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掉进了童话》岁堤春晓

2、第二章

　　月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该死的转到这个地方来了，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是那个校草的专署地，那么自己也不应该来打扰人家，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饶了几圈，最终还是饶到了这个地方。
　　自己站在那杂乱的树丛发楞，手中拿着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饭，一个千金大小姐要和普通学生抢饭，这还是头一遭，这里谁都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就算是家长会，她的座位上总是空的。
　　她早就知道她的父亲一定不会来，因为他们太忙，还有一个因素，是因为她的父亲怕丢脸。当然这不是月衣的父亲亲口说的，只是月衣的奶奶间接地告诉她的，家长会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奶奶唠叨了一大堆，主要部分就是说让月衣好好学习，有规矩一点，不要丢家族的脸，父亲太忙，所以无法参加……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在没转学之前也是如此。
　　“杵在这儿干吗？”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月衣有些吃惊地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发出声音的主人，竟然又是那个校草。
　　但月衣的大脑似乎短路了，怔了很长的时间才回过神，慌忙答道：“我怕打扰到你。”
　　校草的笑容很好看，但看起来很虚伪，似乎为了什么目的而特别训练的，所以看起来有些机械化，规定的上翘几十度，他的目光毫无笑意，甚至有些鄙夷。
　　月衣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很清楚这样的眼神代表了怎样的感情，她无法不清楚，她每天都会遭到这样的眼神，这些眼神的主人甚至可能是家里的一些女佣和仆人。
　　月衣别开视线，校草一时间有些惊愕，笑容僵了僵，又恢复正常：“想进去就进去吧。”
　　月衣抬头看了看校草，只见他此刻笑的有七分真意，不禁调笑道：“怎么今天没有女生追你么？”
　　话刚出口，月衣便觉得有些不妥，这口吻，根本不像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所说的话。
　　校草一怔，一时没有说话，额前的碎发散乱在阳光下。
　　他也笑着调侃说：“今天太热了，她们都不想把自己洁白细嫩的皮肤变黑。”
　　月衣这时才发现有些热了，一轮酷热的太阳挂在天空，地上的影子早已变得扁平的。
　　月衣不再搭话，先进入那个秘道，到了昨天待着的地方。
　　又看见那块青色的石碑，月衣心里有些见到老朋友般的愉悦。
　　校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为什么到这里会是这种表情？”
　　月衣愣了愣，后才想到校草其实想要说明的是什么她到一个放置着一块墓碑的地方她居然还会高兴。
　　“它只是个衣冠冢不是吗？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寂寞。”月衣到了末尾的声音轻微蚊声，后又轻轻呢喃：“就像跟我一样……”
　　“什么？”校草已在昨天靠过的那颗树下躺下，眉眼里尽是舒坦的神情。
　　“没什么。”月衣连忙否定，静静地坐在草丛上看着他，眼神落到他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般地问：“你是不是弹过钢琴？”
　　“没。我从没弹过。”校草的表情很是奇怪，眼神有刹那间的冰冷，迅速冻结了空气，但仅仅只是一瞬又恢复到那个有着笑容的校草，他反问：“你不是也弹的么？”
　　“呃？”月衣低头对上自己的手指，并不是那么圆润，甚至都没有校草手指保养的好，摸起来隐隐可以感觉的到一些老茧的存在。
　　不断地撮弄着手指，眼神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笑着回答说：“嗯，我弹过。”
　　“哦？那是不是练的很好？”校草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那些对话仅仅只是一个淡淡的敷衍。
　　“不，我弹的一点都不好。”月衣握紧了手指，她还记得在自己弹的时候老师的表情，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时不时拿出那条长长的教鞭在那一堆高高的资料上敲几下，不耐烦地跟她说有哪几个音弹错了，然后便再也不去理会她，径自跑到哥哥那里与哥哥搭讪，自己在钢琴房里练习了整整一天。
　　而最终，老师吃完了晚饭，在听了月衣最后一次弹的那次之后僵硬地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老师那个略微歪了的微笑角度，恐怕这都是不合格的吧。
