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新歌》郭子

1、垓 下 新 歌

　　垓下 新歌

　　公元前196年。
　　暮秋。垓下。
　　时气寒，暮野四沈，天光朦胧。隐约见一男子，身披锐甲，手握长剑，似一尊天神，立于苍穹。秋风猎猎，扫打得剑尖嗡嗡作响。这秋，这风，这夜，亦如八年前一样。
　　“唉！物是人非事已休！”他终于禁不住长叹，可是风，却将这叹息送出了好远-----

　　公元前202年。
　　暮秋。垓下。
　　“时是，霸王率残将八百突出重围，向南飞奔。至阴陵，受田夫愚，迷于沼地，死伤大半。至东城，仅剩兵将十八人，而追赶之汉军几千。”

　　时气寒，暮野四沈，天光朦胧。军帐里，烛影摇曳。霸王与虞姬风尘满面，衣履凌乱，相对而饮。秋风猎猎，不时传来远处楚军的歌声。
　　“大王！请尽了这杯酒，虞姬此后怕是再难伴君左右了。 ” 虞姬打破静寂，尾音拖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颤抖。霸王伸出手，接过杯，仰脖，酒尽，起身，拔剑而舞。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扶着案几，跌撞着起身，银红色的长袖扫到了案上的烛台，红烛倾倒，烛泪四溅。她踉跄着起舞回应。

　　“汉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舞罢，拔出长剑，往脖子上一刎，一股红剑喷出。
　　“虞！ ------ ”霸王疾呼。
　　“如------若------君------未------死，卷------土------定------重------来！” 虞姬话毕，剑落，杯碎，烛灭。
　　“虞！ ------ ”霸王抱着虞姬渐冷的身，无力地任凭那温热的血冷却，凝固------。军帐帘外天边最早的那抹红霞，一片绯红。

　　公元前202年。
　　近暮。乌江。
　　天地一片苍黄，风渐紧。河岸边，一破旧残败的茅屋孤零零立于风里。一发须皆白的老者守候其间，双眸如电。
　　“请大王速上船！江东地方虽小，但也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小老儿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霸王怆然大笑：“天之亡我，我何渡为？！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我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无愧于心乎？”
　　“唉！大王何愚也！”老人长叹，“胜败乃兵家常事。喏，且引你看一物。”
　　老人引霸王至墙角，只见一张偌大的蛛网横在面前，一体积硕大的黄蜂困于网中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网破，一蛛正于撕裂处结网修补。一阵风扫过，蛛网摇摇欲断。
　　“大王，你且看此为何物？”老人问。
　　“蛛！”
　　“喏，吾观此蛛久矣。几度风雨飘摇，异族入侵，蛛网数次断裂破落，然此蛛从未放弃，网虽屡破，蛛犹屡补，不屈不挠，至今日，终雄据一方。所谓磨难，存于心间一念而已。勇者，迎之，攻之。怯懦者，避之，败之。此蛛所以成，在于其不畏困苦敢于逆流而上。今大王的境况亦如此蛛，遭受风雨与异族打击，然蛛且如此，况大王乎？ ”
　　霸王陷入沉思。
　　老人继续言：“败大王者，非天也！据老儿看来，大王之所以败，其一，不该都彭城，弃关中，丧有利之战略地势﹔其二、不该分封诸侯，以至王权四分﹔其三、不该误信谗言，且逞一时妇人之仁，导致错失良机。大王，今事已至此，何不以此为鉴，勉之改之？”老人目光如炬。
　　“我还可重来，收拾旧山河吗？ ”霸王凝神打量面前的老者喃喃自语道。面前的老人发须皆白，双眸如电，形容竟是如此熟悉。
　　“亚父！亚父！竟是你！” 霸王灵光乍现，失声大喊道。
　　“正是老臣！”老人揖首应道，“今大王或去或留，请尽快定夺。”
　　霸王沉吟：“留则如何？去则怎样？”
　　“留，可成全大王英雄气节﹔去，则需忍今日之辱，可待他日卷土重来。”
　　霸王顿首，缓缓而言： “亚父，我愿-如-此-蛛！不-夺-我-关-中，誓-不-罢-休！”
　　渡口，一轮红日悬于水穷处，那正是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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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96年。
　　暮秋。垓下。
　　时气寒，暮野四沈，天光朦胧。
　　“大王！大王！您又在想什么？”一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垂髻少年自军帐走出，惊醒了沉思中的天神。
　　“噢！东方亮了------”霸王转身携起少年的手，融入了如乳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