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末玖池

1、忏悔

　　我叫忏子，忏悔的忏。

　　我的出生完全是为了父亲大人对祖上的交代而已。

　　为了还他自由之身。我降临了。

　　一出生，就没有家人的爱护。

　　因为他们全部都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家人。

　　原因很简单，我是女孩。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一个，带来灾难的女孩。妈妈，因为我，死于非命。

　　我的出生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什么。原来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原来吃饭时用几双碗筷，现在还是一样。

　　他们偶尔会在有客人来临时把我当人看。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什么？是人么？可为什么他们把我当条狗来使唤！他们没有给我提供什么好东西！

　　生在富贵的家庭，我却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和下人在一起还不算，甚至还要忍受下人的凌辱。没有学上，每天只能在学堂外面偷听。

　　其他大户人家还可以把女儿培养成淑女、大家闺秀。可他们却连这机会都不给我。

　　更甚者，他们根本连名字都没有给我取！

　　在我8岁那年，我从学堂听了夫子说的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我深深地记住了。

　　也是从那年起，我有了名字。忏子。我自己起的。为的是让他们日后对我的所作所为忏悔。

　　12岁，我离家。去峨嵋学武。

　　5年之后下山，那时我已经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推辞，我现在就是峨嵋派掌门人了。

　　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家人。毕竟是血浓于水，不管他们怎样待我，还是应该探望的。

　　我急急忙忙赶回家，本来想家人会热情欢迎我。谁知却被挡在了门外。

　　我是峨嵋的人，求见你家老爷。为了方便，我只得这么说。

　　侍卫进去通报后一会儿就出来了。

　　女侠请进。他说。第一次被人这么叫，感觉挺有成就感。

　　到了大厅，我看见了父亲。那个对我最冷漠的人。还有大娘，二娘。

　　不知女侠到此有何贵干。父亲说到。我内心有一点点失落，本以为父亲大人会记得我。

　　请问，您们还记得5年前的那个离家的女孩吗？我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5年前？父亲似乎在回忆，不记得了。请问女侠问这个干什么？

　　不记得了？我暗自嘀咕。忘记我了吗？

　　女侠说的可是5年前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开口的是大娘。

　　忏子。我答道。

　　二娘也乐呵呵的说，对，忏子。你找那个小杂种干什么？

　　听她这么说，我内心烧起了一把怒火。

　　忏子？我们家有这个人吗？这话是父亲大人说的。

　　光天化日之下，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

　　我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女侠！女侠！父亲大人的叫喊声还在身后回荡。

　　那一刹那，我决定。要和这个家永远脱离关系。

　　后来，我继续学武。

　　日子转眼就过，我已经23岁。我不怕年纪大，因为我不打算要嫁。

　　再次见到家人是在战场上。他们和武林的敌人合作，铲掉不少英雄豪杰。我作为峨嵋代表去和他们打仗。

　　战争很激烈，又有无数的人伤亡。对方的首领以亡，我的父亲逃跑。我一路追着父亲来到了悬崖边。

　　扑通！父亲大人跪地。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跪地。

　　求求你，不要杀我！他向我磕头。饱经沧桑的双眼里蓄满泪水。惊惧不安的眼神一直盯着我。我没有动摇。

　　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我这么问他。

　　你是……？他想了又想，7年前的那个女侠？

　　你还记得？我奇怪。

　　当然！当然！他以为我会放他一马，马上说到。

　　我当然了解他的想法。再一次问道。

　　你还记得忏子吗？

　　忏子？是谁？

　　哈哈！我仰天大笑。他一脸莫名其妙。

　　我回过神，盯着眼前跪地的父亲。

　　你果然不记得阿！忏子！她是你的女儿阿！是被你遗忘了23年的女儿阿！我有些激动。

　　我的女儿？我不记得了阿。父亲大人还是这样。

　　哼！那我告诉你！你那个女儿很了不起的！她是峨嵋派掌门人，是武林的英雄。就是我！

　　父亲先是一怔，而后起身抱住我。

　　忏子！忏子！

　　说着，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我有些动摇，如果他说些好听的也许我会放了他。

　　放了我，忏子！我是你的父亲，放了我！

　　他的口吻里带着命令的感觉。

　　我最讨厌的那种感觉！

　　顿时，以往的种种一股脑涌上我的心头，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我放了你。我说。

　　真的？父亲问道。

　　当然，而且还会送你到一个好地方。我笑得更开心了。

　　什、什么地方？父亲似乎被我的表情吓到。

　　天、堂！我吐出这几个字。

　　在父亲惊恐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手里的剑贯穿父亲的心脏。

　　我的面部狰狞，嘴上的笑证明那杀人的快感。

　　我抽出被鲜血沾满了的剑。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的尸体。

　　哼！后悔了吧！

　　那一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我心头滋生。

　　后来，我没有回武林盟主那里交代。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从那时候，我开始游走江湖，四处漂泊。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

　　然后是10年过去，我被武林的人发现，我没有跟他们回去。

　　在我46岁时，我将我的剑埋了起来。

　　在我53岁时，我开始定居，不再流浪。

　　而后又是10年，我看见了妈妈。

　　我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没有任何牵挂。

　　在离开人世的那一刹那，我明白。我多年来所做的一切，不再沾染血腥，是在忏悔。

　　不管我的家人怎样待我，我终究还是错了。

　　因为，父亲大人是被坏人陷害的。

　　亲情，对我来说渴望而不可及。

　　我亲手杀了我的家人。

　　我用了40年的时间来忏悔。

　　忏子，你是好样的。

　　是妈妈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