　　而那老师在教哥哥的时候，不，不能算是教了，而是欣赏。
　　黑白的琴键，银色的手套在阳光有些耀眼，哥哥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曲贝多芬的《命运》，华美的音色泻出，时而沉迷，时而沦陷。
　　月衣这时不想认命都已经不可能。
　　天赋、才能、后天的学习、后天的人缘、样貌、交涉能力她样样都比不上。
　　她只是生活在哥哥的背影下，若她不是有这样一个家族，还有谁能够再多看她一眼？
　　“似乎触到了你的伤心事？”校草的微笑仍旧是淡淡的，他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指，略微的疼痛蔓延开来。
　　“啊，没有。”月衣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用猜都可以知道她是撒谎了的，她不适合做人，太容易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看，自己却浑然不知，“你午饭已经吃完了？”
　　“没啊。”校草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眼却深的看不到底。
　　“要不这盒给你？”月衣刚说完就想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居然说出这种话，实在太容易被人误解了……果然，校草的笑容愈加深了些，眼神变了变，刚想拒绝，月衣抢先说道：“还是算了吧。”
　　校草这时有些尴尬，笑容也只是僵在了脸上。
　　月衣又看到了那个眼神，把她看扁的眼神，她有些不甘，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来看她？她有什么错？她虽然英语不好，但理科的东西却学的很好，总是能够拿到名次。
　　而谁都没有在意过她，因为跟她哥相比起来，她实在是太渺小了，那一张张写着名次的明晃晃的奖状每每在哥哥的光耀下变得灰暗，接着黯然无光。
　　“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月衣站起身，手中的盒饭早已经失去温度，她已没有心情吃饭了，快步走出假山，留校草一个人独自躺在树荫下，莫明的，他的脸上竟也有些落寞，葱白的手指无知觉地抚过手掌，他看着那一片光照的地方愣愣地出神。
　　月衣快步走向教室，没完没了的知了声让她不由变得烦躁起来，瞪着手中的饭盒，忽然猛地将饭盒狠狠砸在地上，晶莹的米饭松软地摊在地上，糖醋排骨的汤汁溅了一地。
　　木制的卫生筷“啪嗒”两声掉落在地上。
　　月衣此时还是有些不大解气，还想上去补上几脚，一个暴怒声吓得她倒退数步：“陆月衣！你在做些什么？！”
　　月衣立刻摆出一副小白兔受了惊吓的模样，一边无辜地说道：“这不是我弄的……”一边不由地诅咒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她碰到的总是这个自恋的英语老师！！
　　“你以为我没看见吗？！马上给我去清理干净！”英语老师的纤纤手指指着教室的方向，涨红了脸。
　　月衣只好认命地去把那些倒开来的饭菜清理干净，她边扫着边在想若是刚才没有倒翻就好了，不仅可以填饱肚子，而且还不用顶着太阳清理……
　　忽然，校园里一阵喧闹，一大群一大群的学生向校门跑去，月衣不由地懊恼，怎么人变的那么多她都不好打扫了。
　　当她正弯着腰费力地清除一块颜色泛白了的糖醋排骨的声音，眼前突然多出一双球鞋。
　　月衣猛然一惊，愕然抬头，刚巧对上哥哥的视线。
　　“哥……”极轻的呼唤，哥哥的表情犹如冰山千年不变，视线转到月衣手上的扫把和畚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月衣不安地想要把这些东西藏到身后，却怎么也显得刻意。
　　“钥匙。”哥哥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月衣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钥匙你拿走了。”哥哥冷冷地补充道，跟月衣隔了一大截说话。
　　月衣歉疚地摸索着自己校服的口袋，围观的人很多，都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就知道，只要她的哥哥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的身上。
　　月衣找的很急，翻出来的钥匙又掉到了地上，沾到了些许灰尘。
　　月衣弯腰把它捡起来，想起哥哥有洁癖，所以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又擦，直到自己满意的时候再把钥匙还给哥哥。
　　哥哥的表情从始至末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拿过钥匙之后走了。
　　所有的师生愣愣地望着哥哥消失的地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转身重新拿起那把扫把的时候刚好对上校草探究的眼神。

