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颂》子桑木

112、缟冠玄武

　　在杼宫之中，在黍室之内，镂空香炉之中薰燧着馥郁的龙涎香。

　　妇好子嫦和小王子圣将娲皇降临尘世的事情悉数告知商王授，商王授听闻娲皇降临尘世，端的是一派风流蕴藉，使他这一位商王闻而心动。

　　秦侯飞廉旁边坐的是王女子穆，这一对有着深厚友谊的师徒许久未见，刚一碰面，师傅和徒弟就有想要谈论的话题。

　　亚秦恶来带领公孙嬴芊和公孙己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聆听妇好大人与小王子圣诉说娲皇降临尘世的事情。

　　“娲皇降临尘世，女蠃吹奏着碧翠的玉笙，优美的笙声回荡在天际，使我们三位沉醉于笙声之中乐而忘返。”小王子圣运用深沉而浑厚的声音说道：“娲皇的美丽真是以吉金熔铸而成的神像也难以完全地展现。”

　　子嫦微笑地说道：“娲皇邀请我们在鼋山宴饮，柰酒的美味沁人心脾。”

　　“娲皇还留下了许多可供赏玩的酒器呢。”子穆对着父王说道：“父王，我在鼋山向娲皇大人许诺要为她重塑金身，待到返回王邑，我要前往娲皇的庙宇叩拜娲皇大人。”

　　“甚善。”商王授对着女儿轻拈长须说道：“阿囡有此宏愿，父王派遣工匠前往娲皇庙宇为涂山氏之子重塑金身。”

　　子穆欣喜地说道：“多谢父王！”

　　“亚庇大人和妇苏大人已至秦邑。”一名女性小臣走上前来，向王上报告道：“八王女和九王女亦是已至秦邑。”

　　听闻他与王后妇苏所出的两个女儿已被亚庇夫妇带至秦邑，商王授扫视在场的诸位说道：“有请诸位随我出城迎接亚庇夫妇与两位王女。”

　　圆胖的鵙鸟从槐树上跳跃到撒满金叶的地面上，然后鵙鸟再一次从地面上振翅高飞，跳转到槐树枝叶之上，发出凶猛的叫声。

　　亚庇子陶与亚庇妇苏各乘一辆轺车前往秦邑，子陶带领王女子娬坐在轺车之上，己扬带领王女子妏坐在轺车之上。道路两旁众多的槐树伸出萧瑟的黄叶，两辆轺车咕噜咕噜地驶向笔直的道路。

　　到达秦邑境内，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走下轺车，在亚庇夫妇带领之下，看到王父展露着慈父式的微笑，姊妹俩便兴高采烈地投入父亲的怀抱之中，犹似两只生性活波的百灵鸟栖息于树。

　　把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揽在怀里，看着两个女儿面色红润，商王授向两个女儿高兴地说道：“阿娬、阿妏，你们两个终于来了，父王在秦邑等候许久了，日夜盼着你们到来。”

　　“父王。”子娬言语甜脆地说道：“我和阿妏在攸邑的时候也很思念父王呢。”

　　子妏亦是言语甜脆地说道：“父王，当我和阿娬获知勤王之师获胜，我们姊妹俩真是万分高兴，期待着父陶和母扬能够尽早过来接我们呢。”

　　亚庇子陶微笑地报告道：“阿娬和阿妏这两个孩子在攸国的时候整日期盼着早点来到秦国。”

　　子圣对着两个阿妹笑道：“阿娬、阿妏，快点来黍室饮茶。”

　　“阿兄。”子娬对着兄长甜脆地问道：“有什么茶？”

　　子圣对着阿妹故作神秘地说道：“等到杼宫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我们到达黍室就有热茶可饮。”子妏对着阿姊笑道：“一路上车马劳顿，我想快点喝到热茶了。”

　　秦侯飞廉对着她们慈蔼地说道：“两位王女，请到黍室一坐。”

　　公孙己羽对着两名王女说道：“阿娬、阿妏，许久未见了。”

　　嬴芊微笑地说道：“我也许久未见阿娬和阿妏了。”

　　望着母亲妇苏，子穆向母亲撒娇地说道：“我很久没有见到阿母了。”

　　走到女儿身边，妇苏己扬轻抚着女儿的脑袋问道：“阿穆，你这一段时间随同王上与小王游历方国，可有什么收获？”

　　子穆把自己的左手搭在母亲的臂膀上，问：“我在信上已经把我近一段时间的状况告知阿母，阿母没有收到来信吗？”

　　“看了。”己扬对着女儿微笑地说道：“阿母想知道阿囡近几日的情况呢。”

　　子穆笑语以对地说道：“阿母，我这几日在秦邑还随同小王大人和妇好大人遇到涂山氏之子呢。”

　　“哦？”己扬看着女儿惊讶地问道：“有这等事？”

　　小王子圣对着妇苏抒情式地说道：“娲皇降世，使我等臣民顿觉犹似太阳照耀金蝉草。”

　　亚秦恶来对着亚庇大人说道：“阿陶，我们很久没有到苑内一同射箭狩猎了。”

