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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PART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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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的马蹄声中,未黎有些脸红。
清朗拉她上马的时候,她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当一切结束,颠簸的马背上她别无倚靠,不得不虚虚扶住清朗的腰,她忽的就有些羞窘。
尽管竭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但是掌下的肌肤隔着衣衫透出微微的热力,陌生男子的清郁疏朗气息萦绕在她鼻间,飞驰的骏马带起凉爽的夜风,他束起的头发拂过她脸颊耳边——未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此刻竟然有些恼恨这游戏见鬼的逼真度。
其实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纠结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吧,未黎沮丧的看看清朗挺直的脊背,心里暗暗叹气。也没有办法现在提出换乘自己的坐骑,那样只会欲盖弥彰。别人刚救自己脱困,还没好好道谢就先告辞又未免无礼。
未黎转瞬间已想了数个主意,却没有一个可行。她游目四顾,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留心这有些尴尬的同乘。
夜风清凉,身周的景物极速后退,甚至看不清脚下的土地,只有她身前的那个人,身姿在马上仍然挺拔,肩膀和背脊因专注而微微紧绷,似乎能感到衣衫下肌骨的匀称与力度,整个人如松竹清越,却又如山岳巍巍,可让人信赖依靠。
未黎的目光最终定在了清朗的头顶。杀了许多人的原因,那几个字现在是深艳的红,清清楚楚映在她清澈眼中:清风朗月。
未黎打开自己的好友栏,果然看见同样的名字显示在线的深蓝,安安静静,在所有灰色名字的最上方温暖的亮着。
果然是他呢。可是,他怎么会是公子清朗?清朗公子,又怎么会是他。
也许是她看着他的名字发呆太久,清朗察觉的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语声清醇温和,语气浅浅淡淡,但在经历刚才的一切之后,未黎只觉这动听声音让自己重回人世般的眷恋。
她压下此时涌动的心潮,没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环紧了清朗劲瘦的腰,想要一个温暖依靠般的姿势。
“我在想,原来你是公子清朗。”她低低的回答:“我还以为,你就叫清朗呢。”
女孩的声音清润甜美,不笑也带着三分甜蜜意味,或者是刚刚的遭遇已让她筋疲力尽,此刻听来带着淡淡倦意。
她的话有些奇怪,但是清朗明白她在说什么。
清朗低头,环在腰间的双手手指绞得有点紧,袖间隐隐露出的腕骨纤细。那手肌骨玲珑肤色白净,衬着自己的黑衣,竟然显出一些苍白。他将速度放慢了,由着坐骑漫无目的的缓缓行走:“嗯,都是朋友们抬爱。”
他觉出了未黎有点低落的心情,有些歉意,又有点怜惜。
侧头去看,身后的人垂首看不清神情,娇小身躯却畏寒般的微微蜷起,轻得几乎察觉不到重量。想了想,清朗又道:“以后,嫌四个字长的话,你也可以叫我清朗。”
未黎觉得自己有点无可救药——以前常被人说迷糊,现在知道果然是不冤枉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谈论清朗,却从不见这个名字上过电视。反而是清风朗月只要出现,就会有好一阵花痴清朗的风潮——她还曾为此奇怪过,虽然每次都没有深想,不过竟然见面也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自己真的有点笨呢,别人即使叫自己十七姑娘,也没有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十七啊……
此时的两人信马由缰,已经离开云端城地图,进入了毗邻的宛城范围。
宛城不像云端城是游戏主城之一,不过如同琉璃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一样,景色一如既往的优美,更带着一种不同于云端城的,小城独有的纤巧别致。
未黎心里有点郝然,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嗯,清朗。”她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真那么自然的,就在他面前说出了那两个字,“刚才,真的谢谢你。”
他救了自己,还没有道过谢呢。
清朗沉默片刻,才低声说:“不用谢我。要不是我,也不会这样。”
未黎清朗这时候都是红名,清朗的名字更是红得发紫,他们没有进城,就在城外远远的一处小山脚停了下来。
山上流下一弯泉水清澈,汇到山脚汪成一个小潭,潭水清可见底。银白月光柔柔洒落下来,水面泛着粼粼波光,似乎还有小鱼栖在石底。
潭边几株柳树,枝条低垂,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地上小草青绿茵茵如毯,间中点缀洁白嫩黄野花。
跑了远路的黑马此刻正低头吃草,温驯的任由未黎抚摸它的脖颈。
听见这话,未黎疑惑的侧头去看站在身边的清朗:“嗯?”