　　“月衣，月衣！”无数的女生追在她的后面，一声一声叫的很亲切。
　　“月衣，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啊？”
　　“月衣，刚才那个大帅哥是谁啊？”
　　“月衣……”
　　……
　　月衣忍不下去了，大吼：“我不认识刚才那个人。”
　　“唉？那他干吗要跟你说话，不跟我说话？我可是比你漂亮多了。”某某人照着镜子自恋中。
　　月衣忍了又忍，说：“他只是掉了东西，我恰巧捡到而已。”撒个小谎应该没有关系吧……
　　“唉？那为什么不是我捡到，偏偏是你捡到？老天太不公平了！”某人大喊不公平，用力垂着桌子心痛状。
　　月衣尽量忽略那些犯了花痴的某些人，走回教室。

　　“铃……”月衣又听到了愉悦的铃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将考卷交上去，她不得不骄傲一下下，除了这门课，她连骄傲的资本都没有。
　　她心情变得稍稍好了些，已经从中午哥哥突然急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想到可以去看望母亲，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
　　刚走出校门，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旁边，月衣正想走过去，忽然车门打开，走下一位已有年岁的老人。
　　“管……”月衣识相地没有叫出声来，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老爷不大放心小姐。”管家大叔一身西服，站的笔直，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又不是第一次去。”月衣不依地嘟囔着，“你先回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跟爸爸说我还要买点东西带给我妈，开车子开不进去。”话刚说完，月衣便溜地人影都不见。
　　月衣徒步走在这条小巷里，母亲从来都没有搬过家，父亲给月衣的零花钱也足以够母亲搬家，可是母亲似乎为了坚持什么，坚决不肯搬家。
　　可是现在想来，不搬也许是好的决定。
　　这里的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流动的菜贩吆喝着，窄窄的通道虽然有些挤，但却是十分温馨，仿佛回到了九十年代。
　　青石板路有些湿润，浓浓的古木气息，月衣的神经在此时放松了。
　　月衣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其实她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所以就把什么都买来了。
　　拿出钥匙，在一幢共有两搂的屋子前停下脚步，铜制的钥匙插进锁，只听见“咔嚓”一声，隐隐有些木屑掉下。
　　月衣走进屋子，却发现里面干净地一尘不染，她对着二楼叫道：“妈？”
　　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好先把手中的一大堆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细细地打量起来，不是她没有来过，而是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细细地看了看卫生间，似乎毛巾之类的东西缺了很多，莫不成是妈妈没钱买了？
　　刚想到这里，大门一阵沉重的开门声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开了，月衣连忙跑出去，妈妈看到她有些错愕：“呃？你已经来了啊？”
　　“嗯。”月衣看到妈妈手上拖着一大包的东西，连忙上前替她去拿，“妈，怎么屋子里少了很多东西？”
　　妈妈脸色不大好，笑道：“啊，没什么，我旅游了一趟。”
　　“旅行？”月衣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以前我让你陪我去的时候，你死活不肯……怎么突然开窍了？”
　　“去。”妈妈敲了个栗子，月衣可怜兮兮地摸着头。
　　“出去换个心情而已。放心拉，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妈妈安慰着月衣，月衣笑道：“妈，我给你买了一大堆东西……”
　　“我早就看到了。”妈妈看着那一大包的东西，哭笑不得。

　　月衣和妈妈唠叨了一会儿，尽是一些小事，比如说，最近有没有看那本超级好看的《天国的嫁衣》啊？
　　有啊有啊，妈你也看？
　　我还借了带子呢。
　　啊？真的啊，借我借我……（作者：这母女两都有问题……）

　　月衣坐在沙发里无聊地翻着电视节目，手里的饭早已经吃的七七八八，最终关掉了电视，扔到了一边。
　　“怎么？不看了？”母亲围着小熊□□的围裙走到沙发边上，打算解开围裙。
　　“唉，最近电视越来越少了。”月衣不禁感慨道，难得一个日子可以到妈妈来看点电视剧居然没什么电视。
　　“呵，你爸还是不让你看么？”母亲解开可爱的围裙坐在沙发上，嘴角微笑，神色如故。
　　月衣稍稍有些惊讶，母亲竟然主动跟她提起爸爸的事情？
　　“是啊是啊，爸爸说尽看那些爱不爱的，怎么不学着哥哥点。”月衣不断地抱怨着，狠狠地戳着碗里的饭。
　　母亲不发一言，继续微笑，端起茶几上的饭碗开始吃饭。
　　即使容颜稍稍有些变化，即使手指有些粗糙，但月衣还是能够感觉到从母亲身上散发出的优雅的气质，这让她不禁想到一个很纳闷的问题：为什么她的父母都是如此优秀的人而她却是貌不出众、学习成绩不优异、甚至没有天分的人？
　　“妈，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月衣愣愣地看着母亲不能自控地问出这个问题，又觉得有些冒昧，后又补了一句：“这样的话，爸爸就不用老盯着我了。”
　　母亲的筷子在半空中凝固了，她微笑道：“我和你爸爸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月衣稍稍有些激动地问道，母亲竟然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难道真的回不去？
　　“我们已经离婚了。”母亲叹息着，似乎没了什么胃口，将筷子放在碗上，说：“月衣，不要再说了。”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简单了点？月衣根本无法接受，却被母亲的表情所骇住，僵硬地坐在沙发里没有说话。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月衣很久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先回家了。”
　　“嗯。”母亲淡淡地应着，“路上小心。”
　　月衣沉默地看了一眼，走出门。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从小就没有看到父母有恩恩爱爱的场面，可是没有爱的话，他们为什么又要把她生下来？
　　漆黑的小巷没有一丝灯光，远远地看到属于市中心的霓虹。

　　“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家庭，在那么多年的日子里有开心的、有感动的……今天我们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一家》，描写每个家庭幸福的场景。”
　　“老师！”
　　“怎么了？”
　　“陆同学她哭了。”
　　“陆同学你怎么了？”
　　……
　　“上次的作文大家都写的很好，但是——陆月衣同学，你需要重写一份。”
　　“为什么？”
　　“因为老师根本看不懂你在写什么。”
　　“我是在写我的一家啊。”
　　“但是老师从你的作文里看不出一点幸福。”
　　“……”

　　那一串串回忆的气息，极快地消失在冰冷的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