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陰》afarss

2、第 2 章

　　张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张开眼。

　　那是一个清醒的意识，主动的要求感官去接收来自外界的讯息。

　　这是一片黑暗带红的空间，四周是一片温暖，能感受到两种不同节奏的心跳。

　　实话说，这地方他有点印象。

　　这是他漫长一生中，记忆里最早的画面。

　　无法确定这种单纯的接受外来的讯息，到底是不是由接收的感官所体会到的，但那也不是现在所追求的重点。

　　集中注意力，努力的去感受来自身体里所有讯息。

　　这还挺困难，通过反复的观察与判断，他此刻的躯体连最基本的听力和触觉都没有，无法确切的感受到躯干，更不用说是控制。

　　她听见，却不是用耳朵；她看见，也不是用眼睛。

　　她只依靠心跳传来的震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也不知到过了多久，突然的，也就脑子里想着想要转换视角，瞧瞧自己现在的模样时，就那么一瞬，以感知的方式，三百六十度的观察着，这位于温暖羊水中的小小躯体。

　　那小小的、初成人型的胚胎。

　　她能做什么呢？

　　打通任督二脉也要等身上有了筋脉才成。

　　意识还未回归那还在发育的胚胎里，便已凝神于识海中心，想象着自己有着引力，呼唤着体外的能量靠进入体。

　　这是很基本的冥想吐纳法，据说可以锻炼灵魂、调节身心。

　　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清楚的见到光光点点流过他的身边。

　　她惊讶，注意力不再集中，光点也就慢慢的隐去。

　　再次尝试，再次见到。

　　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便起了兴致，一次次的试验那上辈子里存在他图纸上的想象。

　　胚胎一月一月的长大，神秘的基因遗传密码不是他这个外行和能够插手干涉的，她便放任自流，顶多在心中努力的祈祷胎儿会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健康聪明，然后总是祈祷着祈祷着就又开始要求东要求西，像是眼尾要上扬、头发要又黑又浓又亮、山根要挺，四只要修长漂亮……

　　有时不想冥想，便开始回忆。

　　回忆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梦境。想着想着，便又不时的想起，自己那漫长一生中最深刻最努力的执念，想起那个花了他一生时间所构筑的世界，思念起自己毕生的心血，不知不觉入了迷，心里默念她最钟爱的房间，转瞬，场景忽然转换，地方赫然是自己那间老死合眼前的书房。

　　木质地板，原木特大书桌，排满墙的书柜和堆满满的数据与手稿……她一生所有的心血全部集结。

　　※※※※ １－２※※※

　　冥想、构思、再冥想、再构思……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胚胎的手脚逐渐的发育完成，五官和脏器各归各位，随着裹着她的肉壁透光率越来越好，她有时也能控制着自己的眼皮张开眼睛。

　　身体所见到的视野与意识状态并不相同，实际上，她也无法透过眼睛看到甚么，只能隐约的见到外头透入微弱的红光，除此之外，连自己的手脚都看不见。

　　耳朵周边出现的声音，有自己和母体的心跳声，更有对话声音的震颤回音，通过这些日子的捕捉，她能够确定，这个躯体属于她自己，而她，也即将的再次诞生在她的家庭。

　　既然是自己的，当然也就知道年轻的自己到底是长成甚么德行，虽不知到底有没有可能改变，可是有做总比没做要来的好。

　　再次将意识抽离，意识体收到了来自三百六十度视野的讯息。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躯体，把自己瞧的仔仔细细。

　　看着自己，心里又开始默祷。

　　皮肤，要母亲家族那样，白皙光亮。

　　头发，要父亲家族那样，黑亮浓密。

　　手脚，要母亲家族那样，修长美丽。

　　牙齿，要父亲家族那样，洁白强硬……

　　希望可以遗传到父母家族的优点而不是缺点，有张令人有好感的脸，可以让未来的人生平坦许多，这点，是她还没有长大就能够体会的道理，也是生命从最初就开始追求美丽的心情。

　　想着想着，脑海里似乎又浮现过往年轻的种种，一幕一幕的画面闪过，成为她内心的怅然与遗憾。

　　凝神，宁神。

　　她不再想，意识集中于眉心，脚踝双交，膝盖略开，小小双手藏于胸，手指勾在一起，结成灵印，往眉心抵。

　　不思不想不焦不躁，全世界的声音远去，只有她于先天室内，于有无之间径自的慢慢成长。

　　而她不知道，这一幕，正被外头进行产检的母亲与医生瞧的正着。

　　「唉呦，沃太太，你肚子里这个搞不好是个灵童喔。」计算机屏幕上是青青的超音波图像，画面中的婴儿手脚健全，正对镜头，也让她的动作被清清楚楚的拍下。

　　年迈的老医生移动着角度远镜，手指不断的按下拍照键，开着玩笑说：「照片洗出来给我留几张吧，等哪天你家灵童开悟，别忘了请她来开示一下。」

　　「会吗？可是这胎是女的耶……」

　　「阿你不是有在学佛？佛经上不都讲了，众生平等，是男是女都一样啦。」画面被拉近，屏幕上朦胧的照出胎儿的手部动作与脸庞，双眼紧闭，手印指尖抵着眉心，明明不甚清楚，却愣是让人瞧出几分沉静安详。

　　「这样有可能是像她爸爸那边，他们家的人好像都有遗传一些甚么灵感的。」看着屏幕中的胎儿，此时仍年轻的沃家妈妈不慎确定的开口，双眼也直直盯着屏幕上，努力的想要从那之中瞧出啥些天命。

　　「有些东西是一代传一代的，你也不要想太多，就算真的是灵童，也需要你这个妈妈好吃好睡多运动……最近的胃口怎么样，还会再反胃吗？」

　　「会啊，就甚么都没办法吃，吃甚么都吐，只有水果不会吐而已。」摸摸肚子，年轻妇人有些苦恼。

　　打怀上这胎后，她的进食状况就不是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吃甚么吐甚么，这也使的总是吃不胖的她更加消瘦，远远看过去，活似一根竹签穿着颗肉丸。

　　「现在就吃素有点太早，小朋友还是要尽量摄取一些肉类，会吐也要吃，只要你有吞下去，就算之后再吐出来，也多少会吸收些养分，鱼啊肉啊一定要吃，家里煲些大骨汤，那个钙质比较好，不然我怕你这胎营养会跟不上。」担心孕妇会将他随口的玩笑当真，老医生连忙的向她灌输些正确的孕期知识。

　　那些神神道道佛佛的，虽然闲嗑牙时是很有趣，可要是这些准妈妈们真的误听些啥东西给累着孩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又说了些关于孕期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结束了这次产检。

　　目送离开的年轻妇人，老医生捏着那洗出的照片，嘴里哼着京调，乐呵的收到自己的相本里，等着日后为她补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