　　“等会我和你到柳苑狩猎。”亚庇子陶轻按住腰间的箭壶说道，很久没有同这位朋友在一起进行田猎活动，趁此机会，他与这位朋友一边狩猎一边交流镇守西陲的事宜。

　　妇苏己扬微笑地说道：“阿陶，我也要前往柳苑狩猎。”

　　“行。”子陶对着太室笑道：“柳苑的麋鹿又要撞在你手里了。”

　　妇苏己扬听罢夫君的言语，脸生红晕，说：“阿陶，我看这麋鹿应该多半是撞在你手里。”

　　子嫦对着妇苏说道：“阿扬，我也要跟你到柳苑狩猎。”

　　“我们一同狩猎游乐。”己扬对着妇好笑道：“我很久没有同你这一位巫师狩猎了。”

　　在杼宫之中，在黍室之内，清幽的兰花香在镂空香炉之中静默地散发出来。

　　两个可爱的女儿来到黍室，商王授吩咐一众侍从给镂空香炉换上兰花香，还摆放了三盆优雅而美丽的兰花，兰花之香即洁且净，胜在若有若无，子娬与子妏两名王女向来喜爱此等秀质，闻此朱蕤在室，姊妹俩俱是浮现笑容。

　　诸多侍从为在座的一众宾主端上清茗，一时之间，室内盈满了茶香。

　　离开靠近秦侯的坐席，公孙子穆与两名王女同席而坐，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对着徵子穆诉说寄宿在攸邑的生活。

　　亚庇子陶与妇苏己扬听闻娲皇降临于鼋山，夫妇俩称赞娲皇大人功德无量，端的是至圣至真之神明。

　　妇好子嫦对着王上报告道：“小臣在追杀黑龙之时，发现有一赤色虺龙前来挡道，不知是否为西岐所放出的邪物？”

　　“想必是了。”商王授对着亚庇说道：“阿陶，通知父干，在太行山以西一带增派军队。”

　　“唯，小臣遵命。”亚庇子陶恭敬地接过命令。

　　妇苏己扬对着王上严肃地说道：“王上，依小臣之见，虺龙会前来挡道，想来是西伯发效仿其父以釁礼召唤虺龙。”

　　子嫦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说：“王上，依小臣之见，此次秦邑之所以会出现黑龙，恐怕是周方在作崇。”

　　“西岐此番举行釁礼仪式，有可能是畏惧我大邑商，所以将诅咒的范围波及到秦邑，借此召唤出上古神物黑龙。”商王授看向亚秦说道：“恶来，将秦国迁往西陲的事宜该提上议案了。”

　　亚秦恶来对着王上恭敬地说道：“小臣已经吩咐职方制作出关于西陲之地的图册了。”

　　“待到予一人巡狩东方诸邦，秦公室就该遵从王命迁往西陲。”商王授望向秦侯郑重其事地说道：“万望秦伯能够迁往西陲拱卫我大邑商。”

　　秦侯飞廉从席间起身直立，此时在座的诸位宾主望向秦侯，只见他对着王上恭敬地说道：“小臣定不负王上所托之重任。”

　　“不必多礼。”商王授以手示意秦侯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说：“有请秦伯坐席。”

　　秦侯飞廉便遵从王上的号令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而他的儿子恶来则是吩咐职方拿来关于西陲的图册。

　　一卷关于西陲之地的图册由一名男性小臣上呈给商王授，商王授打开描绘着西部方国地理情况的山海图册，只见西部山势绵延而峥嵘，可眺到遥远的昆仑之冈。西部方国大多位于肥沃的平原之上，方便邑众进行耕作活动。商王授命令秦国由东往西迁移，为的是打压日渐增生野望的周方。

　　小王子圣则是拿着一名男侍递上来的山海图册，伏案浏览关于西陲之地的山海图册，眉头紧锁，忧虑周方日渐增长的野望是否会危及到大邑商？

　　鸫鸟在柳树底下走动，啄食在草丛中潜伏的金针虫。

　　回思着刚在泗水之畔将白色玉璧沉入水中，以此来祭祀娲皇，忽然想到长兄子颉身后萧条，妇好子嫦便吩咐一名男性小臣捧上束脩遥祠长兄子颉。

　　木樨之香随着秋风浩浩荡荡地飘来，数只麻雀在金黄的槐树上叽叽喳喳地鸣唤。

　　诸多的猎手在柳苑的平地上捕捉猎物，柳苑之内柳树众多，可供由北往南而飞的乌燕栖息，由于今日正值秋季之分，并无乌燕到来，空余柳树常青。

　　一辆作为礼仪使用的巨型战车咕噜咕噜地转动，八只金制鸾鸟口衔铃铛欢快地响动，犹似麻雀栖息在桧树上鸣啭。

　　公孙嬴芊手里握着一把金鞘长剑，最近她在柳苑勤习武艺，武功已大有进益。她望着王女大人在战车上使用弓箭，顿觉王女大人真是恍若天神降落尘寰。

　　公孙己羽怀里抱着一只肥胖的白兔，毛茸茸的大肥兔倒是两耳不闻羽箭声，只顾着将自己的身体埋在主人温暖的胸脯之中。己羽抬头看着王女大人穿戴金制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发出璀璨的光芒，除了腰间挂着箭壶，王女大人手里还握着琦瑛宝剑，尤显娇娃的英武。

