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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Vol.09 爱情

      蓝河拉开被雨水锈蚀的闸门,脚步声沉闷地回荡在仿佛无穷的黑暗中。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感觉到鞋底砂砾的摩擦,这甬道近乎漫长。

      一个小时以前,叶修坐在敞开的驾驶室上抽烟,顺手拂去披挂在千机上的残枝枯叶,阳光照射下来,他有点粗鲁地敲打了一下屏幕,什么反应也没有。

      蓝河知道他素日风轻云淡,这时也未免有点隐隐的焦躁——看看那一堆烟头。

      说起来能找到这里不知道哪个军中倒卖小团伙的库存,还真有本事。

      “怎么样?”蓝河仰着头问他,日轮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除非找到新的核心。”叶修说。

      这句话说起来本身就是一个天方夜谭。核心这种东西,没人会轻易地把它留在一个封闭的,毫无价值的战场上,更何况,这架空前的机体,还不知道是怎样骇人听闻的数据。

      除了那些豪门的中央基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满足这架战争机器的需求。

      可是此时此刻它的主人却在想尽一切方法地逃离。

      蓝河斟酌了一下,说:“有没有想过其实它的核心没有损坏?”

      叶修道:“不太可能吧。”他笑了笑,突然陷入沉思。他意味深长看了蓝河一眼,后者错开了他的目光。“你知道什么?”

      他用了不似寻常的语气。

      蓝河说:“如果核心还在运作的话,你们就能离开吧?”

      叶修说:“那时候你走不走?”

      蓝河说:“去哪?”

      叶修歪头想了一会,“随便哪儿。”

      蓝河笑了,他摇摇头,说:“不了。你们走吧。”

      叶修又想了想,心中的选项有太多个,他一条一条地划掉了,“你误会了沐橙和我的关系吗?”
      最后他只能这么发问。

      这误会倒还挺可爱。

      蓝河说:“不,我在第十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像是你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一样。顺便……”他顿了顿,抬眼看叶修,“你和苏沐橙什么关系?”

      “不是我们那种关系。”叶修摊手。

      到底是一起情爱事故,还是一个爱情故事?

      现在和未来还未可知晓。但是足以让蓝河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摸索着光滑冰冷的墙壁往更深处走去,直到触到一个像是电闸的东西。他用力扳下来,只听见黑暗中啪地一声,像是有人在幕布后打了一个响指,天花板上探照灯的强光依次照亮,把库房照得一片雪白。

      尽管这里是空的。硬皮靴踏上去,发出咣咣咣空荡荡的回响。

      叶修跟在他后面,在空旷的金属库房内溜达了几步,电力设施照常供应,固定装甲看上去也能运行,除了不再有备用部件,这是个完美的后方机库。

      看来喻文州对于太平洋地区的撤军十分坚决,无异于壮士断腕。奔向欧洲扯成一个Z字的那条著名河流的蓝雨,又会切下那块土地多大的蛋糕呢?

      “不错。”他指了指一角一个被锁死的机械门,“更深处有什么?”

      蓝河说:“有东西,但是对你没用。”

      Vol.10 灯

      叶修每天至少花十个小时和他的机体呆在一块,没有运输机,但是至少电力系统完好无损,他盘腿坐在千机的脚下敲打着键盘,数据密密麻麻地上升,可是还是毫无头绪。

      接驳的巨大电线从草丛中横行而过,像是气势汹汹的蛇。蓝河戴着手套检查安全装置,又抬头看了看那架千机。

      原来多么宛若天神,荣光照耀的机体,在经历这么多动荡之后,也会显得那么疲惫不堪。

      “想什么呢?”叶修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挑眉问他。

      “想你们什么时候走。”

      “要不要那么翻脸无情啊。”

      “有进展吗?”蓝河懒得跟他扯,把手里的水抛给他。

      “没,核心完全不响应。”如果不是蓝河之前讳莫如深的几句话,这个方法叶修试都不会试一下。

      这不可能。既然卢瀚文说核心还在运行中,那就不会有错。只是,突破的出口还在黑暗中沉眠,无人按下按钮。

      已经第五天了,随着雨季而来的是人越来越焦躁的情绪。没有任何关于外界的消息,消耗品却越来越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即使,可能要付出一点代价,他也想谋求些许改变。

      蓝河牵着卢瀚文拨开树叶小心翼翼走到千机下面,一轮满月之下机体杀气腾腾。

      少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赞叹。

      蓝河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里离他们的住处不远,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以瞒过叶修。然而卢瀚文的警觉性并不比叶修差。

      他几下子就跳上了驾驶座,越过山川的长风吹起少年的额发,他举目开心地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闪光的海面,树涛阵阵,群山似乎在奔涌。

