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亦阳》徐聊

4、Chapter 4

　　Chapter 4
　　送高天和点点回家后，苏亦阳驾车往城北开去，车速也渐渐提上来。
　　目的地是一片私人海滩，归度假酒店所属。苏亦阳一年在Ｎ市的时间不短，但他不是在吴念家住着就是在吴念家的度假酒店住着。酒店顶层留有一间海景套房，全年有人打扫，就是为苏亦阳留着的。
　　两人都脱了鞋袜，赤脚走在沙滩上。咸腥的海风夹带着凉意吹走周身的燥热，心绪也被慢慢捋平了。
　　不多久就听见沙滩车特有的马达声音，来了又走，是大堂经理送餐车来了。
　　两人走到一大片礁石上，吴念就着远处酒店的惶惶灯火，在刚送到的餐车上扒拉了两下，倒了两杯黑方，一杯加冰。
　　把纯的递给苏亦阳，吴念就跟着他坐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四周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静谧。
　　吴念知道苏亦阳心里有事，两人一起长大，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对方。
　　“老爷子快不行了。”苏亦阳声音很飘忽，仿佛一出口就被风带走了。
　　吴念点了点头，并没有很惊讶，苏亦阳的父亲苏治平作为本市房地产大佬，年事已高，健康状况一直颇受外界关注。苏亦阳的存在也是半公开的秘密，苏治平卧床半年来态度越发暧昧，外界针对继承人的猜测也越发激烈。业内各家与其说是关注苏治平的健康状况，不如说是关心“苏氏地产”这座庞然大物的发展走向。
　　“老爷子说，谁先有第三代，公司就是谁的。”
　　这倒让吴念吃惊不小，苏亦阳同父异母的大哥苏振阳已经结婚三年了，但一直未生育。外界对此的猜测也层出不穷，大多不怀好意。而苏亦阳今年满打满算２７岁，也从未听说与哪位红颜交往密切。
　　吴念一时吃不准老爷子的意思，是真的想孙子想魔怔了，还是借此敲打敲打苏振阳，抑或是真的想给苏亦阳一个机会？
　　“小念，我不想要儿子。”
　　“我明白，但是。。。你也需要一个自己的家。”

　　第二天一早，苏亦阳睁开眼就看见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漏出，经过吊灯的折射，满室的光华。
　　躺在床上，苏亦阳就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孩子，是叫点点吧。粉雕玉琢的小脸，肉肉的小身子，还会甜甜地叫“叔叔”。他那么可爱，一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温柔的爸爸，会抱着哄他睡觉，会背着他上学，会带着他去游乐园，会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当然，他也会有一个好妈妈。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禁闪现高天摔倒前把点点藏在怀里的那一幕，还有看着自己戒备倔强的眼神。
　　不禁失笑，自己看上去就有那么坏么。都是给吴念那小子衬的！
　　中午苏亦阳去母亲家吃中饭，这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偌大的城中别墅，上下共三层，却只有苏妈妈和李阿姨两个人住，厨师，保姆只在工作时间出现。李阿姨是在苏家二十几年的老人了，苏亦阳对她很尊敬。
　　苏亦阳先在一楼客厅跟李阿姨聊了会儿天，无非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这却是苏妈妈从来没有带给他的温暖。
　　正午１２，苏画准时下楼来，她穿了一件蚕丝的连衣裙，宝蓝色，垂直服帖，墨黑的长发用一根汉白玉发簪挽在脑后，衬得整个人温润，柔媚。苏画面目柔和，一双眼睛生的极美，眼波流转间彷佛在述说些什么。
　　她就只是这样走下扶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却不住流淌出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苏亦阳每次看见苏画都觉得恍惚，他跟她相处了十几年，最知道这温婉的面皮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冷硬的心，他有时也疑惑，苏画是生来如此，还是在年少时就为谁用尽了全数温柔。就像一条溪涧，一夕之间抽干了水，再来的人只能看见河床底来不及打磨的尖锐溪石，张牙舞爪地支楞着。
　　苏画对苏亦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两个人就在餐桌上就坐了。李阿姨在厨房跟厨师和打扫卫生的保姆们一起吃饭。
　　就餐时不允许说话是苏亦阳从小就被灌输的规矩。小时候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苏亦阳总想跟苏画说学校里的趣事，苏画却总是用这个规矩教育他，时间长了，小苏亦阳也就没了兴趣。吃饭的时候是母子俩为数不多的交流机会之一，下了餐桌，小苏亦阳就更找不到机会跟母亲说话了。苏画大多数时间都是书房工作，书房是小苏亦阳的禁区，他不止一次因为私自进书房被母亲惩罚。
　　不过过了１２岁之后苏亦阳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他被送去了寄宿学校。
　　长辈没有离桌前，小辈也不可以离桌也是一个规矩。苏画吃饭很秀气，但她吃的很少，跟苏亦阳倒也差不多时间吃完。苏画吃完饭会拿起左手边的餐巾擦嘴，然后离席。苏亦阳一直把这当成一个信号，表示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但今天苏画却明显有事要说，擦了嘴后迟迟没有离席，反而支着下巴直直地盯着苏亦阳看。
　　一般人被苏画这样看着难免会心如擂鼓，不说那一双上挑的水眸，单是这些年在商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场就足以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
　　但苏亦阳不一样，他了解他的母亲，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早已有了应对的策略。
　　苏亦阳跟苏画的相处模式跟一般母子大相径庭，更类似于博弈。
　　苏亦阳深知母亲的脾气，如果自己不先开口，她可以就这样跟你耗一个下午，苏画很有耐心。
　　“是老爷子的事么？”苏亦阳不打算在餐桌上坐一个下午。
　　苏画笑了笑，有点讽刺：“是你儿子的事。”
　　“我没儿子。”
　　“你会有的。”
　　苏画说完这句就先离席了，但苏亦阳已经明白苏画的意思，他必须有儿子。
　　吐出一口浊气，苏亦阳一秒也不想多待，交待正在收拾碗筷的小保姆跟李阿姨打声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