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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七章 月下同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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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心领神会,自己握着鞭梢,将另一端甩给旷修。旷修接住马鞭,借着马车的冲力手上用劲,和车夫一道把马鞭拉的笔直宛若绊马索一般,拦在红马和车厢之间。
旷修用袖子遮住驾车马的眼睛,不让它看到逐步靠近的红马,以免它更加惊惧,然后双腿夹住马腹尽力将其往另一侧驱赶。这样一来,红马看见绊马索会稍稍避让,加上自己控制着马向另一侧偏开,应该能有惊无险的错开相撞。
不料红马看到马鞭不急不慌,非但不改道避让,反而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径直奔驰。旷修心头一震,这个速度撞上来,只怕就是绊马索拦下红马,也不能阻止它撞向车厢。这么一来,不止自己马车上的三人身陷危险,只怕连红马上的两个女孩子也难保无虞。但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随机应变了。稍一犹豫,红马已经近在咫尺,在它即将撞向绊马索之时,突然一跃而起,竟然从马车上飞了过去,哒哒踏着碎步往远去了。
“好马!”旷修看那红马如此神骏,不禁赞叹一句。
车夫见险情已过,按着车板跳上车来,和旷修合力把失控的马车控制停下。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转头对旷修说:“客官好身手,多亏您了。”
“不敢。”旷修从马上跳下来,坐回原来的位置:“大隐隐于市,小哥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啊。”
“客官过奖,出来混碗饭吃,多少会些粗浅的功夫,让你见笑了。”
“轻功是藏剑山庄的玉泉鱼跃,投掷马鞭却是唐门的用劲手法,小哥集两家所长还自称武功粗浅,那在下真是无地自容了。”旷修微笑着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小哥不是寻常的车夫吧。”
车夫还未来得及的答话,车厢里传出清脆如银铃似的的声音:“这么说起来,阁下也不是寻常镖师吧?”车厢门帘被撩起,显露出一袭梦幻的雪青色:“惜玉楼中挥金如土,不知哪家镖局这般阔绰,能请所有镖师去那里消遣呢。”
旷修闻声也不回头,拍拍车夫示意他继续赶车,然后慢悠悠的说:“姑娘视外面的混乱若不见,这样的定力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吧。”旷修靠在车厢的立柱上,侧目看看两人:“姑娘上车的后巷本就是惜玉楼为客人开辟的私密通道,除了惜玉楼再无别的店家。恕在下冒昧一问,姑娘去惜玉楼是做什么呢?”
旷修话音一落只觉颈上寒意逼人,一只短匕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旷修无奈的苦笑一下,老老实实的摊开双手:“姑娘年纪不大又气质高贵,既不可能是客人,也绝不会是风尘中人……”
“客官,我们萍水相逢,并没有与你为敌之意。”车夫突然甩了一个鞭花,马车加速向前前行:“到了西门大家各行其道,很多事情就不要自寻麻烦了吧。”
旷修懒洋洋的靠在车厢立柱上,毫无紧张之意:“嗯,看来大家都有着不便名露身份的难言之隐啊……小姑娘,你要还不把匕首收起来,可就不太好混过去了啊。”
女孩子正要反驳,突然听到车夫轻咳一声,抬头望去,不远处一队洛阳城卫正迎面向马车方向驶来。车夫和女孩子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女孩子想了想,还是把匕首从旷修颈边移开,转而抵住旷修的腰间。
洛阳城卫看到马车,便催驱坐骑缓缓的靠了过来,车夫顺势勒马减速停在路边。女孩子离旷修靠的又紧了些,攥着匕首的手心里沁出细细的汗珠。洛阳城卫走近马车,警惕的打量着马车上的人。车夫淡淡的开口:“几位军爷,有什么事情么?”
洛阳城卫看看车夫,抱拳致歉:“近来洛阳戒严,我等奉命例行巡查,多有打扰。”城卫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又疑惑的看看贴在旷修身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心头正在慌乱,突然手腕一紧已被一只大手箍住,匕首被不动声色的力道牵引没入马车的立柱中。女孩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便响起旷修的声音,心头暗叫不好,若是旷修此时说明自己和车夫的可疑,在这一众城卫面前只怕插翅也难飞。
“军爷别怪,我这妹妹就在深闺,极少出门,所以看见生人便是这样一副怯态。”旷修看看身边的女孩子,然后客气的冲城卫抱拳还了一礼:“不知军爷有什么要问询指教的地方么?”
