了解，也未曾看出有何不同，不过……”
　　“不过如何？”玉水柔眼中一亮。
　　铁落苍将左手伸出道：“此一块当更重一些。”
　　“不愧是苍候……”玉水柔微叹道。“此玉曾有无数人品评过，能从中发现不同者却只有两人，苍侯果然明察秋毫。”
　　“不敢当，小姐过讲。”
　　“此玉乃是家父所给，这重的一块是我的，另一块……”她停顿了一下，并非不愿说出，而是因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另一块便在舍妹身上，我不常出门是以江湖上并无几人知晓，但舍妹却不然，她自幼极爱武功，尤其喜爱用剑……”
　　说到此处她便不再往下说，用一双美的出奇的眼睛看着铁落苍。
　　铁落苍叹道：“另妹莫非就是幻花女剑客玉水怜玉女侠。”他口中说的虽是询问的话，语气却相当肯定。
　　“不错，正是舍妹。既然苍候知道舍妹，想必也定然知道一年前羌齐山一事。”
　　铁落苍点点头，心中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每当他有这种预感的时候，便绝不会有好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