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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四—十六 ...

  •   十四、

      四年前的今日是流月城族人真正移居龙兵屿的日子,因此龙兵屿众人便把这一日定为一个最为盛大的节日,乐无异和初七到达龙兵屿那天凑巧至极的恰是那一天,。
      这一日的龙兵屿很是欢欣,充满了节日的喜乐之气。篝火烈烈,载歌载舞。

      谢衣亦择了一处地方坐下,挂在腰间的唐刀已经解下,置于膝上,乐无异在交谈的间隙里望向谢衣,谢衣的面容被摇曳的篝火晃得阴晴不定,说不出的冷淡疏远。

      身边的人递给谢衣一碗烈酒,爽朗的请他喝,谢衣接过酒点头致谢,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随着时日见长,乐无异愈发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不是自己的师父谢衣,谢衣总是温温和和的,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唇畔笑意款款,便如太阳一般耀着每一个围在他身边的人,也让身边的人忍不住追随向往,从未露出这样冷漠疏离的表情。

      以这样淡漠的姿态处事,即便站在人群中,与万千人擦肩却不肯融入半分,几乎迫得人眼睛痛的孤寂,他的师父谢衣是绝不会的。

      等乐无异再回过身,坐在篝火旁的谢衣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了,自己敬慕的师父又何曾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一百年的时光太长,初七的烙印深入骨髓,再也不可能是谢衣了,也许初七说得对,一百年,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初七说,我不是谢衣。

      面对着灼灼火光,乐无异似乎才真正明白这句话。初七不是谢衣,谢衣有谢衣的道,谢衣的道是天道,润物细无声,如太阳之光温暖和煦照亮每一个生命,而初七亦有初七的道,初七的道,只有两个字——沈夜。

      他曾花了许多时日在瞳的偃术上做改进,终于保存了初七庞大冗繁的记忆,锁在他的躯体里,只是和蛊虫终究有些冲突,乐无异也是在研究之后才知晓,当年沈夜抹去谢衣所有记忆不过是别无他法,续下性命这样逆天之事终归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初七能否重新理回记忆,但凭天意,而他乐无异只能尽力找回曾经的那个谈笑从容的师父——偃师谢衣。

      乐无异依着烈山部人的指点走进神殿,一眼便瞧见静立窗前的初七。

      初七腰间挂着一柄刀,那柄刀是初七自己以偃术制成,刀鞘是沉寂的黑色,沉寂得如那一身黑衣。初七并不大在乎穿什么,先前乐无异请裁剪师傅按照谢衣的样式制过几套谢衣惯穿的白衣,待初七下得了床,便将那一身雅致的白衣置于箱中,再没穿过。
      初七说,练功不适合穿素衣。

      十五、
      这一场酒酣耳热,歌舞欢欣,初七并不大习惯,晃动的火光里,他见到了一个人,身着冗杂厚重的黑衣,眉头微蹙,嘴里似乎说了什么。

      那个影像薄薄的,轻轻的一个眨眼就被风吹散。

      心绪难定,而蹦蹦跳跳来转移注意力这样的事初七觉着自己是定然做不出的,便盘算着四处走动一番散散心,纾解纾解心中郁结。本打算同乐无异说一声,见乐无异围着篝火堆跳得兴致勃勃,想他本是个活波的青年,这几日和他在一起大约闷得厉害,此番得到解脱,他实在没必要去扰了他的兴致,便自顾自的走了。

      龙兵屿中有一座美轮美奂的神殿,他转入神殿之时,听到几个人跪在一座偏殿里低声祷告,边上还有一人垂首奏招魂。

      初七知道这是一场仪式,祭奠的仪式,却不知他们祭奠的是谁,这样欢愉的节日里却偷偷的在这样偏僻地方祭奠,定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遂悄然隐于一根石柱后面,听他们交谈,却未曾料到三言两语的交谈中竟提起了他。

      其中一个女子将冥钱投入火中,语气轻飘飘的,“你们刚刚提及的谢衣,其实早在今日之前我就见过他。”剩下的几人极是惊讶的望着她,女子接着道,“我在紫微尊上寝殿中当值过一段时日,那时候便见过,不过也只见过一次。我还记得那一日是降了霰雪,冷得人直打哆嗦,大祭司起得迟了些,却没有吩咐我迟些到来。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瞧见了破军祭司,他坐在床榻上,大祭司大人正给他缝肩头的一处衣衫,那里似乎开了一道口子。那时候,我就想,紫微尊上,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过,那大约是我做的一个梦罢,因为我醒来的时候竟是在自己屋子里。”摇了摇头,轻笑了两声,“况且破军祭司早就离开了流月城,怎么会出现在紫微尊上的寝殿。只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毕竟我从未见过破军祭司。”

      另一个人道:“过去的事便都让它过去罢,多想也无益,不过徒增烦扰。如今他能回来龙兵屿,便是我族极大的荣幸了,他在这下界名声极好,又有通天的偃术,我听族中几位老人说城主预备重立祭司之位,届时边请谢衣来任紫微祭司一职。”

      随后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柱子后头的初七弄明白两件事。第一,谢衣他曾经是流月城的破军祭祀,并且在很久以前离开了流月城。第二,他们在这里隐蔽拜祭的是烈山部人的紫微祭司,那位紫微祭司死于四年前的今日。

      几人祭祀完便各自散了,夜里一阵凉风吹过,纸灰打着旋儿铺到高高的穹顶上,初七从柱子后头转出来,慢慢走近,才发现那个角落里放了几个极为朴实的牌位,外面用黑色的布围起,隐在丛丛叠叠的牌位后边,若非仔细看,定然是察觉不出的。

      “烈山部流月城紫微祭司沈夜之灵位。”

      十六、

      圆盘高挂,月光如水自窗口洒进来,好似汪了一池的清水,初七背对着乐无异站在那里,夜风盈满襟袖,乐无异冻得缩了缩脖子,“师父,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初七恩了一声,转过身来,乐无异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凑近一看,乐无异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初七手里拿的是沈夜的牌位。

      初七声线少了几分谢衣的柔和儒雅,无波无澜,几乎听不出什么感情,初七问道,“我之前是流月城的破军祭司?”

      乐无异呐呐的点了一回头。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初七指着牌位上的那一行字道。

      乐无异十分诚实道:“他是师父的师父,”抓了抓后脑勺,“后来你们恩断义绝。”

      “再后来。”

      乐无异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之前不是告诉过师父了吗?后来因为他做了不对的事,所以你……后来他死了。”

      良久,初七才把目光从牌位上收回来,随即将牌位塞进怀里。

      乐无异捡起掉地上的下巴,讶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乐无异指指初七怀里露出一个角的牌位,“你把这个塞进怀里做什么?”

      初七往门外走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从容道,“挡风。”

      “……”
      因为途中岔到龙兵屿,行程便耽搁了几日,两人便小小的抄了一条近路,却不曾料到这小路抄着抄着竟是抄到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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