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梦一生》莱尘

2、遗弃

　　因为我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娘亲也便自幼叫我习字，而她第一手好字也是爹教他的，她说因为我不能说话，所以写字对我有帮助。

　　一天，我在村子中间的大树下用树枝练字，几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用脚擦掉了我写的字，一脸嘲笑地说：“你爹不要你了，你和你娘都是贱种，还学什么写字，真是不要脸。”

　　他们拿地上的沙土丢我，一边嘲笑，然后张狂的离开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身的白衣早已失去了原先干净的颜色。

　　我沉默地走回家。

　　走到了家门口，我便停了下来，因为从未有人来过的家中此刻便多了一个人。

　　坐在简陋的桌子旁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墨绿色的长袍让他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娘亲则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有着惨淡的笑容。

　　我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因为除了这个男人，谁也无法让娘亲露出笑容。

　　娘亲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扭过头看了看我，示意要我过去。

　　我走到了她的旁边，她伸出了手，然后静静地抱着我，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

　　不久，那个男人开口对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了看他，他那怜爱的表情让我有了点欣慰，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还是在意我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沾了沾碗里的水，在桌上写着“凤凝”。

　　男人凝视着我写得字，愣了半天，然后说：“你不会说话？”

　　我点头。

　　忽然我感觉到了手腕传来的阵阵疼痛，娘亲低着头，口中传出我认为有点狼狈而又颤抖地声音：“为什么来找我？”

　　可怜的女人，我心中有种悲怜的感情存在。

　　男人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娘亲依旧低着头好像还怕听到这个男人的回答。

　　是呀，多年前为了权势离开，现在又回来，回来找没有利用价值的她会有什么事呢，最为可能的答案就是我。

　　娘亲转过头，对我说：“这就是你的爹。”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转过头，对着这个男人微笑。

　　男人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脸。

　　他说：“凝儿，你愿意更爹爹走吗？爹会给你大房子住，找人伺候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你出嫁的年龄，爹会给你安排个好归宿，你愿不愿意跟爹爹走吗？”

　　我望了望娘亲，从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种情绪——绝望。

　　她看了看爹对我说：“去吧。”然后转过头对爹说：“我知道你会带凝儿好的，请你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请求，最后帮我绾一次发。”

　　爹点了点头，走到了娘亲的身边。

　　娘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我去拿她木匣中的木簪，我离开了她的怀抱，迅速取回簪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你还留着。”爹发出了惊讶的声响。

　　这支簪子是当初爹亲手削给娘亲的，娘亲一直视如珍宝，从未丢弃，有次我不小心在湖边玩簪子，把簪子掉进水中，娘亲立刻跳了下去，为此差点丧命。

　　娘亲只是把簪子地给爹，露出安逸的笑容。

　　看得出来娘亲很爱这个男人，待爹将娘亲的发绾好，在桌上放了一叠银票，牵着我走了。

　　走到村口我回头望了望，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了，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思念的东西，我想到了娘亲做的人偶，我发了疯般地挣脱了爹的手，跑到了熟悉的家门前。

　　进门的瞬间我感受到的是无比难闻的血腥，惊讶片刻后顺着气味走到了娘亲的房间。

　　我的娘亲，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穿着心爱白色纱衣，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液正汩汩地流出。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很自然，她的眼神很清明，只是静静的望着屋顶。

　　我走到了她的身旁，抚摸着她洁白的脸颊，很细腻的触感。

　　“不愧是我宝贝了多年的孩子，能见到我最后一面，握着我的手送我离开。”她笑着，笑得很坦然。

　　然后，她闭上眼，呼出最后一口气。

　　她离开了，得到了她的期望，欣然离开，却美丽依然。她放开了我的手，义无反顾，无所牵挂。

　　难道她只爱他？

　　难道她不爱我？

　　十五岁的初春冷得让人颤抖。

　　我爱的人走出了我的世界。

　　此刻，那个男人，一个声称我“爹”的人走了进来，他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中看不懂的色彩，他挥了挥手：“来人。”

　　立刻，两个下人从他背后出来。

　　“把她好好葬了。”他转过头对我说，“再见他最后一眼，我在村口等你。”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转瞬间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哭了吗？还是……

　　两个下人将娘亲抬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残留的血腥味和毫无生气摆设。我看着这幅画面，短短
　　的时间内，我爱的人抛弃了我，很讽刺，如果她爱我就不会离开我，可我还是爱她，我恨那个
　　男人，我又不能恨他，因为她爱他，因为我爱她。

　　我拿走了人偶，和桌上的银票，头也不回，离开了那个抛弃我的地方。

　　而这一次我并没有流泪，只是流不出，身体内的水仿佛一时间抽干了，尽了。

　　到了村口，那个男人静静地站着，身旁是一顶红木烫金大轿，那璀璨耀眼的金箔象征的是富贵
　　和权利，周围一排官兵以及下人也是衣履革新。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眼角撇到了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他们正跪在地上，脸上尽是羡慕和惊讶。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