      蓝河站在下面,灯在手中安静地发着光。

      这是卢瀚文一生也难以忘记的场景。

      他很快收了心,打开操作面板,集中精神开始敲打键盘,他的身体感受着核心的律动。

      卢瀚文的手缓慢地握住了滑杆,沉沉地向下推。立刻有东西响应了他的体温,屏幕上闪现出命令。和他预料的一样,这架新机体,远远不止更新了动力系统和操作系统那么简单。

      它是新纪元的一部分了。

      千机开始闪现出生动的光,风拔地而起,大地微微震颤。

      少年的眼睛因为反光而显出无机质的琉璃色。数据们像是微小的水滴汇入了海洋,周身的信号渐渐被点亮,牵引出一条清晰的线路。

      他像是被抛入这海洋中,乘风破浪。

      “小卢!”声音将他从迷梦中打捞上来。

      “够了。”蓝河在下面说,他的衣服被风鼓起,“你下来吧。”

      “可是……”

      可是明明是个很有趣的机体啊。

      “够了。”蓝河重复着这个词。

      卢瀚文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操作面板,灵巧异常地跳了下去。

      蓝河看着他,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已经感受到这种不可控制了,也情知早晚有一天,他将什么也无法控制。

      无数的选择支中,他不管选哪一个,只有眼睁睁看着他,走入命定的轨道,飞向星辰,汇成河流。

      那么在此之前,让他守护着暂时的安宁吧。

      Vol.11 祭品

      卢瀚文回头看了看那架在黑暗中恢复沉静的机体,走到了蓝河身边。

      “如果回去的话,就能驾驶这样的机体吗?”少年喃喃自语。

      蓝河摸摸他的头发,说:“我没见过,可是,我想是的。”

      这战争吞噬的祭品未免也太多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这个愿望对你来说飘渺得可怕。可是我希望自己能抓住这份希望。

      他突然意识到,既然千机的设计已经是跨越了旧世代,那么可以断定,嘉世也必有后招。只不过在棋子还未落下的时候,就被叶修全盘打破了。

      这一点也许叶修自己也清楚,他只是不说。他是最强的机师,机体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将逃不过他的眼睛。

      回去的时候蓝河一眼就看见叶修坐在亮光的边缘,勾出半边的轮廓,神情没在黑暗中,像是亘古的冰川。

      蓝河一惊,停住了脚步,半分试探,“怎么了?”

      叶修歪歪头,微笑,“你怎么了?”

      蓝河感觉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雪水,此时还要故作镇定,“为什么这么问?”

      叶修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蓝河一惊,下意识要闪,理智却命令自己咬紧牙站在原地,等待悬在他上方天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落。

      叶修风轻云淡替他摘掉了挂在头发上的叶子,问:“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这个是隐私吧?”蓝河说。

      “小蓝,”叶修挑眉笑,“你现在来跟我说隐私?”

      他叹了一口气,笑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我没有……”蓝河百口莫辩,口气软了下去。

      “好,那小家伙是谁,我不问你。”叶修看着对方的神情一瞬间动摇了,“但是,你也太小看我了,还是你太小看自己了?”

      蓝河错愕。

      他缓了一口气,“我知道千机对你很重要,我……”他卡住了,没再说下去。

      叶修之前坐在这里,看着千机慢慢被启动,心里竟然有些许沉郁的悸动。像是闪电划过的预感,或者站在未知世界的门口却跬步不近。

      “我担心你死,知道吗?”

      他正在日夜担心着一个人的安危,却不曾想过也有一个人在背后这样看着他。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一种莫衷一是的暗示。

      蓝河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月光照得生疼,他说:“我不会死的。如果要死,我不会背着你去什么地方,我会死在你面前。”

      “这算是发誓吗?”叶修说,“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说过,你太小看我了。”

      “千机修好了。”

      “我想也是。”

      “再过几天,你们就能走了。”

      “你呢?”

      蓝河说:“你忘了,我要照顾那孩子。”

      “他是谁?”

      “我朋友留下的孩子。”

      叶修坏笑,“你确定他不是你的私生子?”他说,“我很大度的,对于恋人既往不咎的。”

      “我没那么大的儿子!”