几个城卫对视一眼,都不觉有什么可疑,相□□点头。为首一个城卫对旷修说:“洛阳近来有贼人扰乱,入夜之后还请少在户外行走。”
旷修点点头,含笑不语。
城卫刚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你们刚才过来的方向,有没有看到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共乘一匹红马经过。”
旷修正要答话,身边的女孩子却突然开口:“没有。”
旷修微微一怔,然后还是顺着女孩子的话对城卫说:“我们倒是见过沿途有些红色的马匹,但是骑乘的都是些男子,并没有什么女孩子。”
为首的城卫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声“多谢”就骑着马远去了。
车夫看着城卫走的远了,便轻甩马鞭,催动马车重新行驶起来。他扭头看看没入立柱的匕首,知道旷修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上一些,若是刚才旷修有意要将两人的可疑之处举报给洛阳城卫,两人绝无幸理。
女孩子看看车夫,又看看旷修,有些不自然的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人帮人其实没必要找那么多理由的,如果真的问起来,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掩护那两个小姑娘。”没有匕首的胁迫,旷修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虽然那时候你在车里没有出来,但你应该还是应该看到了吧。明明指出那两个小姑娘的行踪就能分散洛阳城卫的注意力……干嘛要给自己增加麻烦呢。”
女孩子沉默一下,半晌才喃喃自语般:“我有我的理由,不便相告。”然后她声音转回冷冰冰的样子:“何况那些城卫已经走了,怎么样的理由也不重要吧。”
“那些人虽然身着洛阳府衙的服饰,但悬挂的腰牌却是直属东宫卫队,这些人应该是从长安赶来协同办案的天策精锐。”旷修压低下帽檐:“他们的直觉远比一般的城卫敏锐,我们刚才的说辞只能瞒他们一时,不久他们就能察觉到我们的破绽。为了免生事端,还请小哥将车赶得再快些。”
车夫闻言甩起一鞭驱赶马车加速,口中却轻哼一声:“我们能有什么破绽。”
“你虽然话语中没有什么异样,驾车的手法也颇为老道,但这从骨子里带出的倨傲不是一个寻常车夫应该有的气质。小姑娘当时在我背后的小动作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是在说辞上却有着大大的漏洞。”旷修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说:“深闺中的女子的确会笼纱掩面不与陌生男子交谈,但既然如此放下帘子坐在马车中就好,又何必抛头露面。”
车夫点点头,又将车子驱赶的快了一些。
“若我所料不错,你们二位只怕在洛阳府衙通缉的名单之中,所以看见城卫才那么不自然。但我却不理解二位既然有意隐瞒行踪,为何还要邀我上车。”旷修专注看着飞速向后闪过的街景。
“这是我的注意,她只是顺着我的想法罢了。”车夫回头看看女孩子,只见她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拔不出旷修刺入木柱的匕首,无奈的摇摇头:“正如你所说,我们两人既然已经被洛阳府衙盯上,结伴而行必然容易遭到怀疑。多一个人结伴,一行三人倒说不定能让他们大意些。”
旷修赞同的点点头:“这个想法倒是没错。”
车夫突然开口:“阁下这般遮遮掩掩,似乎也想躲开这群警觉的东都狼啊。若是阁下和我们目的相近,不妨联手,彼此有个照应也好。”
旷修看看两人,微微一笑:“大家各有难言之秘,又何必凑在一起相看两厌呢。”
“言之有理。”车夫甩着鞭花,继续加速驱赶着马车:“总之,到了西门大家就各奔东西,很多事情确实没必要追究的太深。”
车上三人一时陷入沉默,只剩马车在路上颠簸发出的轮子摩擦轴承的声音。良久,那个女子轻轻开口:“到了。”
车夫不再加速,任马儿跑了一段路缓缓将马车停下。旷修扶着斗笠,翻身下车。正要说些道别的话,却耳边却响起马鞭破空所发出的一声脆响。回头一看,发现那马车已经绝尘而去,空余两道车辙。
旷修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无奈的叹息:“看来骆子逾的麻烦还不少呢。”言罢,环顾四周认出驿馆的方向,寻了条捷径钻入巷子中,将身形隐没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