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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天罗绝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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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是最好的伪装,荆白依伏在屋顶上,将每一寸肌肉都舒展开像蛇一般贴在瓦片上。纯阳宫百年声威果然名下无虚,只不过是远远的擦到祁进的剑气,直到现在胸口还郁郁作痛,若是正面交锋,自己绝对有死无生。不过刺杀不是比武较量,虽然一路上凶险之极,但荆白依还是甩脱了强敌悄悄潜回这里。
荆白依屏息凝神渐渐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虽然看不见屋内的情况,但是敏锐的六感已经将屋内的一切清清楚楚的映在心上。
屋内,丹炉的炉火无人照看,一明一暗即将熄灭。李泌捧着书却在闭目深思,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尚正坐在他身旁禅坐入定。
荆白依暗自苦恼,自己费尽心思在纯阳宫纵火拖延时间,又故布疑阵将前来救援的纯阳宫两位真人引走,为的就是折回身来做出人意料的偷袭。可是那和尚就这么好整以暇的坐在少年身边,自己就算能赢,也在百招开外,打斗的声音一定把不远处的两位真人引到此处,那种脱身的伎俩怕是不能在这种级别的高手面前再用一次了。
活人一万金,死人五千金,当时胜券在握不免多了几分大意,而形势急转到现在这种态势,别说一万,就是五千金也未必能得手,若是稍有疏忽,怕是全身而退也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荆白依冷静的盘算着,两位真人寻自己不见,怕是会回来和李泌汇合,和尚见两位真人来到,一定会生出安稳依赖之心,两位真人自持武功也不会想到自己敢在他们两人近在咫尺的时候暴起出手。李泌全然没有武功,自己迫近一击出手震惊之下得手倒有八成可能。得手之后自己用锁盘机关迅速离开,他们必然救治李泌为主,自己亦有七成把握可以脱身。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隐藏身形,耐心等待着惊天一刺的机会!
南宫萌禅坐了片刻,觉得适才交手时候的伤势已然调息痊愈。他当然不知道荆白依现在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适才和自己交手的那个黑衣人武功之高只怕远在自己之上,而那种目光中的决绝说明他不会轻易放弃。
“大师在想什么?”李泌突然缓缓开口。
“没什么,红尘往事而已。”南宫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下儒雅出尘的少年,心底微微有些佩服。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着泰山崩而不改神色的淡定,那种不愠不火的性子下的洞察和急智,像极了……当年的师兄。
师兄的年纪其实比自己还要小那么几岁,只不过拜入师门比自己早了几个时辰罢了。虽然年纪比自己略小,但那种悟性和对武学的理解足以让自己心悦诚服的叫一声师兄。
师父叶蒙是藏家山庄四庄主,江湖人称“血麒麟”。当年为了三庄主不顾一切独闯霸刀山庄,受伤三百余处及至昏迷不退半步,悍勇重情,天下闻名。师父对于自己的弟子更是细心教导百般爱护。
整个山庄几乎每个人都说他资质愚笨。但就算是师兄,也常常揶揄他是个呆子。当年师父传给自己剑法,他练了三年回来给师父看,师父看了之后指点了几下让他继续练。他又练了半年回来给师父看,饶是师父对弟子的爱护,看完之后只愤怒的说了一个“滚”字。
师父发火的时候,师兄刚好从山下游历回来。看到这一幕笑吟吟的把自己拉到一边,一招一式的传授起来。师兄教的剑法仿佛比师父教的简单了很多,师父说的几十个变招什么的,到了师兄这里就成了来来回回的两三招。一个寒暑过去,自己居然把繁琐至极的剑法悉数练会,在同门演武之时技惊四座,连师父也不禁刮目相看。
自己艺成下山,认识了不少朋友还收了徒弟,每日快意恩仇好不自在。兴冲冲的去找师兄验证武功,交手之后才发觉,同样一套剑法,在师兄手里和在自己手里完全是两样的武功。虽然自己觉得武功大有进步,但师兄紧缩的眉头让自己明白,也许事情并不那么乐观。
后来,师兄带自己去了藏剑山庄不远处的灵隐寺,去寻找那里挂单的少林高僧玄灭大师,求他受自己为弟子,玄灭大师说出家人不动刀剑,自己二话不说就把重剑扔出了山门。玄灭大师哈哈大笑,收了自己做徒弟。
不知道是不是轮回,自己在玄灭大师门下练了三年武功,玄灭大师看了之后指点了几下让他继续练。他又练了半年回来给大师看,以玄灭大师那样端正庄严的性子,看完之后居然也只说了一个“滚”字。
后来下山见了到了师兄,师兄告诉自己,虽然同样是被赶下山来,叶蒙师父是无力再教,而玄灭大师则是教无可教。
“南宫,剑由心生,我们太过追求剑对自身的意义,而放弃了自身对剑的意义。君子如风,藏剑西湖,剑就是我们的骄傲,但也是束缚我们境界的牢笼。只有失去过挣扎过,万物寂灭心境空灵才能领悟的到无上剑道。当日看到你毫不犹豫的弃剑,就知道你心中毫无名利之念。我原本只是以为你本性质朴,想不到你竟然年纪轻轻便已然达到四大皆空的境界。藏剑是用苦修将自己淬炼,而佛法则是于无想无念中顿悟涅盘。南宫,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如果有一天我能有把握再次击败你,怕是,我能够放下手中剑之时吧。”
说起来,听到这段话的时候,那是师兄出事前最后一次看到他吧。
现在的师兄到底到了什么境界呢?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师兄让自己上纯阳宫保护的这个少年究竟又是谁呢?
南宫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多了那么多疑问。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弥陀佛。”南宫萌合十,沛然的一声佛号就这样回荡在丹房之中,在佛号中寻得一丝灵台清明。
李泌一愕,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上官博玉的声音:“李公子,纯阳宫招待不周,让你受惊了,老道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真人言重了,在下弄乱了丹房,才是希望真人不要见怪。”李泌整整衣袖,缓步走向丹房的门口:“特别是令徒智勇,舍命替我传递消息,在下心中感激之极。”
“曦和?她不曾在丹房中么?”上官博玉诧异的问:“我不曾遇到曦和,是于师妹让我等起来相援的。”
李泌神色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担忧,声音微微一黯:“原来是这样。”
少年玉树临风的立在门前,双手从袖中探出,拔去门闩将手掌轻轻贴在门上。“吱”的一声,带着几分锈涩的触感拉开了门。
屋外两位仙风道骨的真人正写意的站在云峰积雪之上,在漆黑的夜色下有种异样的绝伦超群之感。门扉的缝隙渐渐扩大,将屋里已然稀薄的暖光柔柔的洒在地面上。积雪如镜,映出了一抹冷冽的寒光!
寒光去势甚急,一袭黑衣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瞬息间已然和李泌的咽喉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杀手之王!
那是荆白依!
那是天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