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乞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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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十二年长安
已入夜，过了禁门的时间，大街上空无一人，只偶尔有个巡逻的卫兵走过。但是今晚的长安没有安静下来，因为今天是七月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年轻姑娘们乞巧的日子。全城的姑娘都坐在花架下，供着水果，听着长辈们说着牛郎织女的故事，看着天空，寻找着为他们相间而搭起的鹊桥，也在心中默默期盼着，能遇到个有缘人，共度一生。
长安城里笔直的南北十一条街和东西十四条街纵横交错，形成了方格网的布局。各街之间所形成的方格是坊，是百姓和官员的住地。朱雀大街是长安的中轴线，直通宫门，也是长安最热闹的街道。柳府便坐落在朱雀街东面的靖安坊。柳元祖籍江南余杭，因功受皇帝封赏，在长安赐了座宅子，官拜四品。膝下有一双儿女，女儿柳潇潇并非柳元亲生，是十年前吴氏从街上捡来的。儿子柳翰为吴氏亲生，不务正业，但对妹妹相当宠溺。
此时，柳府上下正忙碌着，丫鬟下人们正在后园花架下为乞巧而布置着。遇着节日了，那些丫鬟们都喜上眉梢，手脚也勤快多了，不一会儿，就都布置完了。吴氏笑吟吟地走出来，四下扫视了一遍，就问一丫头：“红妆，小姐呢？”
红妆是柳潇潇的贴身丫鬟，是个灵巧的丫头，知道若告诉夫人小姐不在府中，自己和小姐都没什么好下场。
“回夫人，小姐已入寝。”
老夫人瞥眼那丫头，见神情正常，不像在说谎，但那丫头哪是这么早睡觉的人。“我去瞧瞧，别是生病了。”说完就朝着柳潇潇的闺房走去。
红妆暗惊，糟了，夫人一去不就穿帮了么？正巧看见少爷走来，红妆赶紧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柳翰一看红妆的神情，又见夫人朝着妹妹的闺房走，瞬间领会了，跑上去笑嘻嘻地说：“娘，刚刚我才见妹妹，身体好着呢。许是下午学琴练字累了，早早歇了。今天是七夕啊，娘应该和爹两人甜甜蜜蜜地过，管那丫头呢。是吧，娘？”夫人被逗乐了，说了声：“都老夫老妻了，还过七夕。”拍了拍儿子，就离开了。
柳翰无奈地笑笑，自己这个宝贝妹妹又偷跑哪儿玩去了，唤来红妆。红妆作了一揖，当谢过少爷。
“红妆，潇潇去哪了？”
“小姐去街上了。”
柳潇潇就有这么个癖好，大晚上上街溜达。今夜无月，漫天的繁星似是为看牛郎织女相会而偷跑出来的众仙，安静地缀在夜幕。星空下有些微风，凉凉的，很舒爽，柳潇潇有些醉了，不禁仰头看了许久。
许是看得太久，又许是想到了些事情，眼泪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而潇潇没注意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伫立着看星空。
斜刺里，一声马嘶从左边路深处传来。那人似是有什么急事，马儿的蹄子扣击路面啪嗒啪嗒地如急密的鼓声，那人口中仍在低喝急驱。
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潇潇竟是没听见，仍伫立着一动不动。马蹄声愈来愈近，柳潇潇浑然不知。
那人驾着马，眼见转过前面一个弯，就快到了，不禁加快了速度，衣角猎猎。一过弯，一个女子的出现让他始料不及，他一惊，手腕一狠，勒住缰绳。马儿狂奔时突然受阻力，高声嘶鸣起来，前蹄高高扬起，马蹄正下方，一个女子跌坐在地上。那人见状，右手用力一拽，受惊的马儿向右微转，稳稳地落在旁处。
那人抚了抚马，一跃跳下，见到那位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梨花带雨，在星辉映衬下，迷离动人，暗夜似的漆黑瞳仁里没有一丝恐惧，倒盛满迷茫。他略一失神，旋即恢复冷漠的神情。森冷的目光一掠，确定她并未受伤，说了句抱歉，就跃上马，绝尘而去。
柳潇潇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脸茫然。其实，在那匹青白色的马出现的时候，她的脑中就萦绕着一个问题：他从哪来？早过了禁门的时间，城门应该是关闭的，他不应该是从城外来。但是，哪有人在晚上策马狂奔，除非那人和她一样，有这癖好。想着以后要是遇见，就邀他夜里同游。
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那人清冷的眼神，如雪水寒潭，望上一眼，就冻人肌骨，似是拒一切人于万千里之外。
柳潇潇从地上站起来，无谓地拍拍衣裙，往府里走。
光德坊杜府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杜府一小厮从老远就喊着奔进了正厅，方才正坐着悠哉喝茶的杜时听到一下慌了神，险些打翻茶具。
“宇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得快到屋里去，你快去拖住宇儿。”
“是，老爷。”
那小厮刚一转身，就猛得撞上一人，明明天气尚热，他还是能感到寒气逼人，似身处腊月，全身都在哆嗦。莫不是，莫不是。他缓缓抬头，倒吸口冷气，大喊了声“二少爷好”就飞似的逃走了。
猫着腰逃走的杜时身形一僵，僵硬地转身，看到自己的儿子正满眼冷意。
“病了？”仅两个字，却在杜时心中刮起一阵寒风，一哆嗦，勉强挤出笑容。他知道这次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自从七年前，杜宇就再没喊过他父亲，十七岁被亲点为骠骑大将军后，搬出了府，在曲江附近的进昌坊置了座宅，带了些家奴住了进去。光德坊在西，进昌坊在东南，相去甚远。杜宇平常军务繁忙，近几年边境战事又频，四处征战，使他们父子好久未见一面，杜时暗暗算了算，竟已三年了。最近边境稍稍安定，杜时思儿心切，就谎称自己病重，见到儿子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可惜他满眼的寒意证明他对自己的恨意在这三年里不减反增。想到这，他微微叹了口气。
杜宇见他没什么大恙，转身就要走，却被杜时大夫人拦住。
“宇儿啊，你爹也不是故意的，听姨娘的话，留在长安吧。”
“我还不能走，擅自离职，明日我要入宫请罪。”说完眼中寒意又盛，一头不回，离开杜府，回到进昌坊将军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乞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