      离别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Vol.12 试探

      男人的皮靴踩着下雨汇成的溪流,近乎于无声,直升飞机啪嗒啪嗒旋转着螺旋桨的声音已经远去,他看了下袖子下的通讯器,确定了一下时间——下午6点。

      白昼很长,不知名的虫叫声在炎热中像是带上了树胶的粘稠,早已被人类舍弃的地区开始恢复蛮荒状态,野草从木板的缝隙中长出来,藤蔓缠绕着钢铁架,看上去一派天真近乎童话。

      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一只手像是随意垂在裤子边,眼神却是十足地警戒。

      他只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后,无论猜想是否得到证实,他都必须离开这里,所以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远处的植物生长的稀稀拉拉,留下被人踩过的痕迹,他小心翼翼摸索着朝前走。

      拨开草丛的那一瞬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剧烈收缩的视线中他看见了叶修,和他身后闪着微光的机体。

      他无奈地笑了笑,缓缓站直了,举起了双手。

      叶修叼着烟,“你靠得太近了。”他抬手就要扣动扳机。

      这个男人现在就像是一只被侵入领地的野兽,对方的身份和理由统统都不感兴趣,只要是单杠冒犯他的人,格杀勿论。

      不愧是最强机师。男人在心底感觉到了些许无奈。

      叶修的手指的动作杀机毕现,似乎摩擦着空气,蹭出火花声。

      “我只想见一见蓝河。”

      火花熄灭了。

      叶修眯着眼睛,枪口稍微向下了一点,“你找蓝河有什么事?”

      “我是来帮他离开的。”男人这样回答。

      “所以您说离开……是什么意思?”蓝河在他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叶修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无缘再见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被叶修用枪指着,感应锁锁住了双手带过来的。

      梁易春打量了一下四周,昏暗的夕阳已经照了进来,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这种暧昧的光线中。他没有回答蓝河的问题,只轻轻提了一句,“蓝河,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过了这个月,就整整五年了。”蓝河回答。

      “当时你还没从军校毕业。”

      “……是的,长官。”

      “蓝河中尉,我现在想以私人的身份跟你谈话。”

      “可是您要谈的事情,并不是我能以私人身份解决的……”蓝河低声说。

      梁易春盯着他的眼睛,“你看见那架新机体了?”

      “您也?”

      梁易春冷笑,“全世界都揣摩着嘉世政变让叶修跑了,一叶之秋却还在,这可太稀奇了。”

      蓝河猛地站起来,“那上边……”

      “情报只递到了我这里,我们的舰队探测到了微乎其微的核心能。你知道,这种东西太常见了,也许是谁的机甲的残骸,或者废弃的试验品上面,都会带着这种信号。”梁易春在昨天拿到了这个被当成例常报告差点丢入浩如烟海的资料库的情报,多年军人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多事之秋,有惊天动地的事情正在发生。

      所以任何蛛丝马迹,不可放过。

      梁易春看了看蓝河的脸色,说:“你不用紧张,嘉世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谁都清楚,在第十区只有蓝雨、微草和霸图三足鼎立,它想要情报,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蓝河缓缓坐下来,说:“我明白了。”

      “微草那边也许也想要来探探,不过至少现在没有,我可以保证。”梁易春说,他像是很疲惫,“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蓝河低下头,没说话。

      “自从喻文州上台后,上层现在对内的态度十分宽容。”梁易春字斟句酌地说。

      “那架机体可以开动,对不对?”他问。

      Vol.13 情报

      蓝河看了梁易春一会儿,皱了一下眉,这是他为难时候经常有的一个表情,也许他本人没有察觉。蓝河摇摇头,说:“我做不到。”

      梁易春笑了,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他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终于不再是发号施令的长官,开始变成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朋友,他语重心长地说:“蓝河,这样下去,会死的啊。”

      “不会的。”蓝河握了一下拳,“会有办法的。”

      梁易春说:“我大概知道你在第十区想隐藏的东西。”

      蓝河瞪大眼睛。

      “别忘了,我是你的上级。你作的那些手脚,还能瞒得过我吗?”他当时不揭穿,也不表态,甚至在蓝河坚持留在第十区的时候也像是无动于衷,那是一种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可是此时,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拉他一把。

      “跟我回去吧。”他说。

      “您明知道……”

      “是的,试验只能保证30%的成功率,可是万一成功了呢?”

      蓝河说:“我不能拿那个孩子的命去冒险。”

      梁易春说:“那架新机体已经说明嘉世也在进行那项技术了,只不过不知道到了哪一步。也许,他们已经成功了。”他劝诱着他,“让那孩子和新机体在同一个地方,岂不是更危险?”

      蓝河说:“您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孩子,或者是那架新机体。”梁易春笑了,“我也要回去交差啊,蓝河。”

      蓝河咬了一下下唇,“我不能,长官。”

      梁易春抬头看着这个昔日的部下,后者背对着窗,表情像是穿凿不透的冰川。他有些搞不懂他了,在此时此刻。

      他原先认为,说服这个平日温驯的部下,将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他这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了解这个人。

      “谈好了?”叶修推门进来。

      梁易春转头看他,“谈好了,各方面的。”他意味深长看了蓝河一眼。

      蓝河有点脱力,说:“你放了他吧。”

      叶修挑眉。

      “他不会威胁到你和苏小姐的存在。”蓝河顿了顿,说,“我保证。”

      叶修走过去,绕到梁易春的后面,啪嗒一声,锁解开了。

      梁易春揉着手腕站起来,注视着蓝河,拍了拍他的肩。昔日的时光已经不再了,就像是肩膀上停留的灰,轻轻一弹便什么都不剩下。

      他们穿着一样的军服,却彼此不同。也许刚开始就是不同的。

      梁易春和他们告别,走向隐蔽处停着的飞行器,没有了人工光污染,远处天机一线星河。

      “会长!”他回头,看见蓝河走过来。

      “后悔了?”他笑笑。

      蓝河摇头,“能和你握握手吗?”

