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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七弦五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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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拂过一阵风,吹得草儿都歪头看着天上猎猎作响的旌旗。虽然不似清晨之时那般冷冽,但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寒意。
唐翊尘生长在右边的心脏又抽搐似的揪了一下,让他疼的几乎要颤抖起来。那被鲜血染红的左胸,痛楚反不及心脏绞痛的十分之一。他看看面前专心致志为自己止血的白衣人,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一下:“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悠闲的站在这儿?”
宇文逸之撩起衣襟的下摆,擦擦手上的鲜血:“你的兵器虽然精妙绝伦,但看上去却只有一击之力。既然你目标在于赞普,想必不会把这样的机会浪费在我的身上。”
“未必,这样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唐翊尘看看身边不远处,白衣人为了救治自己情急之下抛下的弯刀,唇角浮上了平日里戏谑的笑容:“我嫉妒之下,已经动了杀心了。”
宇文逸之擦完手,放下衣衫下摆,上面的血迹衬着白色的襟底,像是又绽放出一簇火焰。他看看坐在地上的唐翊尘,浅浅的笑了笑:“是么,原来我的身价也能那么高。”
唐翊尘看看会盟的场地,渐渐整齐的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方阵,按照墨留香之前给的情报,赞普应该马上就要现身了。唐翊尘摩挲着手上的弩机,却显得不怎么着急:“你很像你姐姐,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像。”
“其实小时候,我姐姐并不怎么喜欢笑。”宇文逸之轻轻向前一步,挡在唐翊尘面前,隔绝了他看向会场的视线:“她笑的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四秘,是不是都喜欢强迫自己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
“谁知道呢。”唐翊尘喘息渐渐平复,适才发作的心疾已然安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一种牺牲从自己开始的觉悟。有时候我在想,或许我们一个个这样搏命,就是为了有一天按着自己的剧本死去,从而得到彻底的解脱。”
“我听说我姐姐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表情,是一个笑容。”宇文逸之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有点寂寞的看看唐翊尘:“我不想杀你。”
唐翊尘看看自己已经止血的伤口:“我知道。”
“但我也不能让你杀赞普。”
“我知道。”
宇文逸之目光渐渐专注起来,他侧过头看看掉落在不远处的弯刀:“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聊起那些已经遗忘掉的过去了。”
唐翊尘微微一笑,轻轻的抬起手上的弩机:“我也是。”
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什么,若不是拂来的风将两人的头发时不时的扬起,几乎会让人错觉这是一幅定格的画卷。
蓦地,一声吐蕃语的山呼声从会盟的场地中心传来,响彻天地。与此同时,那仿佛定格在风中的两人随着这一声响动而凭空消失。
宇文逸之身形一矮抄向地上的双刀,唐翊尘全然不睬足尖点地向前飘去。宇文逸之抓起弯刀向身后一甩,刀锋划出的刀气贴着唐翊尘扬起的腰带交错而过。宇文逸之一击不得,借着挥刀之力以刀为轴将自己甩向天空,另一手划出一道炫彩的弧形光华斩向唐翊尘右肩。唐翊尘不敢托大,只好侧身让过。两人身法之快具为当世罕见,鹊起鹄落之间划出一道道残影。几个起落,宇文逸之已然迫近了唐翊尘。
唐翊尘知道宇文逸之的身法还在自己之上,虽然还没有到达最好的狙杀位置,但再拖下去只怕对自己有弊无利,电光火石间,身为天罗之主的唐翊尘已然有了自己的决断。宇文逸之刀锋扫至,唐翊尘翻身跃起到宇文逸之上方,两人错身而过之时,宇文逸之清楚的看到唐翊尘唇角一丝让他心悸的笑容。
铮!
一声琴弦的响动,虽然微小,但却重重砸在宇文逸之心头。他连忙反手削向弩机前方,饶是这一刀迅疾无影,但也是堪堪擦过箭尾。虽然拦截未成,但宇文逸之心头稍安--这几支箭力道虽足,但仓促之间发出终究歪了些许,自己在箭尾施加的力道应该会让箭支的轨迹大大偏离……宇文逸之盯着羽箭的双目猛地凝重起来,身形急动直追离弦之箭。
“五音箭名为五音,并不只是讨个口彩而已。”唐翊尘看着宇文逸之的背影,手指轻扣,又一发羽箭破空而出:“五音箭分别为宫、商、角、徵、羽。上面带着不同的音孔,根据七弦不同的力道可以引发不同的杀招。七弦五音本就是机关术和箭术的集大成者,只把它当成一件一击必杀的机关,是你太大意了。”
第二支羽箭较之第一支羽箭去势更急,虽不像第一之箭在行进之中不断诡异的旋转着,但箭杆上的音孔发出一串摄人心魄的啸声。这啸声尖锐响亮的几乎要扎穿人的耳膜,会场之上人人皱眉,侧目望向高台这边。
宇文逸之一刀斩下,却不妨第二支箭精巧的撞上第一支箭的箭尾。第一支箭速度陡然增快,径直向会场中心的王旗撞去。宇文逸之手上弯刀脱手飞出,比箭支的去势更急几分。
咣!
第一支箭被掷出的弯刀截了下来,第二支箭则撞在宇文逸之手上的刀面上,变故只在转念之间,两厢碰撞听上去就好像只有一声一般。
不等宇文逸之喘一口气,一道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宇文逸之不敢懈怠,横刀一挂,却发现接连出手又未加调息,出招速度已经慢了许多。羽箭没有被完全荡开,贴着刀面划出一溜火花,震得宇文逸之整条手臂都麻了。
苍穹猛地被一道闪电撕裂,与此同时,宇文逸之清楚的感觉到一道似有似无的杀气从脑后掠过,迅若惊雷,又轻若微风。他现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再也无力防御来袭的箭支。好在人群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来,宇文逸之转过头用尽力气大喝一声:“赞普!”
王旗的大汉冷冷的转头看过来,才发现那道无声无息的杀气像一条伺机良久的毒蛇一般向自己对面的黑马骑士袭去。旁人还来不及反应,那黑马上的骑士猛然探手将那支无声无息的箭矢抓在掌心,那支箭由毒蛇变成了死蛇,箭矢上的音洞因振动发出一阵凄厉的空鸣。握箭的骑士看着赞普正要说话,却不查一道冷光从袖底无声无息的冒出。
五音箭!
第五支箭!
宇文逸之震惊的看着最后一支箭,有些讶然。在他看来,或许说那骑士手中握着的才是最后一支箭。这最后出现的箭支应当是作为第四支击发而出的,只是力道速度缓慢的有些无力。若不是那恰到好处的时机,只怕会当成唐翊尘失手也说不准。不过,这样力道的箭支,绝对难以在重重护卫下伤到赞普的。
宇文逸之瞥向已然空无一人的高台,他不知道唐翊尘彼时彼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正在思忖间,耳边炸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一个胸前缠满绷带的吐蕃汉子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奋力挑飞那支不急不缓的箭矢。然后坐骑去势不停,甩手一刀径直劈向黑马骑士的脖颈。
黑马骑士错愕之间不知所措,下意识扬手拍在暴起突袭自己的那个吐蕃汉子的胸口。情急之下来不及控制和变招,不想竟将适才手上握着的箭矢插入了那汉子胸口。黑马骑士雄浑的掌力将吐蕃汉子远远震开,让那汉子呕着血跌在赞普脚下。
轰。
空中突然响起一个炸雷,零星几点雨滴落在那汉子满是鲜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