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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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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尽蹲在墙头,只见侍书跟着妇人进了房,二人也不知在房内说了些什么,还没半刻功夫便见侍书又走了出来,他不经意间抬头向上一望,吓得君尽忙委身趴下,远远闻得侍书叹了口气,接着便是沉沉的脚步声缓缓离去。
君尽微微探起身,瞧见远处的火光聚在大门处,再见到光影陆陆续续的长列而去,心下明白今夜郑府自然暂时无忧,但堂堂驸马府沦落到而今被抄家的份上,也不知明日又会怎般。
纵身跃下,君尽发足奔去,今时今日,能力挽狂澜的,也只得他了。
东方鱼肚发白,君尽浑身早已湿透,可是脚下却半分也停歇不下,来到李府门口时,连气也顾不得喘,趴在大门上便是“啪啪啪”的拍打门板。
门童打开门来,瞪大了眼睛问道:“阁下是……”
“我来找李大人。”君尽话说不顺,狠狠的喘了两口气。“我是君尽。”
门童眼睛瞪的更大,声音也硬了起来:“你是谁?”
“他说他是君尽,劝君更尽一杯酒的君尽。”一个声音冷冷的从君尽背后响起。“你照这句话去回禀你家老爷,他便明白了。”
“表少爷。”门童寻音望去,声音顿时软下不少,恭恭敬敬的将门开了。
君尽回头看见刚从软骄内走出的善皓,不由得愣在了当场,天色尚未大亮,一向不大同二叔家走动的李善皓怎会此刻到这里来?
善皓向君尽走了过来,留神打量了他一番,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这个时候来此做甚?”
“我……”君尽张大了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善皓轻轻摇了摇头:“既然来都来了,便同我一齐进去罢。”
君尽不自主的便抬腿跟着善皓身后走进了李府,满脑子里只是乱糟糟的,抬头瞧瞧天色,不过刚刚放明,昨日此时自个儿刚背着包袱被彗星推出了家门。从彼时到此刻,不过区区十二个时辰,怎地突然间这时世,就都教人明白不了了呢?
坐在书房内,听了李家叔侄说了半天的话,君尽这方慢慢意识到,皇上要铲除的,绝非仅仅郑府一家,所以要费尽气力撒网捕鱼,不过是借着旧太子一案发作,牵连在此后的,方是真正的所猎之物。
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李家,才是当今圣上最大的心腹之患啊!
李家的叔侄二人倒也全不避讳,将两个李府上下的状况略为通传之后,又将各自打探到的消息细细的说了,其中自然也少不得昨日郑府被抄一事。君尽听李秀满将郑府被抄一事描述的清楚仔细,竟好似他昨日也亲临当地了一般!
李秀满只当是没瞧见君尽,坐在椅上细细和善皓说完了话,又写了几封书信,唤来了下人吩咐着送到了不同之处,不咸不淡的同善皓说了一会子闲话,才向西侧瞧了一眼,恍若大悟般的叹了一声:“却原来君公子尚在啊!”他笑着同善皓道:“你瞧我这眼力记性,竟让他一人等了这么许久,你却也不提醒我。”
善皓只是笑笑:“我在门外巧遇君尽兄,还道是二叔请来的。”
“请我倒也是请过的。”李秀满笑着端起茶浅浅的吃了一口。“却是请不到的。想不到当日匆匆一别又是一个冬夏,我还道是君公子早已南下回家去了,却怎地今日又有缘相见?”
君尽愣了一愣,似是有几分不知所措,却还是开口道:“你能救他们么?”
李秀满万万不曾想到君尽会这般开口直言,呆了半晌之后便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还是那个你!半分也没有变化!”笑声浑厚肆意,却还带着几分悲凉,他定了一定,望着君尽问:“你就不怕么?”
“我还是那个我,有何好怕的?”君尽莫名,反问他道。
李秀满轻斥一声,自嘲道:“然也,然也,你还是那个你,却又有何好怕的?”
善皓见情景尴尬,起身想要请辞归去,却被李秀满的话又止住了。
“善皓,你倒是可以坦白告诉他,以李家今时今日的局面,可能救得了何人?”
善皓微微簇眉,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到了君尽的面前,望着他沉沉的道:“君尽哥,方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今日的李府,当真乃是泥菩萨一尊。”他话语深沉悲凉,眸子内隐隐闪着无奈。“并非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我们若不出面,怕还好些,你该明白郑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跑不掉的,便是姻亲李家……”
之所以借旧太子案下手,为的就是铲除人丁稀少的郑府,以便顺藤摸瓜,如此一来,有着姻亲之连的李府必然便跑不掉了,这一点,君尽又如何不明白?但是话真正的经善皓之口说了出来,他才真正断了最后的念头。
正在三人沉默之时,外间突然便嘈杂了起来,君尽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到一大队人马猛然间便冲了进来,有两个径直冲向了自个儿一把将他按倒在地朗声问:“可是李善皓?”