      “当做最后的告别吗?”

      蓝河抬手,抓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腕,精准地摸到了通讯器。

      “我不能让您把这里的情报带走。”

      那样的通讯器是蓝雨的标准配置,蓝河也曾有过一模一样的,他轻车熟路拨动着按钮。

      只听见密集的数据删除的提示音,梁易春苦笑。

      “还有其他事吗?”

      蓝河看着他,愣了一下,忽然抬手,对他行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军礼。

      “会长,再会。”

      Vol.14 离别

      世界正在被改变。

      然而在这个炎热的孤岛,叶修、蓝河、苏沐橙,他们只是望着星空,看着千机一点点响应着讯号,像一个初生的婴儿,重新被构造。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除了寂静的月光和海洋。

      再此之后,再无宁日。

      “战争快要结束了。”叶修如是说。

      “你怎么知道?”蓝河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静静看着巨兽一般的机体,感觉黑暗中它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我就知道。”叶修点了一根烟,火星子闪了几下。

      苏沐橙重伤初愈,自然不被允许参与守夜。

      今天是最后一晚。

      叶修说:“你去睡吧,三个小时后我叫你。”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蓝河摇摇头,“算了。”

      于是他们又不说话了。

      离别的那一刻就要到来,他们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忧惧像是附骨之疽,在每一刻血脉的流动中展示着它寒冷坚硬的存在。

      前路茫茫,看不见尽头,人类却还在许诺,多么残忍可笑。

      “你为什么不走?”叶修重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留?”蓝河回问。

      然后答案便是无解了。

      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比柔软的爱情重要,沉重的东西了。这统统由不得人。

      他们就这样坐着,看着天际一点点泛白,像一口大钟,撞击着世界。

      新的一天。

      于是蓝河站起来,他的侧脸沐浴在浅白色的晨光中,目光没有焦点,近乎于面无表情。“我去监视机库的供电系统,你可以放心启动。”

      叶修坐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你看都看不下去。”

      “你是不是受不了亲眼看见千机飞走?”

      蓝河甩开了他的手,说:“你走的时候,不要让我看见。”

      叶修点头,说:“好。”

      他想了想,笑着说:“我会回来的。”

      蓝河没说话。

      “在此之前,别死啊。”

      他逆着光,能看到蓝河的眼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层浅灰色,颤动了一下,像是停着一只蝴蝶。“我不会死,要死,也一定会死在你面前。”

      “那就好。”叶修站了起来。“最后让我抱一下吧。”他敞开怀抱。

      蓝河坐在暗无天日的库房里,巨大的电缆从这里牵出去,为那架机体最后的起飞供应着能量。他扶了扶受话器,说:“一切正常。”

      耳机传来最后一声讯息,混着沙沙的电磁干扰声,“蓝河,再会。”失真的声音却好像把那个人嘴角的笑意都传达过来了。

      紧接着是巨大的起飞轰鸣声。

      蓝河像是被一枚钉子凿进了心脏里,血汨汨流出来,滚烫的,刺痛的,向上涌,就要从喉咙和眼眶中流出来。他哽了一下,摔了耳机,咬着牙狂奔了出去。

      大地在震动。

      黑暗的甬道的尽头一片迷蒙的晨光。

      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激越地跳动着。

      呼吸像是被扼住,空气灌进肺里,可是比那里更痛的地方还有啊。

      还是想……

      再看看啊。

      就这样了。

      他突然住了脚,目睹千机在他面前徐徐上升,最后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消失在光线和云层中。

      再没有比看着离别的背影更让人无法释怀的事情了。

      可是……

      他站在原地,用手遮住眼睛。

      Vol.15 世界

      那是一个理应被很多人铭记的一天。

      嘉世在连日的战争中节节败退,人们发现一叶之秋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不可战胜。

      微草、蓝雨、霸图三方角力告一段落。喻文州的防守滴水不漏,铺开了自己在欧洲的势力。

      而这时,坐拥着最富饶也是最广阔土地的轮回正虎视眈眈想要切下属于自己的蛋糕。

      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人们都认为它会更长久地持续下去。

      此时的嘉世却默默地开始收缩势力,裁减军队。直到这天,他们宣布放弃了对一叶之秋的所有权。失去了王牌机师,失去了皇室支持,穷途末路的嘉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换取一丝喘息之机。