　　在战车之上，王女子穆抚轼望向前方，把琦瑛宝剑挂在鞶革之上。远处有一只灰狼从荆棘之中忽然冒出来，但见灰色的大尾巴狼两眼频放凶光，似乎是要朝她袭来，子穆立即反手拿取银杏弓，以银杏弓搭上云杉箭，使尽全力发射出去。

　　姒圆与姒梦两名女性射臣陪伴在王女大人左右，姊妹俩看着那一支云杉箭迅速地飞行。

　　嗖——

　　那一只正在迅速奔跑的大尾巴狼应声而倒，鲜血正从大尾巴狼的伤口里流淌出来，染赤了枯黄的草地。

　　参乘姒梦即刻走下战车，运用狩猎所专用的皮袋把灰狼装起来。

　　看着参乘将装有灰狼的皮袋拿上车来，王女子穆笑着说道：“辛苦你了，阿梦。”

　　姒梦笑语以对地说道：“为王女大人做事乃是我的荣幸。”

　　“你的嘴巴可真甜。”御者姒圆揶揄她说道：“你这嘴巴真像抹了蜂蜜。”

　　公孙己羽看到王女大人多日不见，站在战车之上，俨然是一位近悦远来的铿锵将军，怀里抱着白兔的她对着王女笑道：“阿穆，你刚才将羽箭发射出去的时候，真有少年将军英武的风范。”

　　“我也认为阿穆弯弓执矢的模样真乃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公孙嬴芊以一双水滴似的眼睛望向王女大人，微笑地说道：“使我肃然起敬。”

　　两位公孙与王女大人的关系说是姊妹倒不如说是姊弟，王女大人从幼时就是一名争强喜胜的武士，常让跟随在左右的秦国公孙与温国公孙心怀崇敬之意。

　　步出坚固华彩的车厢，留下参乘与御者在战车之内，子穆按住鞶革之上的琦瑛宝剑，说：“阿芊、阿羽，多谢你们的赞誉。”

　　己羽拉住她的一只玉手说道：“我和阿芊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征伐人方，获得了许多敌方的人头，等到返回大邑商，王女大人就可以加官进爵了。”

　　嬴芊靠近王女大人说道：“阿穆，你此次随从王上征伐人方初战告捷，也不枉我祖父的教导。”

　　“秦伯作为师傅对我的教导就像巫须大人对于我的教导。”子穆对着她微笑地说道：“我一直觉得秦伯为人处事就像祖干。”

　　“是吗？”嬴芊对着王女高兴地说道：“王女大人的祖父比侯在王室当中是一名博雅中正的谏者，即使是子男之国的诸侯也对比侯分外仰慕。”

　　子穆想起了祖父的耿直能谏，祖父的耿直能谏有时会使王上面色铁青，但是却赢得了方国诸侯的赞誉，祖父在贵族圈中享有很高的声望。能够通灵的她经常为方国诸侯击鼓急呼日月，也是因为方国诸侯看在她乃是比侯干之孙，以能够邀请到比侯之孙而感到荣耀。

　　在椯宫之中，在槚室之内，一只乌黑的鸜鸲在紫檀木鸟架上鸣唤道：“小王大人、王女大人。”

　　看着紫檀木鸟架上的鸜鸲张着短喙，飘出人类的语言，子穆对着兄长欢喜地说道：“这一只鸜鸲效仿人类的语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阿穆，你快过来。”子圣拉着小妹的玉手，命令小妹观赏案几上一卷缯书所描绘的楌树。

　　缯书上所描绘的楌树花团锦簇，恍若浴火的凤凰在腾空翱翔，使观者尤为振奋。

　　“阿圣，楌树的花朵绽放的时刻真是非常美丽。”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子穆垂首浏览着缯书上所描绘的楌树，赞叹地说道：“给我的感觉，楌树所开的花真像海底斑斓的珊瑚。”

　　小王子圣也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轻握小妹的玉手说道：“阿穆，画上的楌树是我在攸邑的时候所看到的一种树木，违反季节的规律，竟然在秋天的时候又开出花朵。”

　　子穆自幼熟读农书，说：“我曾经在农书上见到关于楌树的介绍，楌树是在春天开花。而攸国的楌树此时是在秋天开花，想必是感应到气候反复无常的缘故。”

　　“想来也是。”子圣胸怀着关于农事的忧虑，说：“近几年来我所管理的錄邑公田频繁有冰雹降下，致使禾苗冻僵。”

　　“阿圣，兴许是上帝给我们降下的考验。”看着缯书上所描绘的楌树，子穆微笑地说道：“等到返回王邑，我还要到达徵邑指导耘夫田妇呢。”

　　子圣胸中的忧虑略微消减，微笑地说道：“等到返回王邑，我也要到达錄邑视察公田。”

作者有话说

　　吉金元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