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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正月很快便过去了,玟雨和善皓也抽了空来看过君尽几次,但到底彼此身份尚有尴尬,言语间再不似往年间的亲密随意了。
      政赫待的家中办完了祖母的丧事后方动身返京,老人临终前安详又平静的眸子总是在他眼前不断的浮现,自幼最疼自己的老太太就在新年里万家欢庆的时候无痛无忧的去了,政赫倒也觉得老人家很有福气。只是人死后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纵是腰缠万贯儿孙满堂,躺下长眠也无非只是要那般小小的方寸之地。
      上了路,政赫又是吩咐车夫快马加鞭的向京城赶,当初接到家中急报说老太太只怕要不好了便匆匆赶回江南,也不知李秀满在自己登门造访后又会有怎般的举动,但当时眼看便要过年,自己安排在李府的人也说忠载入冬以来格外爱惜身子,想必李秀满也不会再对他有何不利。可是而今眼看天气渐暖,也不知忠载那个直性子又会做出何等傻事来。
      回到京城,已是二月里了,听闻忠载已从李府脱逃出来,政赫自是大吃一惊,携诗妍回到朴家,已见到可下地走动的忠载。
      诗妍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弟弟,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叙旧落泪,政赫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听朴母说他大年夜里被东万有天自李府门前捡回来,他心中直恨不得冲进李府痛殴李秀满方可解恨。朴氏万幸的说,当初大过年的,既找不来大夫又求不到药,若不是郑家少爷请来了宫中的老御医,忠载这条命,只怕是捡不回来的。
      一念及当日那老御医在房中叹着气说要准备后事,朴氏又禁不住红了眼睛,眼瞅着忠载道:“这孩子,也真不让人省心,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要我如何对得起他父亲?”
      忠载笑道:“娘这又说的何话?我不是好好的站在您面前么?莫老想那些个有的没的。”
      娘几个正说着话,彗星到了,忠载尚未开口,眼中已掩饰不住的亮了起来,这只刹那之间的眉目波动,却令政赫的心登时如坠谷底。
      彗星倒没料到政赫夫妻二人的归来,一番客套过后,他却也讪讪的无话起来,这些日子里他一颗心只是系在君尽身上,早已忽略了去顾及他人眼光,可是在政赫面前到底还是不同,他也不知因何,心中总是一味的发起虚来……
      自朴家回了府,彗星怔怔的在书房中发了好一阵子呆,案上堆满的文书他也无心整理,只是愣愣的坐着出神。
      丫头蕊儿端了碗莲子粥进来,他也浑然不觉,蕊儿轻轻叹了口气,道:“爷,老爷夫人走前一再吩咐你要当心自个的身子,你今日却又没用晚膳。”
      彗星这才瞧见站在身旁的蕊儿,想起晚上无甚胃口用饭,不由笑着接过那碗粥道:“还不是料到你会为我煮粥?你送来的正是时候,巧得很,我正饿了。”
      吃了两口,他想起了前日里刚刚搬去别苑静养的父母,又问道:“父亲精神可好些了?这些日子我也忙,到无暇去探他们,你吩咐侍书明日去把昨日赵大人送来的人参送过去。”
      “我听前儿回来的锦儿姐姐说,老爷过去后睡得安稳,饭也用的多了。爷先喝了粥,我待会自会去传话给侍书。”
      二人正说着,便听得外间下人传报:“文家二爷来了,在偏厅等着。”
      “政赫?”彗星轻轻蹙起了眉,心中暗道:这般晚了,他今日刚刚返京,来找自己又有何事?
      虽然心下奇怪,但彗星还是很快便来到了偏厅,只见政赫背对大门,仰头望着墙上悬着的“思”字发呆。
      彗星跨进门内,笑道:“你这呆子,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也不累么?却怎的大晚上跑来了?”