      大多数的政治家却早已明晰,嘉世已经救无可救了。他们在自己的计划中冷酷无情地把这个曾经无比荣光的名字划掉。无需结盟,无需与之敌对,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杀死嘉世的,是嘉世自己。

      谁也不知道,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正在战争这颗大树上生气勃勃崛起。

      “嘉世解体了,你猜是谁是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报刊记者都会告诉你一个名字——兴欣。

      那一日,帝国轰然倒塌。

      那一日,战神归来。

      那一日,世界势力重新划分。

      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半年——争夺一个半岛的时间。

      兴欣这个名字渐渐取代了嘉世的地位,成为另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然而崩溃的庞大帝国,也有一息尚存的战士重新拉起了这面大旗。

      黄少天撇开了身边的警卫人员,大步向前走着,他的脚步咚咚咚在四壁都是钢铁的走廊里回响着。“叶修回来了!”机械门还未完全开启,他的声音便横冲直撞地窜进来。

      “我知道。”喻文州转过身,手里的屏幕正展开着。

      “棘手的对手又多了一个。”黄少天摊手,“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凑过去看喻文州面前的报告,“第十区?”他啧了一声,叹道:“失策。”

      喻文州这才慢慢开口,“手底下都是雇佣军起家的,推出来的领导者叫陈果。”他的手指滑动了一下,一个成熟女性的近身照显示了出来,“祖上有做军火生意,手头上有一笔武器。不过谁都知道,她只是个招牌,真正的领导者——是叶修。”

      他看了一眼黄少天,“你刚从哪里回来?”

      黄少天摊开手,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磁盘,“资料库。兴欣的矛头还没有对准我们,只好入侵霸图的系统拿点影像资料咯。”

      喻文州笑笑,接过那枚磁盘,屏幕显示着读取中,然后在振颤的影像中看到了叶修的那架机体。喻文州按下了暂停键。

      瑰丽的爆炸中那架机体宛如神兵,速度十分惊人,甚至黄少天都无法保证开到最大功率的夜雨声烦能不能顶住他铺天的炮火十分钟。

      他们对视了一眼。

      “果然。”喻文州抱着手臂笑笑,如有所思。

      Vol.16 结盟

      “其实也很简单嘛。”陈果叉着腰,站在巨幅的地图面前,密密标出的记号光点投射在她的身上。女性的脸上气势满满。“是不是,叶修?”

      那是一件不算是宽敞的会议室,当然,是在浮游艇上,此刻他们正在大西洋的上空。而这架其貌不扬的浮游艇上搭载着好几架顶尖的机体。

      她的手指点了点某个光点纷乱密集的区域,“这里。”

      蓝色的光点,正在一下一下闪烁着。

      “战线收缩了。”喻文州的手指点过地图,“你们有什么看法?”他环顾了一下坐在卵形圆桌边上的几人,问。

      黄少天说:“叶修不会来真的吧,这家伙。”他面前的报告乱飞。

      “这个地方决不可让步。”

      喻文州笑了笑,“我倒觉得,叶修的目标不是我们,至少现在不是。”

      “那他……”

      “也许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叶修听见背后的机械门开合的声音,进来的人是苏沐橙。

      她刚刚从战场回来,把扎起来的头发放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

      叶修没回头,“怎么样?”

      “霸图真难缠。”苏沐橙在长沙发上挨着叶修坐下,垂头看面板上密密麻麻的报告。“你去休息吧。”

      叶修已经连续工作三天三夜了,这段时间最要命。新势力的崛起已经被各方察觉,然而不丰厚的家底却不足以和任何一个赫赫有名的势力抗衡。

      他需要时间,兴欣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女性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带着人类的温度,“你最近好像有点激进?”

      叶修挑眉,“我很激进吗?”

      苏沐橙扑哧一笑,“我一直以为这么难啃的骨头,你会徐而图之。”

      叶修叹了一口气。“稍微……有一个想要的东西。”

      喻文州凝视着自己手边的咖啡杯,第十秒后他听见了机械门开合的声音。

      叶修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文州,好久不见。”

      “叶修前辈,”喻文州微微一笑。

      他们都是站在最高级别的机师,和这个级别其他机师相比,他们又是特别的。

      与其说他们是机师,毋宁说他们是领袖。以机师为起点的政治家,那样的野心和智谋,历代都不多见。在这个政客和贵族高举酒杯共襄盛世的时代,最强大的战斗力可能可以摧毁整个军队,而精神则能摧毁整个宇宙。

      喻文州对着这个异军突起,蛮横,凌厉,毫无章法又摧枯拉朽的革命军首领致意。“好久不见。”

      叶修在松软得让人不舒服的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这次来,是为了问你要一样东西。”

      刚合作就开口要利益么?兴欣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叶修的手指在二人中间的投影地图上越过被着重标记的要塞,基地,山脉和海洋,点到了东南亚的某一个点上。

      “第十区?”喻文州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我只要第十区。”

      喻文州微笑,“这个恐怕,有点勉强。”他迎着男人质询的目光,“前辈不知道吗?”