君尽心中蓦然一动,愣了一愣,随即便高声应道:“在下正是李善皓,你们究竟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同样被压翻在地上的善皓听到君尽的话愣了一愣,竟未能回应同样问向自个儿的话。按着他的官兵不耐烦的狠狠又推搡了他一把,厉声问:“快快回话,你究竟是何人?”
“他不过是福庆班的一个戏子,你们为难他作甚!”君尽抢先大声叫嚷了起来。“这里可是李家的府上,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如此作威作福?”
李秀满也被两名身强体壮的官兵压翻跪在地上,却不像君尽善皓那样遭人问话,显是已然笃定他的身份。
善皓在京中向来鲜于走动,故而认不得李家小公子的自是大有人在,况且官兵们冲涌而入时,君尽坐在椅上,而善皓却立在地上,那些识不得二人的官兵自然以为坐着的那个该是李家的小公子。
李秀满瞧着君尽故意指鹿为马,竟也丝毫不以为奇,他扭头看了一眼吃力按住他的官兵,轻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当差多年,竟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那官兵被他一番话说得面目通红,手上不着痕迹的放松了气力,教他从地上直起了身来。
李秀满望着君尽,又对压着他的两名官兵道:“我侄儿向来寡出,今日不过给我送一尊砚台,你们先扶他起来说话。”
官兵们见他唤君尽为侄儿,更加确信此人即为李善皓,便拉扯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推着向外走去。
善皓心下又惊又异,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秀满,岂料他竟瞧也不瞧自个儿一眼,又对着身后的官兵道:“我府内的瓷器桌椅皆是上品,你们可要仔细才是!”一面说,一面大大方方的跟着君尽身后朝外走去。
善皓被官兵压着,跟在了李秀满身后,他心内疑虑窦生,却苦得无法开口相问,只得稀里糊涂的走在最后,待着机会再见机行事。
待三人被押入大牢时,狱中竟是黑压压的关满了人,善皓在入牢时便关押在外间一个大大的牢房中,君尽和李秀满却被人一直推着向内走。君尽恶狠狠的盯着不断推搡善皓的狱卒,扭着身子大声道:“若是教他少了半根头发,我定然要你好看!”
押着他的狱卒见他凶狠恶煞的模样,只是觉得好笑:“李少爷,你自顾且不暇,却还念念不忘那小戏子,还当真是长情啊!”
一面说,一面将他推进一间牢房,反手将门锁了。李秀满被另外另外两个狱卒押着,继续向深处走去。
李玟雨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住了刚刚进来的这个人,抖了抖唇瓣想要开口唤他,却被他扑身过来掩住了口。
“大哥!”君尽高声叫道。“你竟也在此处!”
玟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皱眉望着他。
君尽松开手压低声音,小声道:“他们误将我认作是善皓,他或许还有机会出去。”
玟雨眨眨眼睛,大声骂道:“你一大早的,又偷偷溜到哪里去鬼混?若不是家中遭此变故,竟无人知晓你私逃出府!”
“我只不过是去了二叔府上……”君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门口的狱卒只道是纨绔子弟偷偷养了戏子,又怕被大哥发觉,便只好将戏子藏在李秀满处,前去偷情之时却正被官兵们拿下。
鄙夷的哼了一声,狱卒们走了开去,在狱道尽头的桌旁坐了下来。
“何以至此?”眼见狱卒们走得远了,君尽在玟雨身旁坐下,小声问道。
“我又何尝不想明白?”玟雨摇头叹了口气。“听闻郑府被抄,料想不过该是个火引子,却万万料不道这把火烧起来竟如此之快。你在二叔那里,听到些什么?”
“他只是说什么静观其变,可是还没有坐稳下来,变故就来了……”
“只怕这一次,李家是在劫难逃……”玟雨沉沉的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又看着君尽:“你如何会在二叔府上?这一年里,你又去了哪里?”
“我……”君尽当下便将当初如何下定决心离开京城,又如何费尽气力找到了彗星,如何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京城略略说给了他听,说到最后,又不由的忧心。“也不知郑府上,而今又会如何。我来时走的匆忙,也未来得及给彗星哥留下一言半语,只怕他在家中牵挂。”
“他若是一无所知,倒还好些,倘他知晓京中之事贸然回来,郑府又要多添上一条罪名。”
君尽低下头去,再不说话。都是因他,若非当初为了见他,彗星哪里要诈死逃官,弄得如今东躲西藏,有家归不得,即便在外也要更名异姓,日日警惕,事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