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晚晴

9、关雎

　　“小姐你可回来了！快，快！”甫一进芷兰轩，便听得采晴喳喳呼呼地叫开了。“怎么了，才出去不到两个时辰，发生什么大事了？”将风筝挂到书架上，芷若依旧不慌不忙的，与采晴的大呼小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刚皇太后差人来问过你，让你过去请安。我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呢？快些……”采晴一边帮着整理仪容，一边推着芷若出门。
　　“太后没说什么事吗？”走在路上，芷若还在追问着，她是按着惯例每隔三天去请一次安的，今天还不到日子，召见她难道是有什么事？
　　“没有！刚刚周公公过来的时候，我说了你在午休。他也不催促，只让你醒来便到慈宁宫去。我问了有什么事，他也说不出来。”采晴跟在后头，摸不清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是什么事儿呢？想着想着，人已到了地儿。太后这边热闹着呢，已来了不少人。
　　“是芷若来了！正说着你呢！”宜妃坐在太后右侧，冲芷若一笑。芷若向太后行礼，接着又向几位嫔妃问安。看到德妃板着脸也坐在席上，芷若有些心慌，见太后正向她招手，急忙走了过去。“芷若一时贪睡，来晚了，还请太后责罚！”
　　“罚？罚什么？”太后拉着芷若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我可舍不得罚你这心肝宝贝，不过找你来随便说说话儿，不用紧张。”
　　“要罚就罚芷若妹妹唱歌儿好了！那次唱得那么好听，真让人回味不已，我还巴望着妹妹教我呢！”芷若看见坐在下边的十福晋兰薇，正拿着手绢捂着小嘴，坏坏地出了这个点子。
　　“不错不错，哀家也爱听，若丫头唱唱除夕那天的曲子，让大伙儿再听听，兰薇这主意好。”不但是太后，其他人也纷纷起哄，芷若推辞不过，只好站起身来，清唱起那日的曲子。曲子唱完了，众人还未来得及做任何评论，屋外传来两记清脆的鼓掌声。房帘一掀，一抹绛紫色染亮了整间屋子。
　　“孙儿胤禟给皇祖母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九阿哥立在芷若身边，眼角跳动的笑意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阴沉，对于兰薇和芷若的行礼也报以微笑。
　　“今儿怎么记得上我这老太婆这里来了？”太后心情颇佳，一手拉着芷若坐下，又示意胤禟坐在她的另一边。
　　“孙儿可是日日挂念着祖奶奶啊，今日下学心念一动便过来请安了，可巧有福气聆听魏姑娘的绝妙好曲。”胤禟说得甜言蜜语的，不时抬头看芷若一眼。宜妃见儿子哄得太后高兴，也很开心：“芷若这孩子，那么乖巧懂事，以后谁娶了她可真是好福气，皇额娘可要好好打算啊！”语毕，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家儿子。胤禟但笑不语，只是侧着脸装作是在看太后。芷若低着头，感觉到太后身侧胤禟的目光，不敢乱动。
　　“是啊，天天对着夫君唱小曲儿，可不美死她那位。”兰薇笑得一脸灿烂，打趣道。
　　“得，芷若啊……”宜妃觑着兰薇，“请你也教教我这侄女儿，让她能回去好好唱给她们家老十听。”说完，“咯咯”地笑着，几个女人都开始戏弄起兰薇来，惹得她大大地脸红了一回。
　　“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有人了没有！”久不出声的德妃忽然说道，“进宫好几个月了，看她性子也文气，好静，又是皇上太后的心头肉，依着臣妾看，还是给她找个老成稳重些的夫婿才般配！”在宫中待久了，早就练成了火眼金睛，宜妃那点子心思，她已有了几分明白，正好趁机让自己儿子抽身出来：“如果是年纪差不多的调皮孩子，只怕和不到一块儿去。芷若你说呢？”
　　“我年纪还小……”听着大家讨论自己的婚事，她有些紧张地绞着帕子，莫名地抬头看了九阿哥一眼。其余几个嫔妃因为事不关己，也不过随意聊了几句，话题渐渐地转移开去。直到膳食堂派人来询问晚餐的时候，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告退。
　　“今晚你们都留下来在我的关雎宫用饭吧！”宜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女，忽然用拉住了芷若，“你也一起过来吧！”
　　“不，我……”芷若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三个人，“奴婢怎么敢……”
　　“没事的……老十出京办差了，我今日可还要在这宫中住一宿呢！”兰薇上前握住芷若的手，“姑姑待人可好啦！一起来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
　　“可是我……”
　　“既然娘娘吩咐就别再推了！”胤禟清冷的声音锁住了芷若的话语，让她不敢再推辞。
　　这关雎宫里，芷若还是头一回来。餐桌上，胤禟除了偶尔抬眼看看芷若，依旧地沉默不语。兰薇倒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不停地对芷若问这问那，似乎对她以前的生活很是好奇。兰薇的性格与她也算投缘，几回下来，两个人已好得跟亲姐妹一般。宜妃话不多，只是很关切地为她夹菜，有时候插几句询问她家中的情况，多数时候都任由兰薇胡天扯地地侃着。
　　临走的时候，兰薇仍兀自拉着芷若嘀嘀咕咕仍旧说个不停。宜妃好笑地打断自己地侄女，温柔地对着芷若：“若无事不妨多过来坐坐！我这边随时欢迎你来。”
　　“谢谢娘娘！”宜妃的热情让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走在回去的路上，芷若还在琢磨着她的关切。
　　“天都黑了，也不晓得提盏灯出来。”幽暗的石径上忽然一亮，胤禟提着一盏标着“宜”字的八角宫灯，走到芷若身边，“我先陪你回去，省得你不识路。”
　　“不敢劳九爷，有采晴陪着就行了！”没有抬头看他，但是拒绝得很干脆，芷若害怕每回他靠近时自己没来由的颤抖。
　　“她？”只一个眼神，采晴已开始心寒，“她不是该先回去替你打点打点的吗？”第二眼，采晴已经丢下自己的主子，小跑着走开了。
　　“哎……采晴……”不愿独自面对胤禟，芷若选择逃跑，但是脚下的花盆底子让她撒不开步子。胤禟几个大步，便赶上了她，继续稳稳地与她并肩。
　　“怎么不说话？刚刚和兰薇不是还有说有笑的么？”胤禟站在芷若边上，垂下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手臂，让她躲闪不及。
　　“我以为……九爷不喜欢别人多话。”芷若想往边上走，可是她逃一步，胤禟就靠近一步，没一会，她已被逼到无路可退。晚风呼呼地吹过，路两旁的枝叶沙沙作响，成了静夜中唯一的声音。胤禟不语，芷若也不再开口。可是，那份压迫感却没有减少分毫。踩着步子，芷若只得满心巴望着这条路快些走到了尽头。芷兰轩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采晴已在屋内点起了烛灯，候着自家主人回来。
　　“知道我额娘住的宫殿为什么叫做‘关雎宫’吗？”
　　“奴婢……愚昧！”
　　“因为，当年额娘刚入宫的时候，皇阿玛曾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芷若还在那边理解胤禟的意思。胤禟已不着声调地丢下一句 “娘娘让你多去她那边走动走动”便转身离去，未给芷若留下些许时间告别。
　　“小姐！”听到芷若推门而入，采晴迎了出来，手上攥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刚刚一个小太监拿来的。”接过来一打开，简简单单几个字：“明日午后，老地方。祥”。漂亮的柳体，芷若第一次看到胤祥的字，着实赞叹了一下，像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明快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