      “这个地方并非蓝雨所有。”

      “它在谁的手上?”叶修皱着眉头问。

      “微草。”喻文州的手指掠过第十区,旁边立刻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资料。“七月四日世界计时零点起,微草对它进行了三十小时的地毯式减灭轰炸。”

      理由是第十区疑似有蓝雨的秘密军工厂。

      那个地方如今连野草的种子都不会光顾,它就是一个死域。

      Vol.17 雪

      喻文州亲眼目睹对方的眼神灰暗下去,像是风雨欲来的磅礴海洋。叶修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的身体没动一下,然而有一种情绪已经像雨一样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此刻的眉眼像是薄脆冰冷的面具。

      或者说,只要他动一下,这个公式化的面谈就将崩溃。

      后来喻文州回忆起那种近似于嘲讽的笑意,突然理解了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无奈。

      这次面谈喻文州带给蓝雨的是和兴欣的结盟,它将是一把双刃剑,明知道最后可能会刺伤自己,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叶修此刻才知道失望的重量,压住了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他其实并没有用多少时间怀念他,与其说是因为瞬息万变的战场,不如说是他只想把那些东西缩成一个小核,重得拿不动,小得别人都毫无察觉。

      一根细小的难以根除的刺。

      后来兴欣终于不再做悬崖之舞,开始和各大势力分庭抗礼了,他偶然有空隙,也会设想一下那一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七月份的一天。

      那一天他在做什么,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也许他点燃一根烟,和兴欣的其他人调笑了几句,而此刻蓝河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孤身一人,悄然死去。

      或者是当战线又推进了几公里,开着香槟庆祝,而那个人已经连骨灰都没剩下,只有硝烟在昏黄的天空飘扬。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

      兴欣那个犹如蒸汽时代狂奔而走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很多评论家曾经预言兴欣畸形的狼奔豕突的发展将会让它成为时代闪现一瞬的烟火。而现在,它将崛起成为一个新的千秋万代的帝国。

      谁也没料到战争这就进入了尾声。

      疲软的经济,连天的炮火,不断积累的死亡人数,还有兴欣狮子一样一口一口吃下的大陆。

      最后的地图上只有两个颜色。

      喻文州站在指挥室揉了揉眉心。

      黄少天闯了进来,撕扯着胳膊上的绷带,还带着血迹的破布被他踩在脚下,怒气冲天,“叶修简直是疯了。”

      喻文州不赞许地皱皱眉,却没有阻止。

      “TM的真是想过河拆桥啊!太不要脸了!”虽然也没有完全信任的意思,但是他也没想过叶修说翻脸就翻脸,军队一天之间能推进三十千里,真是见鬼。

      喻文州静静看着他,“如果轮回或者霸图还在,叶修可能还不至于想一家独大。”

      而现在,这一战非打不可,绝无回旋。

      “那你想吗?”黄少天说。

      喻文州看着他,眼角一弯笑了,“我上台,可不光是为了一挽颓势的啊。”

      黄少天点点头,目光发亮,“那好,那就干掉兴欣吧!”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有梦想,有野心,并肩作战,一往无前。

      正在清理的战场上运输机一架一架连续不断,叶修坐在机体上抽烟,雪花倏忽就飘下来了。

      这一年快要过去了。

      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东西,在几天之内就足以灰飞烟灭。

      Vol18.使命

      蓝河骤然惊醒,钢铁外是一层层密密的模糊的水声,他用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在恒温的室内,在深海,在戒备森严的军中,而不是风声鹤唳的孤岛上。他摸黑坐起来,在床头的衣架上拿自己的衣服。

      狭小的房间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套了衣服出去,把ID识别器别在袖口上,走廊尽头小门上的红灯闪烁不息。

      “怎么了?!”

      “兴欣向蓝雨宣战了!”

      他一愣。

      “母舰就要上浮了!”同事冲他叫了一声。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长久的责任已经放下,再不必担心谁的安危了。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开操作面板,监视器上数值正在迅速变动着。这艘指挥舰正在缓缓排水上浮。

      来自卢瀚文的讯息跳了出来,这孩子有特殊权限,单向通信十分方便。

      “今天去做身体检查,他们说其实几率没那么低,你放心吧。”

      “蓝河你知道吗,兴欣对我们宣战了!”

      “蓝河,我不会死的,对吧?”

      “你别内疚。”少年如是说。

      他愣了一下。

      为什么又要回到这里,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这个孩子着想吗?