清朗稍稍避开她清澄眸光,清隽的面容上有点狼狈般泛起微红,仿佛有什么难以启口:“我,我找那颗种子的时候,动静太大了。”
不论是在传言中,还是在未黎以往的认知里,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清朗。
哪怕是刚才,面对着几倍于自己的敌人,清朗也一直从容自若,没有半分局促和胆怯。
微一转念,未黎已经猜到始末。她小心的措辞:“你,不小心把自己需要那种子的消息,漏了出去?”
清朗正色看她,坦荡道:“是,我很抱歉,请你不要介意。”顿一顿,又补充:“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他深深看她,“你都不要怕。”
未黎怔住了。
她不习惯这样子的清朗。
她忽然想起那个传闻中的清朗。
那一个清朗,她在不久以前,刚刚才看到过。
就在他从黑暗中站到了光明下,站到了她的身前,以一人之力,面对着一整个队伍,将她护在身后的时候。
好像清朗就该是那样的,一直强大无匹,从来无所畏惧,永远胜券在握。
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清风朗月,从容洒脱,世事洞明,成竹在心。
他甚至知道她害怕,即使她从没有说过,他却仍然一再重复,只是让她不要害怕。
其实她真的怕过。
在独自站在渡忘面前,身处浓黑无光的夜,空旷中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人,而自己也将要马上消失的时候。
在突然无故遇袭,头顶上有人俯下笑意吟吟的脸,那脸上却闪过算计神情,然后她奋起反击刹那,听见衣袂破风声起的时候。
在躺在冰凉土地上,周身都因死亡剧痛,而即便有光明驱散无尽深夜,身周却虎狼环饲,无力反抗的时候。
在忍受别人肆意猥亵眼光,讥嘲恶毒话语,孤身无援,想到从前温暖愉悦时光,从此不再重回的时候。
那么多时候,即使未黎再怎么后知后觉,再怎么迟钝迷糊,再怎么强撑冷定,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内心的孤单恓惶、软弱惧怕。
她只是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好到不会让人觉察。
也确实没有人察觉——只除了清朗。
若不是现在他再次说出,未黎还以为拒绝他的往生丹时,听见的那一句耳语般的“别怕”,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现在这样的清朗,窘迫的清朗,歉意的清朗,忐忑的清朗,认真的清朗,却又带着某种难言的,令人动容的力量。
他告诉她不要怕,她就真的,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的,觉得只要有面前这个男人,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可以无所畏惧。
这样陌生的,不被控制的情绪,她在以往都没有过。
一语双关。未黎不知道,他重复的不要怕,是让她不用担心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还是仅仅单纯的,明了她的脆弱,愿意为她遮去风雨侵袭。
未黎并不讨厌,但有些畏惧,此刻这个清朗,和心旌动摇的自己。
她看着清朗摇头:“不,那东西上了全服公告,本来就太过显眼。”她尽力自然,将声音放得轻柔,“我为什么要介意,也许根本不是你。”
草丛中有低低虫鸣,更衬得夜的安静。月光温柔的照耀,清朗听得未黎语声轻轻:“就算和你有关,也肯定不完全是因为你。”
“而且是你救的我啊。”她忽的朝他嫣然一笑,“所以你不用这么内疚,我原谅你啦。”
一时间仿佛万籁俱寂。银白月色下的晚景恍若梦境,迷蒙梦境笼罩的似真似幻里,唯有她鲜妍明丽,笑意不改:“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不然怎么能认识你呢?”
清朗一直没有接话,未黎渐渐有些笑不出来:“呃,我其实挺讨厌他们的。但是他们那么坏,如果我还一直记着,把他们放在心上,那不是太笨了也太不划算了么?”
她看着他,神色认真:“我只想记得好的事。既然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还因为他们的坏,认识了好的你,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清朗静默,深深看她,那一刻他的眸中光亮璀璨,宛若星辉:“我现在也觉得,真该感谢他们的。”
怎么突然有种他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的奇怪感觉呢……未黎在那样的注视下有些无措,她掩饰的走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冲清朗招手:“你来,有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