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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chapter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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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
走廊上,卡特迎面遇到蓝宝的爷爷,她低头行礼。
拄着拐杖的老人微微扬了扬嘴角:“很久没看见你穿裙了,佩丝小姐。”
卡特低头扯了扯黑色的裙摆,嘴角拉了拉,没有回答。
“在这个场合说这话有点奇怪。”伯爵再次笑了笑,温和慈爱的眼中藏着悲伤,“我是来见汉克最后一面的。”
汉克,汉克大叔。
在最初的时候,给了卡特名单,让她的工厂得以顺利开办。
老人是在睡梦中离开的,走得很安详。他的死亡不是人为的,他的时间到了。
卡特和汉克相交不深,老人的离开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很多感慨,仔细想想却什么也说不出,像一团氤氲的雾气梗在喉间。
此时她看着老伯爵拄着拐杖向灵堂走去,突然间想到了G第一次向她提起这位法国伯爵时说的一句话“他身体很好”,那时自己会错意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所以记忆格外深刻。
眼前,老伯爵拄着拐杖向灵堂走去的背影挺拔,但脚步略显迟缓,伯爵的年纪到底不小了。
哀而不伤。
朝利从东方带来的这个词语,正适合现在的氛围,死亡让人悲伤,但寿终正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福分。
汉克的葬礼很冷清,彭格列家族处于戒严状态,很多受过他恩惠的人都走不开,于是一切从简,乔托和G代表大家在教堂守灵,卡特、埃琳娜是干部中任务最轻的,她们在出席葬礼的名单上,至于其他的人,乔托并没有强行规定。
斯佩多露了面,阿诺德也来走了趟,他们和汉克没有交集,出于尊重来告别已经足够了。蓝宝比公爵先一步到达,朝利和纳克尔一早就在教堂。
在将灵柩运往教堂后墓地的前一刻,科扎特赶到了。
乔托和G在教堂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抬棺送往教堂后的墓地,致告别辞,敬献唐菖蒲,下葬,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
许久不见的科扎特和乔托一样,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葬礼后,一行人按习俗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伯爵感慨说现在是乔托这些年轻人的时代了。
乔托苦笑:“我觉得我也老了。”
彭格列首领的话似有深意,西蒙家族首领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抬眼望过去。
乔托感受到科扎特的视线,挑了挑嘴角,是个虽然苦恼,但带着安慰的笑容。
卡特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交流,虽然他们坐在她正对面。
“佩丝小姐。”珍妮快步走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有人找。”她为来人的身份做说明,“花街上的。”
在新婚后不久和卡特打过一架的这名妇女,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同时也是卡特手下的一名重要干部。
卡特放下刀叉,向餐桌上的其它人欠了欠身:“失陪。”
餐厅门外站着一名身材单薄的姑娘,从她的身量来看,似乎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卡特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就算彭格列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还是无法根除贫民窟的存在,所以很多被诟病的行当依然存在。
姑娘戴着斗篷兜帽,深深埋着头,即使守在餐厅外的自卫队员刻意无视了她的存在,她依然显得非常拘谨。
“我是佩丝·卡特,你找我有什么事?”卡特开口问道。
身量娇小的姑娘抬起头来,是张陌生的脸。
花街上每天都在接纳新的成员,卡特不惊讶自己不认识她。
另一方面,因为要接待背景不同的客人,花街和彭格列的关系并不紧密,街上的人有事找卡特,通常会塞点钱给路边随处可见的孩子让他们跑一趟。
卡特不清楚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能被放进来的人必然是经过检查的,卡特并不担心。
小女孩没有说话,咬着嘴唇微微颤抖,她伸出攥着拳的手在卡特面前展开,一枚指环躺在她的掌心。
卡特眼神一凝,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指环内部果然刻着T·F。
卡特没有说话,她不动声色地,以温和的目光示意小女孩继续说下去。
托里其家族的指环,甚至是死气火焰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过花街上的妓/女。
“妈妈的客人……落下的。”因为非常紧张,小女孩嗓音尖细得不自然,短短一句话中居然有好几次破音。
“妈妈想把它卖掉,但我觉得它不是普通的戒指。”女孩的声音含着无限的恐惧,“这枚戒指,自己会着火。我想丢戒指的人一定会回来找它的。”
“妈妈,妈妈会被他们杀掉吗?”女孩扯着了卡特的裙摆。
卡特蹲下身,目光诚恳温和,其中有着极真切的困惑:“你为什么拿着它来找我?如果知道这枚戒指很珍贵,失主必然会回来寻找,而你妈妈想要卖掉它,应当做的不该是偷偷把它藏起来,不让妈妈把它卖了,然后等失主来的时候还给他吗?”