      还是,因为不想死?

      ——因为对叶修说了那句话,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和卢瀚文一起活下去。

      七月四日的前一天,微雨,乌云笼罩着天际,后面是燃烧着的刺目的夕阳。

      风中传来密集而微弱的响动,让人焦躁不安。

      此刻如果这里还有防护网,想必他们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微草的飞行器飞越过了重重山峦,在空中久久停住,准备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便将这片本就被遗弃的土地化为修罗地狱。

      卢瀚文放下手中的干粮,突然说:“有一大群东西在靠近。”

      蓝河在脑海中搜索着他读到过的蓝雨关于第十区的最后的文件,后来它们统统被销毁了。那来自大换血之前的蓝雨最高领导层,喻文州可能也没掌握到的东西。

      “不是蓝雨的军队。”他和卢瀚文对视了一眼。

      “有核心……很多,不是机体装载的。”

      蓝河一惊,那只有一种可能,那是数以万计的炸弹。

      他扭头看着卢瀚文正平静地望着他,眼睛被折的光照射得像是冰面。

      深蓝色的冰面。

      有东西在破冰而出,缓慢的,势不可挡的,庞然大物。他悚然地几乎能听见它轻微的破碎声。随即绽放出湮灭一切的艳丽华彩。

      “蓝河,我们走吧。”

      蓝河感觉自己在发抖,“我说过,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一定有别的办法。”

      卢瀚文盯着他,少年的眼睛已经是纯粹的深蓝了,这蓝色像一层坚硬的玻璃,将他和普通人类远远地隔开。他摇摇头,“没有办法了。”卢瀚文指了指深处被封死的机甲门,那种特殊材质任何炸弹都无法将之开启。“那里面有我的机体,对不对?”

      蓝河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稳,“那架流云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他们跟我说了,实验尚有缺陷。”

      不,他们没有跟你说实话。不是尚有缺陷,而是完全就是一个错误。世界的道德观还没有允许一个被改造了基因的孩子作为军队的战争武器,这根本就不人道。

      “我的使命是在战场上。”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

      Vol.19 谈判

      蓝雨的指挥舰现在已经露出了海面,像是一尾巨鲸,推动装置一层层地打开了,它缓慢地呼吸着,掀起巨浪。

      而天空上炮火明明灭灭。

      显示屏上正监视着天空战况的每一个瞬间。

      蓝河又看到了那一架机体,那是他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端详的机体。他闭上眼睛,甚至都能在脑海中回忆起它的每一个棱角,和沉默下来的样子。

      感觉却和那时截然不同。

      可是现在它是多么的不一样。它多么耀眼,多么高高在上杀气腾腾。仿佛世上再无不可及之物,生死将由它来裁定,胜负翻手为云中。

      它展开的能量翼在蓝河的眼中明明灭灭。

      蓝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战争进入了僵局,或者说,蓝雨正在一点一点被兴欣磨死,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点点用力,除了死亡没有第二个结局。

      叶修到的时候喻文州已经坐在那里有十多分钟了,距离他们上一次谈判,只不过过了几个月,然而已经天翻地覆。

      “来晚了。”叶修笑笑。这个男人已经接近于无懈可击了。

      和最开始的那一次谈判相比,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失,让他壁垒深深,固若金汤。喻文州皱皱眉,他一时竟拿不准他的弱点。

      “是我早到了。”喻文州端起茶杯。

      叶修摊摊手,“你是来投降的吗?”他的话一向目中无人得近乎刻薄,可是他真的有刻薄的资本。

      本该被激怒的领袖却缓缓微笑了,他说:“是的。”

      “明智之举。”叶修扬扬手指,眼神里却存着一丝困惑。

      “没有阴谋。”喻文州放下杯子,“单纯的,我们没有赢面了。”

      “为什么这么早下定论?”

      他抬头看叶修,“这是一个敌人应该说的吗?”

      叶修笑笑:“也是。”

      “你一定很好奇原因。”

      “你但说无妨。”

      “蓝雨正在白白送死。”然而再多的鲜血洗就的道路尽头没有胜利。

      “这倒是。”叶修摸着下巴,看着喻文州,突然说:“文州,有没有人说你在和平年代一定是治国之能臣?”

      “有意义吗?”喻文州笑了笑。

      “受降可以,”叶修说,“但是有个条件。”

      喻文州预料之中地笑了。

      叶修缓缓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他的面容在氤氲的雾气背后一片模糊,声音冰冷。“你不能留。”

      “我知道。”

      他有身为领袖的自觉,也知道支撑着蓝雨即使鱼死网破也要走下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叶修当然也知道。

      这样的状况兴欣怎么可能放心受降。

      喻文州正想开口说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不同意!”

