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债》青螺夜歌

7、06

　　06

　　梦境总是幻化成人们的欲望，在深静的夜晚打扰人的心绪。
　　于佑和和杨光睡的都不安稳。
　　在虚拟的视线中一个个人影，于佑和在过去和现在中纠缠不清。
　　他看见他的公司，看见他的办公室，他还很清楚地看见红木的办公桌上一尘不染。
　　他看见他亲手批阅过的文件，他自己的签名上还带着油墨的味道。
　　隔着玻璃门看见他的员工们走来走去。
　　于佑和仿佛回到过去那种淡淡的熟悉的生活。
　　忙碌的，塌实的，安定的。

　　时间总是在人不希望过去的时候消逝地飞快。
　　于佑和沉溺于梦中的时候阳光活跃地照进了小小的房间，他的闹钟也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于佑和突然就很想听天由命。

　　第一次，两个人没有在一起早饭。

　　杨光很早就回自家的别墅，准备和家人一起迎接于氏公司的工作人员。
　　不想去，不想去。
　　杨光一边系西服的纽扣一边心慌意乱。
　　他不喜欢西服。
　　他也不喜欢经营公司。
　　他最不喜欢的，是今天要面对的事情。
　　他出发的时候听见顾惜朝轻轻地叹息。
　　他其实一直都比较好奇顾惜朝为什么总是跟着他而不是于佑和。

　　商业性的活动在杨光眼里都很形式。
　　微笑、握手都不过是刻板的程序。
　　看似友好其实很疏远。
　　一切标准地如同双方微笑时候露出的八颗牙。

　　现代化的办公楼，冰冷的地面、墙壁。
　　杨光从来都觉得没有人情味。
　　井然有序地面对面坐着的人脸上都是职业化的微笑。
　　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商业谈判也是谈判。
　　可是在这里杨光不是专家。
　　他不懂不懂不想懂。
　　他只知道，于氏公司的人只在昌隆待一天。
　　如何给于氏公司留下良好的合作印象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
　　他只想，那些认识于佑和的人不要见到他。

　　对方公司过来的人员中有一个女孩他是见过的。
　　在于佑和死去的时候哭得两眼发红。
　　她在看到杨光的时候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
　　他其实并不希望她记得他。

　　下午，大哥和二姐陪同对方员工参观昌隆的分店。
　　杨光推脱了。
　　一个人躲在空荡的办公室。
　　拉上窗帘，把自己包围在一团暗色调中。
　　不想去想，却偏偏要想。
　　杨光用手拍打自己的额头，然后听到顾惜朝讽刺的叹气声。

　　顾惜朝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话了。
　　安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可是他今天终于开口。
　　杨光感觉到，从今天一开始，顾惜朝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鄙视。
　　杨光发现自己被鄙视了。

　　顾惜朝只说了一句：“你就把问题丢给他一个人解决？”
　　然后轻蔑地转过身去，只留给杨光一个背影。
　　高傲的孤单的。
　　与世隔绝。

　　杨光觉得自己是笨蛋。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难，对于于佑和呢？
　　他搞不清楚自己和于佑和的关系。
　　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真的。
　　和从前都不一样的，有牵挂的感觉。
　　这算什么。

　　于佑和很努力地让自己安心工作。
　　但是慌乱的心情让他不停地看着手表。
　　杨光的手表。
　　时针分针秒针一点一点地跳动，时间一点一点接近。
　　按照计划，那边的人快要到这里来参观了。
　　于佑和看到身边的同事期待的眼神。
　　突然很想躲。
　　于佑和认为自己一向很勇敢，但是他还是第一次有了逃的想法。
　　时间不长，物是人非。
　　他要用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曾经。

　　洗手间。
　　洗手间总是很安静，只有水声不断地响，有一个水龙头就这样开着。
　　于佑和不停地洗手，不停地洗手，冰凉的自来水滑过指隙，一阵惬意的感觉。
　　他深深地吸气。
　　然后想，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光洁的地面，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很乱很乱的。
　　于佑和躲了很久才从洗手间出来。
　　只是没想到出来就撞上隔壁洗手间出来的夏姗姗。
　　相遇总是措手不及。
　　心跳声很大。
　　两个人都是。

　　夏姗姗用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很大：“于……佑……”
　　要怎么说怎么做。

　　电话铃声恰如其分地响起。
　　于佑和给了一个抱歉的微笑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