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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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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不合时宜的吹来,把门重重的撞开,夹杂着零星的雪花吹进丹房之中,扬起皇甫梓玥水红色的舞衣。原本美轮美奂的一幕在现在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小小的丹房之中充斥着比山风更加冷冽几分的肃杀之气。
墨留香盯着荆白依,似笑非笑的说:“你的经脉被两大真人禁制,她的内功被我用药物封闭,难得还有勇气挡在我面前。”
荆白依淡淡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放走阿鲁也在你的计划之中,那我就不必谢你高抬贵手了。”
“太聪明的人,真的让人既欣赏又畏惧,他们既能够帮你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但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洞察你的秘密。”墨留香从荆白依身侧擦身而过,向丹房的门口走去:“我有很多事情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并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皇甫梓玥轻哂,转头看看墨留香的背影:“比如‘四秘’?”
墨留香闻声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做着把门掩上的动作:“原来如此,你还是看到金刚经里面的那张帛卷了。”
“我只是看到‘四秘’两个字,但我和白依不同,我在东宫本就是为了查询七秀内坊的旧事,所以大大小小的卷宗我看过了不少,所以……并非一无所知。”皇甫梓玥摇摇头,然后看着墨留香的背影:“四秘以琴棋书画为代号,‘琴’武功惊世骇俗,一旦出手就是绝杀;‘棋’擅长布局谋划,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书’最为博文淡泊,平日只是打理卷宗,极少在江湖露面;‘画’是四秘中最为神秘之人,并没有什么实质要做的事情,非要说职责,只怕就是……”
“选定四秘的成员,以及监视他们的行动。”墨留香回头看看皇甫梓玥,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了不起,不愧是叶坊主亲自选定的人,居然可以了解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唐翊尘现在远在吐蕃,我还以为是他把消息传给了你们。”
荆白依眸子一亮,看着墨留香:“那么说翊尘果然没有死,而且还是四秘之一。”
“四秘之一?是,当然是……不过,现在更合适的称谓却不是这个。”墨留香声音不起波澜,听不出一点情绪:“天罗之主,四秘之一,这些都是过往云烟,他现在的身份是相国府上第一客卿。”
“杨国忠?”荆白依愕然,转而摇头:“不可能,翊尘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
“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经历了生与死。”墨留香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荆白依的话:“见过地狱的人,总是会和过往的自己划清界限,总是会看不起过往的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比如你?”荆白依看着墨留香:“心机缜密的‘棋’也会对过往的自己感觉到失望?”
墨留香目光转冷,看看荆白依,然后突然有种怅然之意:“是,我就是对那个曾经担任‘棋’那个身份的自己感到无比的失望,不过我已经不必面对过往的那个自己,也不必再面对‘棋’这个身份,现在的‘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荆白依沉吟片刻,身体猛然一震,轻声说:“我明白了。”
墨留香赞赏的看看荆白依:“不愧是天罗之主。”
“那么翊尘呢,他……”皇甫梓玥忍不住发问,却一下子又不知问些什么好。
墨留香摇摇头,从兜帽中散出了些许白发,在黑袍的映衬下尤其醒目:“他当日受伤太重,没有法子医治痊愈,到了如今……每天都在人间和地狱的交界徘徊。连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会如何理解和安排自己随时会消失的生命。”墨留香背负双手,站立在阴影处不辨神情:“荆兄,皇甫姑娘。闲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荆白依和皇甫梓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彼此的内心。不禁相视莞尔十指相扣,全然没有把墨留香放在自己的眼中。
“果然,还是不想放过你们啊。”墨留香看着偎依在一起的两人,衣袖中劲气鼓荡透出无尽的杀气,突然间扬手拍出一掌,磅礴的劲力奔涌而出。
喀嚓一声,丹房的门被墨留香掌风击的四分五裂。墨留香缓步踱向屋外,看也不看身后的两人:“天罗之主荆白依刺杀太子门卿李泌失手命绝华山之巅,七秀弟子皇甫梓玥殉情而死,太子殿下仁怀天下,准许二人合葬。”
“墨先生?”皇甫梓玥愕然,疑惑不解的看看墨留香的背影。
“三天内南洋商会将付清一艘海船的尾款,配齐一年的食水以及船员。”墨留香踏在门板的碎片上,轻轻驻足:“同样,三天后,新任天罗之主将檄文天下,凡是借用已故天罗之主荆白依以及皇甫梓玥姓名形态行走江湖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多谢。”荆白依会意,报以感激的一笑:“已经死掉的人不会再在世间出现。”
墨留香不等荆白依把话说完,便已经飘然走出了丹房,好像多停留一刻就会让自己反悔一般。
屋外天穹浩淼,是能吞噬掉一切的深邃。墨留香走到一处悬崖前,然后从怀中探出两件物事。通过暗沉的光线,依稀看的出是一本金刚经和一块青铜铭牌。
“得饶人处且饶人……换成是你,大概也会这么劝我吧。”墨留香坐在悬崖边上,对着黑漆漆的深渊呢喃自语:“终究没能狠下心杀了他们啊,还是说我从心底就不想杀了他们呢。明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节外生枝,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我想,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也是会想办法放过他们吧。”
墨留香看看手上的铭牌,轻轻的一笑:“你知道么,我们四人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光从你离去后就不复存在了。无论是小尘还是旷修,总感觉我们渐行渐远了。”
“南宫现在居然也有了得道高僧的样子。”墨留香翻翻手上的金刚经,禁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合上经文自嘲似的叹息一声:“但是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么,要是有,那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墨留香从经文中抽出那张帛卷,从题头写着的“四秘”两个字向下看去,是字迹娟秀一首绝句:“七弦五音动九天,纵横经纬弈酒仙。铁画银钩书正气,一抹丹青绘人间。”
墨留香怔怔的看着手上的帛卷,脸上似悲似喜。突然间,墨留香眉峰一抖,神情从迷茫变回儒雅带着些许冷冽的样子:“什么事?”
在墨留香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出尘脱俗的少年。李泌犹豫了下,还是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对墨留香作了一揖:“打扰先生了,曦和……一名纯阳的道童因为护卫我可能受了些不明的伤势,清虚真人和我想劳烦您诊治一下。”
“哦,应该的。”墨留香缓缓从悬崖边站起来,然后将一抹白色纳入怀中,随手把手上的铜牌和经书抛下悬崖。山崖不知有多高,全然没有物品坠地的声音,倒是那本经书在空中被山风撕碎,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先生?”李泌诧异的看着墨留香的举动:“您这是?”
墨留香笑着摇摇头,仰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微冷的夜中凝成长长一道白雾:“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我们走吧。”
李泌看着墨留香若有所思,微微愣了一瞬,在墨留香从身边擦过之时猛然惊醒,赶忙转身紧走几步跟了上那在雪峰上大步疾行的一袭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