      黄少天闯了进来,机械门在他背后重重地合上。

      “少天……”喻文州半分无奈半分宠溺地看着他。

      “玉石俱焚也罢,鱼死网破也罢!”黄少天抓住他的胳膊,“队长,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叶修玩味地挑挑眉。

      黄少天继续说:“蓝雨既然是蓝雨,就绝对不会投降!”

      喻文州苦笑道:“你真的那么想?”

      黄少天说:“我不怕受伤,也不怕死。”他瞪了叶修一眼。

      我只怕和你分别。

      Vol.21 最冷一天

      太平洋,冬,风雪漫天。

      后来人们在记忆中,把它叫做本世纪最寒冷的一天。

      机体在炮火中若隐若现,扑捉到的信号总是模糊不清,可是还好都还在,两天之内蓝雨已经覆亡了几乎一半的有生力量,突围几乎变成了一个幻想。

      可是还不到结束的时候。黄少天抹了一把脸,咬着牙冲了上去。

      一束光束穿过漫天的炮火,在混乱的视线里被黄少天牢牢抓住,那是高强度的粒子炮,足以切割下任何机甲,可是夜雨声烦没有躲,他不能躲,因为他的身后就是指挥舰。

      于是他硬生生吃了那一击,机甲断裂的声音像是骨折,似乎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他知道自己在急速地下坠。

      他坠入了大海。

      母舰还在枪林弹雨中艰难转向。

      然后右侧掀起了巨大的海浪,它险险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叶修的机体高高在上,睥睨着他们。

      “投降吗?”

      一封短短的文字讯息传到了喻文州的屏幕上,发信人是叶修。

      喻文州苦笑,这种时候,还在说这样的话吗?

      他关掉了那个窗口,朗声下令:“全舰出击。”

      卢瀚文的流云在几架机体的围攻下闪电般飞出。

      叶修收到通信。“不行,那架机体太快了,拦不住!”

      叶修点开了关于这架流云的情报,机师只有14岁。这样的技术,近乎于不可能。蓝雨是怎么办到的,别拿天才机师这种只有媒体喜欢的字眼来唬他。没有人比叶修更了解机体,那样的运作,正常人不出十分钟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了而晕厥。

      他笑了笑,把千机的高度拉上去了一些,枪口对准中雪白海浪中挣扎着转向的指挥舰。

      卢瀚文回头,撞上他眼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千钧一发的景象。

      他几乎要尖叫起来。

      公共频道上密密刷新着他对叶修的通信请求。

      叶修单眼罩在驾驶室降下来的瞄准器后,顺手连上了那个拥有匪夷所思的操作技巧的机师。

      “小鬼,你找我?”他看着几个交错的锁定框正在迅速移动瞄准着蓝雨核心的指挥舰,手指缓缓收紧。

      “叶修!你会后悔的!”卢瀚文想冲上前去阻止对方的枪口,却始终近不了身。他的声音抖得要命。

      叶修轻轻笑了一下,没回答他。

      “那艘舰上有……”少年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划破天空,像是一个诅咒。他只来得及说出四个字,就听见耳边一阵密密的杂音。——那是高能粒子炮的通讯干扰。

      来不及了。

      “……蓝河……”声音化成残片消失在密集的高能粒子冲击中,他抬眼便看见蓝雨的指挥舰在他眼前轰然爆炸,像是一颗裂变的行星。

      黄少天陷入昏迷状态只有短短的几秒,胸腔几乎要被压碎的痛楚把他唤醒,然后一阵剧烈的冲击铺天盖地而来。

      什么东西在海面上爆炸了。

      黄少天的瞳孔急剧收缩。

      声嘶力竭的呐喊消失在无尽的长空中。

      Vol.22 飞

      世界在此终结。

      2105CE,一份报告送到了叶修的桌面上。附带的是一个带着无数分析数据的影像材料。

      “他叫什么名字?”叶修翻开了最前的一页,上面有一个少年的近身照,旁边的资料却寥寥无几。

      “邱非。”关榕飞扶了扶眼镜,“新嘉世的王牌。目前的情报看,我们在蓝雨总部找到了类似的资料,只不过似乎不太完善。”

      “黑科技,不是吗?”叶修淡淡地说,“那架流云的信息记录器似乎战后已经被回收,你的权限是最高等级,没必要向我报备。”

      关榕飞点头,说:“这应该不是公事。”他从桌面推过去一枚磁盘。

      叶修插入了自己的机器,那是一段非常小的音频文件。

      他在此刻知道,有些东西将不复存在。

      ——我不会死的。如果要死,我不会背着你去什么地方,我会死在你面前。

      后记:

      我是茶深,谢谢你看到这里。
      一直很想尝试写SF题材的作品,无奈笔力和文化修养实在见不得人,拼死拼活熬出这么个两万字,无论好坏,都还是遂愿了。
      下次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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