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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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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下人手脚是很利落,等到六人在香山的一间亭子坐定,桌上的茶菜酒碟都已齐齐备备的摆好了。
君尽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枫林,不由得有几分痴了,许久,口中喃喃道:“人在其中,真真仿佛误入了仙境一般!依我说,我们兄弟就不要下山了,便留在这山上做一辈子的神仙可好?”
“傻小子!”东万笑着狠狠地拍着他的脑袋:“又在这里说傻话,只怕你真的在这山上活不到三日,便要吵着下山喝酒去了呢!”
众人听了东万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唯独君尽一个不知所以的瞪大了眼,看着这些取笑自己的人,小声地嘀咕着:“这桌上现成的美酒,哪里还用下山去寻?”声音虽小,但到底还是让那五个听到了,越加笑的大声了起来,君尽见大家都笑的畅快,也咧着嘴巴笑了起来。君尽笑起来的模样很是有趣,他喜欢咬紧了牙齿把嘴巴拉的老长,仿佛怕那些高兴的事趁自己一个不仔细便会从口中溜掉一样,所以总是那样用力的咬紧了牙,用力的笑。彗星不喜欢看他这样笑,他这傻乎乎的笑总是让自己慌了心,嘴角不知何时也翘起来,头也会跟着微微的发晕,更要命的是,有时还会抑制不住的脸红起来。政赫却最爱君尽这憨厚可掬的笑,他喜欢像抱猫抱狗一般的,把那个小脑袋抱在怀里,拿拳头狠狠的,却又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善浩依旧和往日一样,只是淡淡的笑,六人之中,他年纪最幼,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总隐隐透着一份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和庄重。有时君尽也会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善浩生气、恼怒,即便是发牢骚也都未曾有过,许是大户人家礼仪周全,善浩自幼惯了。可是君尽却总觉得这样的善浩更惹人怜,这样小小的孩子,却连自个儿的喜怒也没有,活在那样的深宅大院里,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许是将来成了亲自立门户就好过些,但也或许,要这样淡淡的笑着,过着没咸没淡的一辈子了呢!
张扬任性的玟雨却觉不出这样的怜惜,他自小衣食富足,又是李家长房的嫡亲长子,说话做事都是无需看人眼色的,他只道这个幺弟也和自己一般活得畅意随性,只是生性淡泊,不爱纵声言笑罢了,却不知,不苟言笑的身后,往往乃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患得患失的压抑与无奈。倒是东万深知大户人家因人多口杂是非繁,兄弟间往往并非寻常人家那般亲近的,所以也丝毫不奇怪玟雨对善浩的一知半解,只是偶尔似有若无的让善浩做这行那,以致玟雨到常常讶异这个弟弟还有着这么多自己从未尝知的兴致喜好。
彗星上山时那不自在的火气也不知何时竟淡淡散去了,六人热热闹闹的说笑玩闹,觥筹交错间,那多情的枫叶也好似更加红了,直映得六人红彤彤的脸愈加的喜气洋洋。
东万和善浩不胜酒力,不过是三五巡酒过去,两人便具涨红了脸,而这厢,君尽却尚未尽兴呢!旁边的丫头小厮早就在亭内一角备了暖塌,扶着微微有几分醉意的两人上去和喝醒酒汤。两人肩并肩靠着坐在一起,看着面前四人嘻嘻哈哈的行酒令,虽说政赫彗星和玟雨都是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公子哥,但没上过几天学的君尽又怎是那三个世家子弟的对手?这酒令行下来,自然是只有他一人不断受罚。君尽吞下第十九杯酒时,众人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他来,他却不以为然,将衣袖高高卷起,像是要准备动手干架一般,重重的将桌子一拍,豪爽大气的开口道:“再来!我便不信我真还一直要输下去!”
话一出口,众人的笑声简直要将整个香山的淹没进去,就连一旁执酒壶的丫头都忍不住从眼中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东万大笑着骂他:“你这傻瓜,玩什么不好,偏偏要和这三个祸害行酒令,就不知道他们便是要等你说这等大傻话么?猜拳才是你的本事,你跟他们猜拳便罢了。”
“我用我的本事赢了他们还有什么意思?就要用他们的本事赢了他们才有趣!”酒气发作,君尽的脸开始红了,额头鬓角也开始微微沁出汗来,他急躁不过,脱去外间的褂子便认真地还要再来。
“傻子呀。”东万小声地笑着叹息着。“真是个傻子!”他笑得眼睛都弯了,渐渐的成了一条弯弯的细缝,他不自觉地举手去揉揉眼角,好似要把眼睛打开似的。
“这样的君尽哥,真是让人羡慕呀。”身旁的善浩也小声地叹息着,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东万笑着拍拍他的肩:“若不是为着这样,谁还愿意带上这么一个大呆瓜和我们这群神仙一起爬山赏枫来?”
善浩明白东万在暗夸自己也有旁人没有的好处,不由得感激地笑笑,这次的笑,便不再是往日那和煦而淡淡的笑了,可是善浩自个儿却不自知。
君尽终究还是没能像他的大话一样痛快的赢了任何一个,但他倒也仗着自己的酒量豪爽,硬撑着走下了山。一路上跌跌撞撞歪歪斜斜的行着,让众人暗暗为他捏一把冷汗,身旁的小厮忍不住要伸手扶他,却又被嘴硬的他给骂了回去,他口口声声的叫嚣着自己清醒的可以给政赫当账房先生去点算账目,众人强忍住笑意,纷纷要政赫早些请君尽去做账房先生,彗星还一副得意样子的看着政赫哭笑不得的脸,借着酒劲笑道:“怎样,这个先生,你收是不收?看来这荣顺昌票号打烊关张的日子,是指日可待呀!”
君尽醒来的时候,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说过那般狂话的,匆匆的爬起来就到院子里练嗓子去了,徒留东万一人呵呵笑得尴尬。
彗星又在书房内一个人生着闷气,这抑郁之气已憋在心内好多天了,昨日和兄弟几人畅谈欢饮倒也渐渐的忘却了那些烦恼之事,可是酒醒之后却依旧闷烦不已。这些日子,郑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公主忙着叮嘱下人粉刷墙壁廊柱,又要亲自去挑选新的锦被帘帐,忙得无暇分身,郑老爷本就政务繁多,现下又要定夺宾客宴单,也不再过问彗星的学业功课。彗星虽自香山归来的十多日里得着了难得的清静,,一颗心却是焦躁不安,忐忑不宁。
“少爷,成府的……”侍书捧着一张帖子,话尚未说完,就被彗星重重的驳回:“不去不去,统统不去!就回我没空!”
侍书习惯了他这些日子里暴怒异常,也不说话,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彗星拿起桌角一本书,翻开来看,原是本《诗经》,字字句句,他越看越恼,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无力的在椅上坐下,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发痛,这痛,总也止不住地,生生向下传着,直到了心口。
侍书不知何时又站在了眼前,等着他抬眼瞧了,才不缓不急的开口:“安公子派人传话来,说是在洪庆楼摆了酒,务必请少爷去。”
他几乎是无力再举起手来,只能勉强着轻轻摆了摆,索性连口也懒得开。
“安公子说今天去的人多,少爷喜事近了,诸位少爷要道喜恭贺的,还说——”他小心的抬眼看看彗星的脸色:“君公子也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