      政赫慢慢转过头来,一向只有嬉笑的脸上竟挂着令人起敬的庄重,他并不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屈身在椅上坐了下来。
      彗星见他这副模样,心内越发的奇怪了,往日里的玩笑话也不敢再提,怕一个不小心到顶撞了他。
      也不知静默了多久,政赫终开口道:“彗星,忠载他自幼便吃许多苦头,他当日为何要去李府,你我俱是心知肚明,这四年来他在李府受尽委屈,却不曾抱怨半分,只不过因他一颗心,最是良善不过。”他的眼睛里炯炯的散发出光彩,便好似在赞赏绝世珍宝般。“忠载虽是个戏子,但他从未以此自轻自贱,即便是遭人轻薄,也不曾放纵堕落,他久居风尘之地,一双眸子却是未曾沾染半分世俗,他的心里,还是如幼时般的慈善纯朴。他原本性子蛮强,遇事不懂退让隐忍,脾气冲上来了便是天王老子也决计不肯相让的,偏偏这般暴躁的人,总还一味只想着别人,这么些年来,世事弄人,他那般的人也学会了隐忍退让,学会了逆来顺受……”说着说着,政赫那双子夜般深邃的眸子中竟慢慢蒙上一层水汽,这般模样的他,彗星从未见过。
      “若说是造化弄人,却也不尽如斯,忠载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哥,可是我为他所做的,却不及他为我所做的万分之一。当初若不是我愚钝无知,他也不会被我父亲赶出家门,最后落得卖身葬母的境地;若不是我接了他在我府上小住,也不会被李秀满瞧见,更加不会无端遭他侮辱;若不是我娶了他姐姐,也不会教他为我文家之事担忧解愁……”政赫不忍再说下去,一双拳捏的紧紧的。
      彗星见政赫这般样子,心下已经了然政赫之心,他虽素来嫉恼政赫与君尽的亲近,可是今日见了他这般模样,方知他用情不比自己浅,竟隐隐同情起他来。
      “彗星,我来同你说这些,只是望你明白,有些时候,若是给不起,且莫再去挑起事端,忠载一颗心早已是遍体鳞伤,你若真的有心待他,便不要给他些许希望再教他绝望。”
      彗星一惊,政赫竟已知道了?
      政赫苦苦一笑:“我自幼便识得他了,他若动动眉毛,我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他待你不同,多年前我便瞧出来了,他自个儿心中并不明白,可是我却从他眼中看的出来,他待你,和我们是不同的……”
      彗星大骇,多年前?心禁不住的怦怦跳个不停,难怪当日他到了酒楼见着了自己和七炫却也不肯进来,照志勋所言,必是瞧见了自己酒醉抱在七炫身上,心生误会,才会跑去李秀满府上,稀里糊涂的被人灌的大醉,再遭……
      想到此,彗星不由又气又恨,气当年君尽的冲动大意,更恨自己的蠢笨无知,连政赫都能瞧出他的心思,自己怎的却似木头一般的后之后觉?
      “当初我不愿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固然是私心作祟,可是而今他心内明白了,我也绝拦不住,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事理再莫害他。”
      “害他?”彗星心下有几分怒气:“我如何便是害了他?”
      “难道当日李府一闹仍未使你清醒么?李秀满当日说的那些话,你竟全然不记得了么?如若只是教忠载走出李府却又步入郑府,那么而今的他又与当日的他有何不同?”
      “你错了!”不及政赫话音落下,彗星已站起朗声道:“我郑弼教已非一年前的痴狂小子,我既然敢去牵君尽的手,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走至政赫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绝不让他再受半分伤害!”
      政赫见彗星向来平静不惊的眸子下燃着熊熊火焰,不由得暗自叹气,他知道自己再劝不了他,这个郑弼教,也个是认准了便死不回头的性子。看着这样的彗星,政赫忽的羡慕起他来,能这般百无禁忌的去牵起那个人的手,也是莫大的勇气,或许,真的会让那人从他这里得到福气?
      政赫缓缓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我明日在家中设宴,玟雨善皓和东万忠载都来,你莫迟了。”
      彗星看着政赫孤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心下一片怅然,他在心下告诉那个落寞的身影:你且放心,我自会用心照料他,绝不再教他吃半分苦头。
      只可惜,早已远去的政赫却未曾听到……
      次日,文府分外的热闹,多年不曾聚首的六兄弟觥筹交错好不开怀,君尽敞开襟怀,并不计较李氏兄弟与李秀满的亲缘关系,并直言教二人只管放开笑闹,切莫因外人到使得兄弟间疏远了。众人见他不在意,自是又如恢复了往日里的亲近无间。
      玟雨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成亲,众人皆知道李家的亲事必然是要等皇上来指的,便都只是安心的静待喜讯。只可惜玟雨身为长子,亲事迟迟不定,家中下面的弟弟们也不敢先成亲,故而善皓也仍是单身。
      君尽几坛酒下肚,微微有了几分醉意,席间只是盯着善皓瞧个不停,众人都好奇他又是犯了哪般毛病,他却指着善皓笑道:“我们兄弟六人,这些年来总有些变端,却唯独皓弟,仍同幼时一般模样,到不见长呢!”
      众人听他一说,便留心打量起彼此来,果然如君尽所言,这么多年,善皓到好似仍是少时模样,乖巧可爱,教人打心眼里的疼爱喜欢。
      善皓害起羞来,低下头去小声道:“尽哥病刚好起来便来打趣我了……”
      众人见他害臊,更是笑闹起来,玩笑嬉戏的声音直传到屋外去,却连天上的嫦娥也艳羡起人间的兄弟情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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