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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酒泉军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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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喜欢黄色,黄金的黄色所代表的富贵,皇族的黄色所代表的威严,还有藏剑山庄的黄色代表着的武林世家与天下神兵。但是沙漠的黄,似乎没有太多人喜欢。龙门荒漠的风卷起沙土,与其说是黄色,倒不如说那是一种灰蒙蒙的压抑。
旷修将自己那由藏剑山庄悉心打造的镔铁长枪插在黄沙里,大小几十次战斗,镔铁枪锋利如旧,只是那原本银灿灿的光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腥和杀气。
旷修俯身蹲在湖水边,小心翼翼的掬了一捧水,然后用力泼在自己脸上。清凉的水激在脸上的创口上,一阵冷冽的疼痛让人灵台清明。不远处将士们正一脸喜色的补充着淡水,几个年轻的骑士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在饮马的时候雀跃着跳进湖水中,和朝夕相处的马儿纵情嬉闹着。
“将军……”年轻的旗手缓缓走到旷修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他们是不是太喧哗了,要不要……”
“不必了,任何人从死生一线看到希望,都有理由释放出心底的喜悦。”旷修难得的唇角上扬,划出一丝笑意。他回过身来,看到年轻的旗手手足无措的捧着自己先前给他的水囊,嗫嚅着欲言又止。他微笑着,从旗手手中接过水囊,然后顺手在旗手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傻小子,没出息,还个东西连话都不会说么?”
“将军军令,找到新水源灌满水后归还将军……我,我不能违背军令,但里面还有酒,不敢……我……”旗手拘束的挠着头,一点也不见沙场冲锋时的果敢。虽然话语断断续续而且零乱,不过旷修还是听明白了。
旷修晃晃酒壶,皱下眉头:“一口都没喝啊。”
旷修看看不知所措的旗手,含笑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拳,然后足下一发力身形腾空而起,翩然落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所有的天策战士都停下手上的事,仰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将军。
“列位同袍……或者,现在应该说各位兄弟。天策府入伍之时,我们都听过徐长海将军给我们讲过倾酒入泉全军共饮的故事,不知你们是否记得,在下是铭刻于心。”
全军静立聆听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将军发出的每一个字。
“旷修不是霍去病将军,就算是将军,也是个穷酸的将军。”旷修自嘲的一笑,引得下面的将士也哈哈笑起来。他顿了顿,捧起了手中的酒囊:“旷修没有天子御赐的美酒,这壶烧刀子还是出关的时候,四十文钱从店家灌的酒坛子底。饶是如此,旷修也愿效仿先人,借用此酒与大家共勉,不忘当日‘长枪独守大唐魂’的誓言!”
旷修言罢,将囊中的酒水倾倒而出,悉数洒下水里。将士们看着那转瞬即逝的水花,不知道是谁带头捧起了一捧湖水向天扬起,大喝一声:
“长枪独守大唐魂!”
“长枪独守大唐魂!”
“长枪独守大唐魂!”
听着响彻苍穹的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旷修蓦地有种眼眶被湿润的感觉,他跃身而下,落到将士们中间和他们一起释放出本性纵情狂欢。大家纷纷用手捧起湖水向天向嘴里泼洒着,黄沙之中的孤独湖泊被灌入无尽的生气,击扬起的水珠在空气中撞成水雾,隐隐约约能看到水雾中交织出一抹炫目的彩虹。
旷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失态的表现,对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他一直克制的很好,但是面对着一颗颗赤诚丹心,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失态。
但是,不能说的事终究还是不能说,该要做的事终究还是要去做。
“各位,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旷修默默的上岸,牵过了自己的马:“今天之后,恐怕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喧闹的湖泊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怔怔的看着年轻的将军。
“可能多日的厮杀让你们已经淡忘了我的来历,在这次巡逻之前,想必不但没人认识旷修,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吧。”旷修从马上摘下一个长条的包袱缓缓抱在怀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仅仅是你们,只怕连李府主朱军师都不很清楚我的来历。他们之所以肯信任我领军指挥,是因为我来自一个护卫大唐的秘密组织。”
“我们撞见犯边的叛军并不是意外,我原本就知道那里有叛军活动,我也知道一旦遭遇我们就会因为杨相国的顾忌而陷入孤立无援。”旷修坐在地上,招呼着幸存下来的天策勇士靠近自己,围坐成个半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刺杀!”
驰骋疆场的东都之狼安静的坐着聆听,这群沙场勇士见惯了大风大浪,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骇然色变。
“一明一暗,方成绝杀。”旷修念叨着这句从同伴处听到的话,微微出神:“我们这支骑兵是明杀,引开敌军的注意,而我……从这里将孤身前往吐蕃大营,作为暗刺。”
旷修从马匹的背囊中抽出一副地图,摊开在长条的包袱上面:“我们现在在这里,往西四十里是吐蕃大营,往东不到一百里穿过三道防线就有我们天策的营盘。我们从这里分开,我向西,你们向东,我们都会为对方引开一些追兵。”
“运气不好,大概都会死在路上。若是我运气好,一击得手让吐蕃陷入内乱,大唐边患可解。若是你们运气好,活着突围出去,将这里的情形告知李府主朱军师,如果顺利,这次说不定就能扳倒杨国忠这个奸相。”
大家沉默的坐着,旷修的话虽然让人费解诧异,但是却没有人不信。一路上正是这位将军让他们一次次死地还生,没有人去责怪隐瞒真相的旷修,因为所有人知道,相比自己,这位将军走的才是一条真正的死路。
“将军,那个,那个帮助我们退敌的道长不是已经去求援了么?”旗手轻声说:“我们何不……”
“有援军也好,没援军也罢,什么时候东都之狼把自己的信念依赖在别人身上?”旷修声色俱厉,把长条包袱背负在身上,利落的翻身上马。
旷修骑在马上,向一众将士抱拳作别,正要转身驰骋,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年轻的旗手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们家到十八了才给正名,我,我还没有……平时我爹叫我狗儿。”旗手提到自己的名字带着几分惭愧和羞怯。
“好,狗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玉门关天策虎贲营偏将军旷修,顶着我的名字替我活下去,带着弟兄们活着突围出去,回到大唐去!”
“将军我……”
“有点志气!霍去病像你这么大已经封侯了!”
“是,将军。”旗手眼眶中泪光点点。
“听不见,你说什么?”
“是!虎贲营偏将军旷修谨遵将令!”旗手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声音坚定如铁。
旷修纵马前行几步,右手顺手抽出了插在沙地中的镔铁枪,左手则庄严的握拳顶在自己心口,仰头对天大喝一声:“长枪独守大唐魂!”
那一瞬间,所有的将士都肃穆起身,学着旷修的样子,握拳顶在自己胸前齐声吼出惊天动地的吼声:“长枪独守大唐魂!”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云霄,风沙扬起,模糊了印在地上的马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