“妈妈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昨天晚上我没睡着。”女孩用力攥着卡特的裙摆,指关节泛白,说这话的时候女孩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卡特终于不再掩饰表情,褪去温和的伪装,皱起眉。女性聚拢眉峰,嘴角微微下撇,严肃的表情在某个瞬间和G出奇地相像。
站在卡特侧后方的珍妮微微一惊,然后感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暖。
“你是怎么发现它会着火的?”卡特把指环放在掌心,紫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很漂亮,我偷偷戴上了它。”女孩把指环从卡特手中拿走,触到卡特手心的苍白的指尖冰凉,那枚指环一套上女孩的手指就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女孩发出一声惊恐的啜泣声,颤抖着把指环摘下来,忙不迭地把它放回卡特手心。
卡特垂下眼,合拢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我做什么?”
“别让他们杀了我的妈妈。”
卡特注意到女孩口中的一个词“他们”。
穿着黑色裙装的金发女性把手里的指环交给珍妮:“告诉……”
卡特的话音突兀地顿住,告诉谁?当然是G。
然而,餐厅中的那群人里,受汉克死亡影响最大是乔托和G,红发男人昨晚彻夜给汉克守灵,到现在也没休息过。
“告诉朝利。”东方人远比他表现出得要敏锐聪明,“这件事不需要乔托和G操心。”
珍妮表示明白:“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卡特向珍妮点了下头,站起身来,牵着女孩的手:“我跟你走一趟。”
女孩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着卡特,女性的回答给了她希望,女孩局促不安的表情一扫而光,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满脸惊喜的女孩嘴角忍不住上扬,但在身份悬殊的卡特面前她不敢彻底地笑起来,女孩眼中有着将卡特拖入争端的罪恶感,感激的情绪曲折地从中透出。矛盾的神色和抑制着嘴角弧度的表情引人怜惜,更何况,这个小女孩非常漂亮。
卡特的心情不由变得柔软,她被女孩拉着小跑起来。
女孩比她矮不少,卡特不得不微微弯着腰,视野一角是自己奔跑带起的黑色裙摆,沉重的颜色让卡特的心情连带着沉了下去,她看着身前拉着自己的手,毫无防备地把整个后背暴露给自己的女孩,眼神中沉淀着一点都不柔和的颜色。
卡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相信陌生人了。
她庆幸自己遇到G是在几年前。
女孩拉着她在小巷中奔走,巴勒莫条条小巷编织的大网早已深深刻在卡特脑中,女孩带她走的是通往花街的捷径。
中午时分,花街尚在沉睡,女孩蹑手蹑脚地推开街道上的一扇门,招呼卡特进去。
和这条街上的大多数建筑一样,这间房子的一楼空间非常有限,进门就是一道向上的阶梯,木头阶梯老朽,人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有灰尘嗤嗤掉落。
卡特和女孩统一了脚步,光听声音,大部分人会觉得上楼的只有一个人。
二楼的空间比一楼大不了多少,一张大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床上一名女性背对她们睡着,肩膀有规律地起伏着,对卡特的到来毫不知情,显然,更是对女儿出去了一趟这件事毫无察觉。二楼一角用木板隔出一个三角形的小房间,女孩带着卡特钻了进去,然后把入口处的布帘子放下,昏暗狭窄的空间里,卡特和女孩挤在一张小床上,连转身都难。
“他们来的时候,请帮我保护妈妈。”女孩压低声音这样说。
卡特一方面觉得女孩的逻辑很有问题,如果想要保护妈妈不受伤害,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给她们提供一个住所,一个庇护,而不是等着别人找上门,然后被动的反击。
另一方面卡特又觉得女孩的请求合情合理,她还是个孩子,处理问题杂乱无章很正常,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她不可能得到良好的教育。这里是她生活的地方,是她和她妈妈的安身立命之所,失去了这个地方她们活不下去,所以一定要守住。
再往深处想一想,上门寻仇的人被反打回去,能说明她们是有靠山的,是不能欺负的,这对她们今后的生活很有帮助。
不过这点是卡特自己想的,她不清楚女孩有没有意识到,如果意识到了,这个姑娘恐怕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狭小的空间中光线昏暗,让人昏昏欲睡。卡特握着女孩的一只手,即使走了那么长的路,即使一直被她握着,女孩的手依然冰冷。
卡特静静等待着可能上门的敌人。
百无聊赖中,她想,女孩的妈妈到底听见了什么呢?为什么她女儿着急成这样,她却还能安稳入睡?
是啊。
卡特微微睁大眼睛,有光芒如余烬中的火星挣扎着一亮,为什么她还能睡得这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